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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青萍心如刀紮,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東西,拿起了桌上的毛筆,含淚留下了一首七律:

  白雲深處曾為容,
  青萍隨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餘恨,
  長憶天邊一抹紅。

  青萍寫好了這幾句詩,心中難過到極點,今日一別,以後是否再能見到白如雲呢?

  她在室中徘徊著,留戀著每一件東西,回憶自己被擄來的每一時刻。

  直到。夜幕深垂,她才偷偷地下了樓,搖著小船走了!

  在黑夜裡,青萍低泣著:「如雲!……我走了!……」

  青萍走了兩天,白如雲沉默如死,他並沒有去追青萍,每天拿著青萍留下的短詩,幾乎是一句話也不說。

  誰也不知道他腦中想些什麼,可是他的面色很是伯人,北星和南水,以及他手下的人,沒有一個敢接近他,因為他們知道,白如雲的心情,是極端惡劣的。

  白如雲一個人,坐在青萍住過的那間小樓中,這時真個是人去樓空了!

  他低聲地念著那首詩,一遍遍地重複著,直到他念得累極了,這才把身子靠在椅子上,默默地發呆。

  接著,他又低聲唱出了那首歌: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這時南水畏畏縮縮地走到了門口,白如雲立時停止了歌聲,沉著聲音道:「什麼事?」

  南水進房恭施一禮,說道:「回少爺,有人拜山!」

  他說著送上了兩張金色名帖,白如雲接在手中一看,只見第一張上用朱筆寫著:「金風剪伍天麒候教」。

  再看下一張,繪著一條五色擯紛的大龍,上寫著:「龍勻甫」三個大字,幾乎占了那張貼子的一半。

  白如去嘴角掛上一絲卑視的笑容,冷笑一聲道:「哼!好狂的小子!……人都走了,你們才來,就這一樣你們就夠裁了!」

  白如去自語數句,轉臉對南水道;「請他們到前山『一賢廳』去坐,泡兩杯條,告訴他們,就說我說的,茶涼了我才見客!」

  南水答應而退,白如雲又道:「回來……你叫北星把我面具送來!」

  南水又答應一聲,白如雲把兩張拜帖收在懷中,他自己用暖壺泡了一盅茶,慢慢地飲用著。

  不大的工夫,北星送來了面具,白如雲已經很久沒有戴了,現在伍青萍已走,或許他又需要了吧?

  白如雲把面具戴好,對北星道:「下去告訴南水,你們二人錦衣彩帽,在『一覽廳』聽命?」

  北星才答了一個「是」字,南水已匆匆跑來,稟道:「回少爺!那個姓龍的在那裡大發雷霆,辱駡少爺呢!」

  白如雲雙目一閃,冷冷說道:「龍勻甫!……你不過靠先人餘蔭,在江湖上薄有聲名,居然敢到此撤野!哼哼哼……」

  白如雲說著,連聲地冷笑起來,雖然戴著面具,可是仍然令人猜得出他冷峻的面色。

  白如雲冷笑過後,對二小說道:「不必管他!我的茶尚未涼!……你們去換衣服吧!」

  二小施禮而退,白如雲慢慢地喝了一口熱茶,好似根本沒有這回事一樣。

  他站起了身子,來回地踱著步,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面具後發出了懾人的舉芒,他實在使人感覺到恐懼!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白如雲這才緩步下樓,越上了小舟,順手取過了一隻木漿,在水面輕輕地一拔,小船如箭般飛馳而去。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水路,已然繞到了山前,白如雲棄舟登岸,他的背著手,安詳遲緩地向一排房舍走去。

  這一排房舍建築得頗為宏偉,四周都有叢樹掩飾著,如非走到近前,是很難發覺的。

  白如雲踏著一條滿是落葉的小徑,口中喃喃自語道:「溫蛋!秦明又偷懶,落葉好幾天都不掃了!」

  他說著已然走到了正門,巨大的木門兩側,燃著兩隻大火把,「劈裡啪啦」作響,顯得一派輝煌。

  白如雲輕輕地推開了門,走向一條兩旁雜花的通道,直到正廳門口,再進之後,由側門轉出,另有南道通往左後,即是「一賢廳」了。

  白如雲尚未走到,已經聽得他們的談話,伍天麒的聲音傳了出來:「賢婿稍安毋躁,白如雲自詡怪人,我們見怪不怪就是了!」

  接著一個年輕人,憤憤地說道:「這白如雲果然狂得驚人,不過江湖上還沒他這個號,我倒要見識見識!」

  這時白如雲已然走到門口,接口道,「正要讓你見識……南水,開們!」

  白如雲一語既畢,室內立時靜寂,緊接著北星及南水由側們奔來,他們一律換了綠綢勁裝,頭戴鮮紅小帽,每人左手還套了一隻極珍貴的玻璃翠環。

  他們二人,北星捧著一隻黑漆檀木盤,上列名磁碗壺,南水則拿著一張五彩斑爛的虎皮。

  這二小彎著身,站立兩側,各以左右手把房門推開,白如雲此刻帶著冷笑昂然而入。

  「一賢廳「內,早已燃亮著八盞火光閃閃紗罩宮燈,把整個大廳內,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白如雲這一走進,他立刻看到,靠西窗下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發須全斑的紅面老人,這是他所熟悉的金風剪伍天麒。

  幾個月沒見他,這老人似乎變得比以前瘦些了。他那雙瞳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已缺少了原來他所具有的那種自信與狂傲之色,尤其是,當他在剛一看見白如雲進來之時,那種張惶失措的神色上判來,更顯示無遺了。

  在他坐椅之前,有一個猿臂蜂腰助英俊少年,正微鎖著一雙劍眉,來回地走著。

  他兩隻手互扭著,不時發出格格的骨響之聲,神色上尤其帶著焦急不耐之色。

  白如雲這麼突然池進入,使得這一老一少,都不由吃了一驚。

  尤其是金風剪伍天麒,口中「啊」了一聲,已自位於上站了起來。

  他慌張地看了那一旁的少年人一眼,用著低沉的嗓音向那少年道:「他來了……白如雲。」

  說時手還指了白如雲一下,這少年不由倏地轉過身來,立刻,他們都不由吃了一驚。

  他們同時都為對方那明亮的眸子所震懾住了,白如雲所驚異的是,想不到這年輕人,尚有這麼一副俊逸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眸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顯示出他是有一身極為驚人的功力。

  可是這龍勻甫,他的感覺又如何呢?

  雖然他所看到的白如雲,臉上蒙罩著人皮面具,可是,隱隱凸凹的面部輪廓,—以及他微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細齒,這都可令他想像到,他是一個俊逸的年輕人。

  尤其可怕的是他一對眼睛,即使不說話,也令你意會得出,那是一雙無情的目光。

  四日相對之下,白如雲仍然是帶著冷冷的笑容,可是那另一少年人,卻顯得不大自然了。

  他冷笑了一聲,回頭對伍天麒道:「這位是……?」

  伍天麒雖然心恨白如雲入骨,可是一來嘗過對方手上滋味,再者,就算是再大的仇人,動手之前,也有一番禮上交待。

  所以他嘿嘿地笑了幾聲道:「勻甫,這就是此處的主人,白如雲,你還沒有見過吧!」

  龍勻甫立刻劍眉向上一挑,目射精光,但瞬即,又恢復了原有之色,他只沉著聲音道了聲:「久仰了……原來是白少俠……在下……」

  他方說到此,不由又中止住了,同時那一雙劍眉,又再度地挑了起來。

  原來是白如雲正自回頭看著一邊,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些什麼!

  龍勾甫不由俊面一紅,方要發作,卻為伍天麒的目光所止住了。

  這時那白如雲才笑了笑,道:「二位不辭千里迢迢到此造訪,想必是有事欲與在下相談了?請坐!」

  他說著,回頭看了南水一眼,南水忙上前幾步,把手上那塊五彩斑爛的虎皮,鋪在了一張描金的紅檀木椅之上,然後垂手侍立一邊。

  白如雲這才走近椅邊,彎身坐了下來,北星此時,也不待吩咐地捧盤上前,由那黑漆的茶盤之中;取出一具名瓷蓋碗,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把壺中熱茶,斟上了一杯。

  這一切動做,做得都是那麼自然,簡直連一旁的伍天麒和龍勻甫看也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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