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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青萍這才驚醒,尚未答話,門外又傳來北星粗啞的聲音:「姑娘,你可醒了?」

  青萍一皺眉,心道:「怎麼又是這兩個小鬼頭!」

  當下朗聲一笑道:「小兄弟,我早醒了!」

  說著她蓮步款款,將房門打開,南水及北星均換了一身白衣,見了伍青萍,笑容可按地施了一禮,南水笑道:「姑娘既然早起了,小的這就去打水!」

  青萍已笑著說聲「辛苦」二字,北星又接著道:「姑娘既然早起了,小的這就去打水!」

  青萍以為他是有意,不由大為生氣,嬌聲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自己連話部不會說,只會學人家!」

  北星被青萍罵得滿面通紅,一句話也不說,南水早已拉丁他,奔往樓下去了。

  少時二小送水來,青萍洗漱完畢,二小又送來早點,是一小鍋「小米」熬的粥,另外並有一碗雞絲湯麵,及四個美味小菜;青萍只吃了兩小碗粥,便著二小撤去,她心想道:「這白如雲真是個奇人,衣食也挺講究!」

  青萍在此生活,就好像皇宮的娘娘一般,凡是她所用所需的,只要一句話下來,二小便會準備得齊齊全全,毫無件意之處。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滿天雲霧也都散了不少,青萍走出房來,因想這一日夜間的遭遇,就宛如一個奇詭怪誕的怪夢一般,只是這個夢,並未結束,還在繼續下去……

  青萍斜倚竹欄,臨高俯視,湖面萬鱗波動,原來池中竟養有上千萬的魚兒,在這破曉之時,紛紛躍出水面,對這個世界作一霎那的炫耀,可是當它們發現今天的早上沒有太陽時,又不禁失望地沉入湖心。

  青萍看著這一片清晨動人的景色,她不禁深深地入了神,就在她情不自禁之時,突聽一陣歌聲劃破了這清晨的寂寞,歌聲是她所熟悉的。

  悠悠天地心接管斷腸人……

  一夜問,這歌聲已聽過了三遍,可是這歌聲的魔力,仍然沒有減退絲毫,相反的,反而使她生出了一種親切之感。

  隨著歌聲,一條雪白的身影,飛鴻似地落入湖心,這一次他竟不憑任何浮枝的憑藉,他雙手各拿一隻木槳,用力地在水面上一拍,「叭!」的一聲,他竟借這一拍之力,二次把身騰出三丈,接著又用同樣的方法,向前如飛越來。

  青萍簡直被他這種出奇的身法所迷惑,她想不到白如雲每次渡水,均不用同樣的方法,並且一次比一次驚人,青萍也是自幼隨父苦練,她簡直想不遠,為什麼白如雲的功夫竟會這麼高?

  一曲未畢,白如雲已然飛身而至,他換了一身雪白的長衫,那條烏黑的大油辮,經過再次地梳洗之後,愈加顯得光可鑒人。

  他面上仍然戴著那張軟皮面具,青萍不由暗討:「莫非他是個醜陋不堪的人?……可是他的眼睛,這麼明亮,……他的嘴唇又是這麼的鮮紅……牙齒是這麼的細白……」

  青萍正在想著,白如雲已然把兩隻木槳靠在竹欄上,他上前一步,晶亮的眸子閃出一股射人的光芒,他好像是微笑了一下(因為他有面具),問道:「萍姑娘,你睡得可好?」

  伍青萍卻有點驚異的感覺,她想:「他怎麼又加了一個『萍』字?……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青萍只顧呆呆地想,竟忘記回答他的話,白如雲突然提高了嗓子,沉著地道:「萍姑娘,我在問你?」

  青萍這才驚覺過來,當下淺顰一笑——這是她第一次對白如雲微笑,答道:「我睡得很好……你呢?」

  她最後兩個字,聲音放得極低,幾乎只有她自己聽見,可是白如雲卻是聽見了,他有些意外地喜悅。但他卻搖著頭道:「我睡得不好……夜裡老是作夢!」

  青萍對他的回答感到奇怪,但是她還是友善地微笑一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笑起來。

  白如雲上下把青萍看了一陣,直看得她粉頸低垂,不敢與他對目,耳中忽聽白如雲又道:「萍姑娘,你跟我出去看看。」

  青萍早就想看看白如雲的山寨,聞言連聲答好,白如雲撮唇一聲長嘯,音調高亢清悠,宛如孤雁長鳴,又似鶴唳九霄。

  隨著他這聲長嘯,竹樓下的二小,立刻推出了一葉扁舟,青萍見這只小舟並非南水來時所乘,乃是一色白木製成,船身並無甚雕飾,只在船頭插了一面布旗,迎風飄揚,于白如雲身後所插黑旗完全一樣。

  白如雲啟步先行,回頭道:「萍姑娘,我們上船吧!」

  青萍聞言,答了一聲:「好!」她玉面微紅,因為她想到,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功夫太差,白如雲根本是用不著這只小船的。

  青萍隨著白如雲,順著竹梯向下走來,她發覺白如雲移步之間,連一些聲息也沒有,她不禁提著氣,暗運「踏雪無痕」的輕功,可是任她再運氣輕身,移步之間仍然發出了輕微的「吱吱」聲,她不禁搖頭,暗歎道:「我真是比他差太遠了!」

  這時白如雲好似也發覺了,他扭回了頭,似笑非笑地說道:「萍姑娘,這座樓格得不好,老是有聲音。」

  青萍聞言,把臉躁得通紅,她漫應一聲,心中想道:「知道你功夫好,有什麼了不起嘛!我龍哥哥的功夫也不比你差的呀……」

  青萍想著,已然到了樓下,南水笑臉相迎,道:「少爺,您這是先到哪?請吩咐小的!」

  白如雲尚未答話,北星由船艙中伸出了頭,笑道:「少爺,您這是先到哪?請吩咐小的!」

  青萍只料白如雲必要動怒,卻不料他若無其事地答道:「先到『養心齋』,南水留在這裡。捉點鮮魚下酒,北星跟著我去好了!」

  南水躬身答了一個「是」字,北星又是學樣答應了聲,這時白如雲並不相讓,一點腳,已然越到船頭,那葉小舟如同落下了一片輕絮,連一點浮動都沒有。

  青萍這時對白如雲的功夫,真個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也飄身而下,那葉小舟立刻輕輕地浮動起來。

  青萍面上一紅,卻聽得白如雲對北星喝道:「在自己家裡,還打什麼字型大小,還不把那面旗子取下來?」

  白如雲的語氣,嚴厲得如同判刑的法官,北星聞言傻裡傻氣地唔了一聲,立刻走向船尾,把那面黑旗取了下來。

  白如雲宜看他把黑旗卷好,才哼了一聲道:「天生的蠢種,不知道你們活著為什麼?」

  那北星聞言,滿面羞慚之色,又是「唔」了一聲,在南水不說話的時候,仿佛他只會說「唔」這個字一樣。

  少時北星劃出了小舟,疾如飛矢般地離開了竹樓,向湖邊駛去。

  不多時,小舟已然到達了彼岸,白如雲與青萍先後越上了岸,白如雲回頭對北星道:「你可別亂跑,就在這裡等我。」

  北星又是「唔」的一聲,青萍看著他那副傻樣,幾乎要笑出聲來,白如雲對青萍一瞪眼睛,道:「你一定想笑他……其實這有什麼可笑的?你真是……」

  青萍被白如雲莫名其妙地說得滿面通紅,她不禁犯了女孩子的小器,一噘嘴道:「你怎麼知道我要笑他?……真是莫名其妙!」白如雲見她生氣,他好似得到了一種極大的快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直氣得青萍一言不發。

  二人正在走著,青萍見山道盡處,露出了一排平房,似有二三十間之多,全都是一式的青竹編成,房前有兩個中年漢子,見了白如雲,立時飛奔迎下,滿面堆笑道:「少爺,您今天怎麼會來了?」

  白如雲一言不發,把手一揮,兩個漢子好像奉了聖旨一般,立刻遲回兩旁,青萍見狀心中好不驚駭,想道:「這小子勢力可真不小……」

  青萍想著,二人已然走到了竹房之旁,青萍凝目望去,驚得她幾乎出了聲!

  原來在她自己目光所接觸到第一間竹房時,見竟是一問牢獄的式樣,有鐵條為窗,房內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手被一副竹制的手銬扣著。

  青萍再走近一看,只見鐵條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

  「江文周,十八歲,犯弑母罪,禁錮終身!」

  青萍這時不由大悟,原來這白如雲竟是替天行道,懲戒天下的罪人,當時不由對他生了幾分敬意。

  她再向房內望去,只見那弑母的逆子,還正是少年之期,可是他面黃肌瘦,目光呆滯,幾乎是一個瘋子一般。

  白如雲走到房口,向內望了一望,回頭對一名漢子道:「讓他懺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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