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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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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來,前後左右木排上的人,看出排老師遇上了對頭,雙方鬥上了法,惟恐波及,俱都避開,紛紛搬舵閃退。 看情形,那些篾條麻索一斷,木排非得散裂不可,可是那綁索雖斷,木排仍是原樣未動,直似內裡還有長釘何牢樣的成了一體,一根未散。 姓譚那老者,仍是一付不經意的神氣,望著對頭微笑。 王三寡婦見自己法術無功,面上立現驚疑之色,眉頭一皺,厲聲道:「老鬼,你休裝好人,你問姓葉的,是老娘無故尋他晦氣麼?我兒年輕,初在江湖上走動,你們就不看我寡婦,也應該念他死去的爹也是同道中人,好歹留點情面,給他一點照應,才顯江湖上的義氣。為何上次我兒在蘇州運河口與人爭執,他不但不相干,反助一個不相識的野種與我兒作對,小娃兒家頭一次出門便失風丟臉,這事沒個回找,將來如何做人?」 譚老頭笑道:「那也只怪你教子無方。」 王三寡婦道:「上次因我兒粗心大意沒留神,輸在他手,這次專為他尋個高下,我早就算計姓葉的沒種,知我母子不是容易受人欺的,必定找你出來撐腰,所以我也暗中跟了來。」 譚老頭冷冷一笑道:「你跟了來,又能怎麼著?」 王三寡婦道:「本意你不出頭,我兒輸了算他自己不用功,我平日少了調教,決不出手,否則任是天王老子,我母子姊妹三人也要和他拼個死活存亡,果然你這老鬼還強出頭,想以大壓小。」 譚老頭聞言,氣得怒目一翻,喝道:「王三寡婦,我勸你還是少惹事的好。」 王三寡婦冷冷的一笑,道:「以前死鬼在日,我夫妻雖然常聽江湖上朋友提起過,說你專和咱們船幫作對,心中就有氣,自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既沒有敢惹我王家船幫,就由你去,這多年來,還沒向你領教過呢!」 譚老頭冷冷一笑道:「我老頭這點能耐,怎敢和你比呢?」 王三寡婦傲然道:「你明白就好,老娘這只不過打你一個警告,還沒正經下手呢,今天除非叫姓葉的出來磕頭服輸,讓開水路,便可饒他,不然的話,莫怪老娘心狠。」說罷,又向身側婦人打了個手勢,那婦人隨往後艙退去。 譚老頭一任王三寡婦辱駡,他只把目光註定對方動作,並不反唇,直等對方把話說完,方喝道:「王塚嫂子,你只聽令郎一面之詞,可知他在蘇州運河口所行所為麼?」 王三寡婦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他一個小娃兒家,能會作出天地不容的事來。」 譚老頭冷聲道:「以他小小年紀便要搶劫良家婦女,還要傷害人家一船財貨生命,說話又那等狂妄,任是誰見了也難容,何況葉賢弟上來還好意相勸,並無一語傷人,令郎卻反而破口大駡,跟著用『五雷釘』暗下毒手,就這等狂妄無知,葉兄弟仍還念他父只此獨子,未肯重手傷他,只把『五雷釘』破去,欲使其略知儆戒便罷。那知他不知進退,單人離船上岸,仗你傳授,一味苦纏,一追即逃,不追便暗中尾隨,行使毒計暗算。」 王三寡婦道:「那是我兒氣他不過,又算得了什麼!」 譚老頭說道:「就這樣糾纏了兩天,從運河口一直跟到東洞庭,終於碰到了剋星,將人擒住,如非人家念他年輕,初出為惡,再經葉兄弟講情,只打了他四十荊條,否則,那還有他這條小命。」 話還未畢,王三寡婦已目閃凶光,氣呼呼的指著那姓譚的老老喝道:「誰聽你胡說八道,不錯,我兒是看上了那酸丁的女兒,這也沒什麼不對呀!我也曾命人向他提親,憑我王塚的名頭塚當和我兒子的人品本事,那一樣配不上她?再說,我兒見她家窮,還答應養她全家,這是多麼好的事,偏那挨刀的酸丁不知好歹,硬不答應,我兒才生了氣。」 譚老頭冷笑道:「生氣就要搶人,還有個天理王法麼?」 王三寡婦道:「其實當時把人塚帶走也就沒事了,也是我兒心軟,年紀輕,見那賤人哭哭啼啼不忍下手,才寬限了他們三天,這又礙著姓葉的什麼了?他這樣平白破人婚姻,如殺父母之仇,我能忍下去麼?」 譚老頭道:「懲治你那寶貝兒子的,另有其人,怎麼找上人家姓葉的呢?」 王三寡婦道:「誰叫他逞強出頭。」 譚老頭笑道:「你應該去找那出手懲治你兒子的人才對呀!」 王三寡婦道:「我當然要找他,但一則不知他的名姓來歷,急切問那裡找他去?二則事有由因,既由姓葉的多事而起,自然要找姓葉的算帳了,等和你老鬼見完高下,分個死活存亡,再找姓葉的不遲。」 譚老頭笑道:「這麼說,你是找上我了?」 王三寡婦道:「老娘今天的主意已定,這江湖上有你就沒有我,率性咱們對拼一回試試,老娘如果敗在你手,從今後,休說行船過往,從此連這江水、湖水都不吃一口,你看如何?」 說到末句,把手朝後一揮,「嘩嘩」連聲,身後艙門往後一倒,前半船篷忽向後推去,當中立現一個香案,案側各有一個大水缸,又一高又深,不知中有何物。 适才退往後艙那中年婦人,披髮赤足,右手捏訣,左手拿著一束筷子,上纏一縷頭髮、七根紅線,立於案前。 王三寡婦手拉那小孩正往後退,譚老頭兩道壽眉一皺,喝道:「范金紅,你執迷不悟,孽由自作,只好聽之了……」 王三寡婦聞言,理也不理,到了案前,將那中年婦人替下,又打了手勢,遞了一個暗號,伸手接過竹筷,嘴皮微動,往外擲去,那竹筷立即淩空浮懸在船頭之上,離地約有五尺。 那中年婦人和那小孩,早已得到了暗示,一邊一個分退缸旁,王三寡婦厲聲喝道:「譚秋山,你枉在江湖上混上這麼多年,且莫一頭投在水缸裡淹死呀!」 隨說,揚手一掌,把虛浮在面前的竹筷,隔空砍去。只聽「哢嚓」一聲,筷上黑髮紅線忽成寸斷,同時,對面木排上也起了一聲震裂的巨響。 就在那竹筷隨著響聲,就要往下散落的瞬間,譚老頭陡然雙手合攏一搓,再伸手一招,那數十根筷子忽又由散而聚,自行合攏聚緊,順著老頭手抬處,往對面船上飛去,「奪」的一聲,直落下來,釘在船上,深深嵌進,僅有小半露出在外。 王三寡婦見狀,竟似驚惶,隨手又拿起案上一把剪刀,待要施為,譚老頭已先喝道:「金紅,你為何這等不知進退,像你這點『五鬼小亡丁法』,怎能動得了我一塊木片……」 話未說完,猛聽對船艙地起了一片「軋軋」斷裂之聲,同時,身後也響起一片震裂撞擊之聲,密如串珠,跟著人聲鼎沸,怒駡不已。 譚老頭似已知自己輕敵大意,中了暗算,倏地面色一沉,冷笑了一聲,回頭一看。 只見那隨行在後,長蛇也似的大小二三十副木排,除當頭一副之外,餘者所有綁索篾片、釘箍之類,忽然紛紛斷裂。 船上堆積及運載的整根巨木,連同上面所搭小屋,以及什物用具,一齊土崩瓦解,四散翻滾,飛舞碎裂。 木排上水手,也有些被木頭撞跌,受傷滾倒,近邊的木頭已然順浪往外蕩開!晃眼分崩離析,散落水上。 譚秋山聞聲早料及此,更不怠慢,一面回顧,一面忙伸右手把頭上白髮扯了一綹下來,一根接一根的往左手三指上繞去。 先前那叫林老三的漢子見狀大怒,日中方喝了一聲:「賤婆娘……」 方要伸手,譚秋山怒目一斜,便即止住。 說也奇怪,那多木排本已山崩一般離群分裂,吃譚老頭急匆用頭髮一纏手指,忽又自行歸攏,由下層往上緊擠,一片「隆隆」之聲過處,又恢復原來的形式,譚秋山低喝一聲道:「林老三,快去看看有人受傷沒有,這潑婦交我對付她好了。」 林老三應了一聲,隨手拿起了一塊木板,放入水中,縱身而上,立即亂流而渡,滑著水皮往後面馳去。 那王三寡婦早知譚老頭是個強敵,自己恐非敵手,無如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只得於預定法術之外,加上一些詭話,表面上是用尋常的「小六瞭解破之法」與敵相持,暗中並預設疑陣去分散敵人的心神,又命同黨和其于暗中施為。 滿以為敵人手段高強,即使毒手行使不上,將對方後面所有木排全數解散,使敵人當眾丟臉,自己占點上風,也算挽回一點顏面,趁機再傷他幾個水手,稍出惡氣總可辦到,沒想到敵人收復這等神速。 方自驚疑,又見林老三下水往後駛去,譚秋山尚未轉身,一個後背正交給了自己,暗忖:「一不作二不休,反正已樹下強敵,且幸來時慎重,早已安排好退路,萬一全敗,帶了兩個親人棄船逃走,必可無害。」 她念頭一轉,意欲雙管齊下,趁敵人心神旁注,冷不防猛下毒手,傷得一人是一人…… 那知譚秋山可非浪得虛名,不但深通「由科」的法術,就是武功也是一流高手,且久經大敵,經驗老到,适才因覺王三寡婦決非自己對手,沒想到她會暗中促狹,自己偶然疏忽,讓他討了個便宜,自己丟了個人,不禁怒從心起,把來時只打算讓她知難而退,不為已甚的本心,驟然改變。 料定對方平日擅長「小亡丁」、「五陰掌」之類的功夫,一計不成必有二計,一面暗中準備應付反擊,一面故露破綻誘使上當,使她作法自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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