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雁 > 血海騰龍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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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書生若有所覺的鬆開了手,但依舊搖著美婦的肩頭問道:「快告訴我他在哪裡?」這時他額上已冒出顆顆汗珠。 中年美婦並無所覺,笑道:「我出來時他在行功調息,走,我帶你回去看他。」 中年書生伸手抹去汗珠,淒涼的笑道:「謝天謝地,季家總算有後了」,星眸中隱隱浮現一層淚光。 中年美婦聞言不覺全身一震,因為這些話不但不吉利,更似乎充滿了絕望,好像他不久就要離開人世似的,她不敢相信真會有此事實,雖然她明知道他是從不說謊的,但仍假裝嬌嗔道:「一見面你怎麼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嘛?真是的。」 中年書生急忙一推美婦道:「依萍,你快走吧,他們就要來了。」 「誰?」 「自命俠義道的人物,依萍聽我的話,快走吧,好好照顧雁萍,為我洗雪這奇恥大辱!」中年書生話落連連催促。 美婦人緊緊抱住他不放,急得哭泣道:「我們可以逃。」 中年書生淒涼的笑道:「逃不出去了,只怕附近已都是他們的人了,你快走,我來引開他們的目標。」 美婦人抱得更緊,悲憤的道:「難道他們在真象未明之前就敢殺人不成?就是要打我們倆個聯手也不怕他們。」 中年書生搖搖頭,歎道:「依萍,我們的武功雖可列為武林第一高手,但如果與天地三佛中的佛印、佛覺、佛心,比起來我們實在還差了一段距離,何況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南北二道的道玄、道通,還有神州鏢局的『翻天一劍』戴隱泉,崆峒派靈隱道人,以及不下三十名的武林高手,他們有為而來,自然樣樣都顧慮到了,逃!我們逃往哪裡?皇天啊!皇天,你對我季雁風太殘酷了。」 美婦人流淚憤然的道:「那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 季雁風慘然一笑,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萍妹,所以我要你走,你不必做這種無謂的犧牲,雁萍還小,他需要你照顧,萍妹,堅強點,快!快走!快走吧!」,嘴裡說得雖然十分堅決,但那雙充滿了依戀的星目,卻已不敢再盯在美婦的臉上了。 這不是人間的生離,而是恩愛夫妻的死別,生離的場面就已經夠使人心酸的了,何況是死別呢! 愁雲慘霧在兩人間彌漫著,山風吹下落葉如雨,更增加了一分令人窒息的滄涼。 良久良久,美婦人仰起淒迷的臉龐,那只迷人的美眸中,射出兩道奇異的光彩,絕望的情緒,使她激動的心情平靜了不少,她柔和而堅決的道:「雁哥,你回去照顧雁萍吧!他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爹爹,你應該活著讓他見見,這裡就由我來處理吧!」她臉上浮出一片牽強的笑容,但那卻此哭還令人傷心,因為這笑容不是發自內心的。 「萍妹,怎麼可以這樣,他們要找的是我,而……」急促的反駁還沒有說完,右側林中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季雁風,我們找的雖然是你,但令妻在場,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最好令郎也能在場。」隨著話聲林中緩步走出一個矮胖,約七旬上下的老者,他從容不迫的行動,來代表他內心的得意,以一雙充滿殺機的目光來顯示他居心的惡毒! 「阿彌陀佛,老衲等找了季施主十年了,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今天老衲等找到施主了,天下英雄也都到了,在矮胖老者的對面林中走出了天地三佛中的佛印、佛心、佛覺,他們都是年逾;古稀的老和尚,一個個紅光滿面,看來慈眉善目,和藹近人。 在天地三佛出現的同時,前後左右又湧出了三十多人,他們都是江湖上傑出的人物,個個身配兵刃,以憤怒忌恨的目光,盯著被圍的季雁風身上,好像季雁風與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解除的積恨! 季雁風心中暗然一歎,但仍強打精神,抱拳一揖,誠懇的道:「三位大師一向遇事秉正處理,季雁風甚為敬服,為家師兄的事,晚輩雖然在江湖上找了整整十年,但卻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找到,不過,雖然目下武林中,會使『追風點穴』武功的,僅只有家師所傳的兩人,但晚輩仍然不相信,家師兄會做出如此殘酷的事來,是以晚輩懇乞大師,以及諸位江湖朋友,看在武林同道份上,再給在下三年時間,來追察真象,如果仍然追不出真象,那時再任憑各位處置。」 矮胖老者搶口道:「季雁風,你拖了十年還不夠嗎?要明白,江湖朋友的眼睛是雪亮的,嘿嘿,上當只上一次,這次恐怕不可能了。」 這簡單的幾句挑逗話,立刻博得了群雄的回應,一時間打殺之聲此起彼落。 季雁風不由憤然的道:「翻天一劍,在下與你並無半點仇怨,就算是敝師兄真的做了那種殘酷的事情,那也只是他一個人的事,又何至於牽涉到在下身上呢?」 「翻天一劍」戴隱泉奸笑道:「如此說來季兄是承認了,古人有句話,父死子承,兄亡弟繼,不知季兄聽說過沒有?」 美婦人忍不住叫道:「這是不公平的,三位大師名重江湖,我夫婦二人願聽三位大師的裁決。」她說這話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在她以為三佛是出家之人,總會有些好生惡殺的修養,但是,世事又豈是人所能預料的。 在場的眼光,一個個都集中在少林三佛的身上,看三人這最後的裁判,全場鴉雀無音,落針可聞,沉悶而緊張的氣氛令人難受。 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地三佛的身上,誰也沒有發現在石林縫隙中,這時也正有一雙星眸更迫切的盯在天地三佛的臉上,他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孩童,那俊逸的臉龐,此時由於內心過度的緊張,已顯得灰白,汗水濕透了他全身的衣裳,那支持著全身的兩腿,在劇烈的抖動著,他在等這最後的宣判,對兩個無罪的人的生死判決,而這兩個人都是他唯一的親人——父母。 天地三佛,沉思良久,又彼此輕聲的嗟商了很久,佛印才抬頭輕咳了一聲道:「季施主、雲女施主,江湖上多數人的意見就是法條,老衲等不便多言。」 這幾句話不啻是宣判了季雁風與雲依萍的死刑,季雁風俊逸的臉上掠過一陣悲憤的搐動,雲依萍卻呆呆的立在就地。 季雁風突然抬起頭來,兩道凜然的目光盯在佛印的臉上,緩緩的道:「大師,你已輕而易舉的宣判了我夫婦兩人的死刑,今後你會得到更多武林同道的擁護,群雄的意見就是武林公法,總有一天……」突然翻腕拔出配劍,萬般憐愛的轉臉對雲依萍道:「萍妹,為夫的先走一步了!」 雲依萍嬌聲顫抖著淒然道:「不!雁哥!讓我先走!」走字才出口,驀見銀光一閃,一柄匕首直沒入雲依萍的胸口,外面僅露出一段刻得十分精密的把柄。 沒有血,聽不到慘呼,只在雲依萍那嬌柔溫惋,灰白如紙的臉上,滾下兩顆精瑩的淚珠,她嘴中無力的喃喃道:「雁哥,我們是無……事的啊!雁萍!可……憐的孩子……」緩緩倒入季雁風的懷裡。 季雁風剛毅的俊臉上滾下兩穎淚珠,他眼看著闊別十年的愛妻被*死,自己卻無能為力,這是多麼冷酷的世界啊! 他充滿悲憤的目光掃過群雄的臉上,在那些猙獰如惡鬼般的嘴臉中,他找不到一絲同情,一點憐憫,他所看到的只有一張張得意的嘴臉。 季雁風仰天發出一聲淒涼的慘笑,笑聲淒厲,猶如哀猿長鳴,是胸中的悲憤,是英雄末路的淒涼,笑罷,突然!翻腕抖起一朵劍花,銀光一閃而沒,長劍透胸穿背而過,雙臂緊擁著雲依萍,緩緩地,緩緩地,跌倒地上,離開了這冷酷的人間。 在石林中,透出的那兩道焦慮的目光,已消失了,在那俊逸脫俗的臉上,正掛著兩顆珠淚,他用兩條手臂支持著搖搖欲倒的身體,十指深深的鑲入青石之中,血!殷紅的血順著平滑的石面向下流著,他竟毫無所覺。 他——季雁萍有超人的智慧,也有堅紉無比的定力,他親眼看著慈愛的雙親,在一群江湖敗類的威迫下,含冤帶恨而歿,竟沒有一個人說半句同情的話,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這一面與他慈愛的母親教給他的是一個強烈的對此,一個可怕的種子已深深的埋入他心底深處…… 他發青而抖顫的嘴唇撇成一道弧形,他恨,恨,恨透了這批江湖敗類。 「翻天一劍」戴隱泉冷笑道:「哼哼,便宜了他們了,噢!對了,各位兄台,俗語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季雁風還有一個兒子留在紅葉谷中,快走吧,我們別讓他逃了。」 後面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共鳴,他們心中有同一想法——滅了這一家。 灰暗中人影連閃,個個輕靈得猶如鬼魅,刹時間走得一個不剩。 山風搖晃著巨大的樹影,發出瑟瑟響聲,猶如哀泣世人的冷酷,星星稀疏的光芒,閃爍不定,不知是在譏笑人們的愚昧無知?還是在同情這對無故遭難的夫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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