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雁 > 金鷹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薑婉口中進出了一句道:「但是,他毀去了我的大姊姊,我恨他。」

  她自己也為這句話所震驚了,她自從在黃山聽到了三四十年前的秘事之後,她就想說這句話,但她一直把這話積壓在心中。

  她早年喪父,母親又難產而死,自從知人事之後,她極力把父親在心目中描述成為一個偉人。

  這樣多多少少可在潛意識中補償了一些她應得而失去的慈情。

  所以,她不批評自己的父親,但忍耐是有限度的,而現在的薑婉已超過這限度了。

  張大哥忽然一轉話題道:「我第一次懷疑到哈師弟仍未死,是在上次大家挑我伏波堡梁子的時候。

  試想百年來,天下皆知我伏波堡藏有一張不可捉摸而形同廢物的龍涎香藏圖,但卻能相安無事。

  俗語說得好,無風不起浪,為何大家會來找我伏波堡的麻煩?而且,這張圖的秘密,當世應該只有二個半人知道。

  我和你大哥是清楚的,此外便是掌管藏寶樓的李總管,也只知道藏處,可也沒打開來看過。

  但是,為何來人用聲東擊西之計,輕易便取走了這張圖,當時害得你大哥還以為萬無一失,連追都不追,這事奇怪透了。」

  薑婉道:「可能是事出偶然啊」

  張大哥一擺手道:「這機會太少了,我在離黛之後,便四下探聽消息,最街證明,這次風濤全是一個人掀起的。」

  薑婉好奇地道:「是誰?」

  「毛一江」

  「但是,他已被天全教殺死了。」

  張大哥說:「不錯,但大家雖是間接或直接地從毛一江處得到消息,而事實證明毛一江也受了別人的欺騙,因為當時他也在大廳中,和大夥兒雜在一塊,只有在後面下手的那人才是原始發起人。」

  說到這裡,張大哥忽然問道:「前天晚上,你們在一個破廟中是否發現了兩具無頭的屍首。」

  薑婉猶有餘悸地道:「真怕人,但下手的那人刀法可真俐落,慕姊姊幾乎嚇昏了。」

  人在激動的時候,譬如與別人作生死之鬥的一刹那,就是多殺了一兩個人也不會害怕,但一冷靜下來,便是見了屍骨都會心中一個寒噤的。

  張大哥道:「我正好趕上動手的那一幕,那兩個人是毛一江的朋友,他們正好談到了誰欺騙了毛一江之後,只聽得碰地一聲,房門已被踢開,他們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便已身首兩處。

  那人一擊成功,口中狂傲地笑道:『你們以為出了家,便能逃過我這一劍麼?』那人黑中蒙面,又長嘯了一聲道:『靈芝草真靈。」就大踏步走了。」

  薑婉脫口道:「蛇形令主」

  張大哥也一驚道:「原來他便是蛇形令主。但是,那個個和尚說是北遼派的,一個人在大難灘邊上告訴他這消息的,那人的名字我還沒聽到,慘案已發生了。」

  姜婉也覺得內中大有蹊蹺道:「我聽說大難灘中有一個怪人叫哈木通,據神筆候天說是北遼派的,而且那哈木通還是蛇形令主的師父。」

  張大哥喃喃地道:「哈木通?哈木通?莫非他就是哈師弟麼?對了,哈師弟在眉間有一顆小紅痣,那哈木通有沒有?」

  薑婉搖搖頭道:「聽說此人蒙了一個人皮面罩,做事鬼鬼祟祟的,便是破竹劍客揭開他面罩之後,也只不過是驚鴻一瞥,候天才認出他,他便已逃得無影無蹤了。」

  略略思慮了一會,張大哥道:「除上次伏波堡的事之外,還有一個理由使我懷疑到哈師弟還沒死,近年來,蛇形令主不是在北五省幹了不少滅門血案麼?」

  薑婉道:「一共二十七起。」

  張大哥道:「這二十七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可知道?」

  薑婉迅即接口道:「都是正派的人,譬如蕭文宗、張清、雷鎮遠……。」

  打斷她的話題,張大哥道:「不止如此,他們在四十年前曾聯手大戰哈師弟于黃山,那次沒掛彩的有二十個,負傷的有十六個,後來又死了九個,但經過蛇形令主這一狂殺,現在一個也不剩,這難道也是巧合麼?」

  薑婉也接口道:「對了,聽說前次快甘武林集會要找蛇形令主報仇的時候,他曾在林子裡說過一句話:『只許你們報仇,難道就不許我報仇麼?』」

  張大哥右拳一擊左掌,怒道:「報仇,報仇,人家可沒錯,是哈師弟先錯的。」

  婉兒站起身來道:「你要我作什麼事?」

  從懷中掏出了一支小旗子,張大哥道:「你告訴哈師弟,說師父彌留的時候,已收回了逐他出門牆的誓言,他若重新悔改,再想作我伏波門下,便收下這支旗子,否則的話——」

  薑婉緊張地等著他的下一句。

  略一躊躇的張大哥道:「四十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

  張大哥沉痛地注視著初起的旭日,薑婉知道他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她曾偷聽過張大哥在黃山上祭哈師弟的祭辭,她幾乎不能相信,這前後截然相背的兩段話一亮是同出於一個慈祥無比的張大哥的口中的。

  薑婉接過了那枚三角形的小旗子,仔細地看了一遍道:「這不是堡門口屋角上插著的那支麼?」

  張大哥站起身來道:「此旗是堡中外姓弟子的信物,但在你大哥這一代,因為哈師弟的緣故,並沒有收過一個外姓弟子,所以世上只有三把,就是我,慕師弟和哈師弟的。」

  薑婉收了旗子道:「這把原來就是哈師兄的了。」

  點頭頭,張大哥道:「師父當初把他逐出門牆,也就繳回了信物,但是臨終又撤回了前誓,所以你大哥把這旗子插在堡門口的屋角上,原來有向哈師弟沿魂的意思,那知道,咳!

  張大哥不忍再說下去,發出了一聲幽然的長歎。

  婉兒和他走上了池邊的土石路,張大哥道:「你先往大難灘去,我料仇摩雖是瘋了,但恨天全教之心恐怕並沒減少。

  這次天下武林群赴大難灘找哈師弟和天全教主師徒倆報仇,仇摩一定會去的,所以你那慕姊姊也會去的,我隨後就趕到,我得先去找一個人的下落。」

  薑婉隨口問道:「找誰?」

  張大哥筆著雲天道:「慕師弟!」

  薑婉驚道:「但是……」

  她止住了口,因為她發現張大哥的臉色極其難看。

  但是,她覺得張大哥舉止失常了,因為他和慕師兄已有四十年不見面了,在三兩天之中那找得著?

  良久,張大哥始道:「我已打聽出十五年前,慕師弟曾搬到附近的一處大宅院中,現在我得去查聞一下,聽說他已有一子一女,我想總不會訊息全無罷。」

  薑婉這才知道,張大哥平日也默默地下了不少工夫,地心中暗暗佩服,口中卻道:「那我走了。」

  她正要起步,張大哥道:「且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