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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神色之間,頗有些念念,萬俟真道:「那小子不當我們作自己人,管他如何?」

  洪耀天心中暗喜,因為萬俟真這話,充分顯示出他對蛇形令主的不滿,而他想報萬俟真之仇,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撚撚自己的山羊須,洪耀天道:「他給我們的錦囊,要到當地才能打開來看,真是豈有此理,難道我洪某人會出賣他不成?」

  萬俟真心中暗道:「難說。」但他嘴裡卻隨口應道:「反正咱們是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但他心中對蛇形令主的武功,卻也非常忌諱。

  洪耀天道:「嘿!我看老兄有非常之志啦!」

  萬俟真聞言,正中自己的心病,不由一驚,但他迅速悟到,此時自己絕不可沉默,他猛地轉身,佯怒道:「洪兄,這話怎麼說,可要說明白些。」

  雙掌一錯,洪耀天想退身而又不好意思退,他不料萬俟真反目的如此之快,不由十分狼狽。

  腦海中迅速起了一個念頭,萬俟真想道:「反正地處荒山,把這討厭的瘦皮猴幹掉算了。」

  洪躍天的動作比他更快,他雙掌迅速由交錯而變為微揖,他略略施禮道:「不料老兄為人如此嚴肅方才不過一句戲言,尚請見諒三了。」

  他這話不亢不卑,雖是道歉,其實是說萬俟真開不起玩笑。洪耀天也是一派宗師,能說這些檯面話已很難得了。

  況且萬俟真為人雖是孤僻,但卻十分耿直,所以當年只肯單鬥慕天雕,而不以群殿取勝。

  因此,他雖是十分嫌惡洪耀天的為人,現下也並不願意殺之無名,況月,洪耀天的功力,也是頂尖兒,他雖是自負,也不敢輕估對方。因此,他乘機下臺道:「洪兄,我萬俟真就是這付直板直眼,今後尚請多多包涵。」

  這話不啻是說:「下次少開玩笑。」

  洪耀天雖是難堪,他倒也不在乎。

  但他已嚇出一手掌的冷汗,只因他功力雖高,但若萬俟真方才猝然出手,在如此貼身的距離之下,他是必無倖免之理。

  他暗自警戒,奔了半晌,忙笑道:「萬俟兄,我走得乏了。」話落放慢了腳步。

  萬俟真知他怕自己暗算他,而萬俟真卻有傲然之氣,他根本不怕洪耀天在背後暗算,因此,蛔一然地笑了一笑,雙袖背在背後,大步地往前走去。

  洪耀天迅鄒與他差了一步,他瞪著萬俟真的背部,心中起了一個惡毒的念頭,他想乘勢解決掉萬俟真,他知道如此相處下去,對兩人來說都是彆扭,反正總要有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他怕驚動萬俟真,便故意高聲吟詩,以減弱衣袖拍出的掌風聲,只聽他唱道:

  「十載飄然塵囂外,

  博前自獸自為酬,

  秋山春雨閑吟處,

  僑偏江南煙雨樓。」

  其聲島絕,入耳驚心。而他雙掌緩緩向前拍出,他恐萬俟真察覺,雖有吟哦之聲為掩飾,但也不敢太急切。

  洪耀天猛勒自己力道,完全聚蓄在雙掌之上,只要貼近萬俟真背後三尺之內,便往前一翻一拍,萬俟真就絕無僥倖全命之理了。

  洪耀天生平不下萬余戰,缺德事也做了不少,但他平日再是鄭重其事,也不如今日這樣戰戰兢兢。

  他正念完最後一字,雙掌也遞到萬俟真背後三尺之處。

  忽然,他發覺萬俟真反背著的雙袖,迅速鼓漲起來,好像裡面有一股激烈的氣流在鼓蕩著。

  洪耀天大驚,一這是「藏派班禪掌」練到頂峰時的罡氣!他知道萬俟真是有所準備的了。

  洪耀天大為躊躇,不知一這掌是拍出去好,還是不聲不響地收回來?真是進退維谷,十分狼狽。

  他猛聽得萬俟真哈哈大笑,笑聲悚悚震耳,直把作賊心虛的洪耀天嚇得幾乎心膽俱裂。笑聲方止,而那衣袖已鼓得像個圓球,在衣袖開口處,隱隱約約地有一股氣流排出。萬俟真頭也不回,大聲道:「洪兄方才吟得好詩,『秋山春雨閑吟酬』端的是合於目下的情景啦!這杜牧的名句,尚有一截是……」

  正苦於收手不回,洪耀天聞言忙笑道:「萬俟兄見笑了,那下一截是——」他怕萬俟多問,忙吟道:

  「李白題詩水西寺,

  古木回岩樓閣風。

  半醒半醉遊三日,

  紅白花開山雨中。」

  一這次的聲音就不如上次了,有些不自在。

  洪耀天雙掌在吟聲掩護之下,又安然撤回。

  忽地冷冷笑了一聲,刀俟真道:「幸好還有一截。」洪耀天雙掌忙交錯胸前,他以為自己不免為萬俟真所發覺,他暗暗懊悔方才的魯莽。

  但那知萬俟真卻又說下去道:「要不然這些紅白花兒豈不是枉自迎風招展了麼?」話落,右手往路旁一指。

  此時的袖兒又恢復了原狀,洪耀天方才舒過一口氣。

  他順著萬俟真的手往路旁一看,原來自己已不知何時奔到了山腳之下。而雨兒也早就停了。

  春天的山區,尤其是在雨後,更使人有著清涼的感覺。但這兩個武功絕頂的高手心中,卻孕育著另一股令人心寒的涼意。

  「大難之灘,險甲天下!」這八個字在慕天雕的腦海中不斷響著。

  他站在灘旁大石上,眺望著灘中孤峰……

  慕天雕怔怔的注視著遠處,忽然,勁風中,他聽到了一迷衣帶掠過之聲,他本能地往左近的大石後撲去。

  大石是在一個峰巒之上,而峰巒之不是一片筆直的懸崖,崖下環穀一帶,是一片黃沙,在這陡峭的峰巒上,大石遍佈,偶然有叢叢樹木,但也帶上了幾分黃砂之色,而且因為勁風的關係,樹枝都是順勢而生,指向谷外。

  慕天雕處身之處,是一片亂石,大的約有兩三個人這麼高,小的也有半人高,這些石頭因積年累月為風砂所苦,有的竟被削成了各種奇特的形狀。

  此時在亂石陣的那一頭,悄悄的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似十分熟悉地形,無聲無息地在亂石之間漫有著。

  慕天雕因他離身並不太遠,反而不能探首窺視。

  他躲在石頭背後,只聽那人喃喃地道:「大難之灘,唉,大難之灘!」

  這聲音他是何等熟悉,他的內心仿佛離群已久的孤雁,初見同群之時的那份喜悅,他從石背後曜起,故意嚇唬他道:「哇」

  慕天雕只見他背朝著自己,兩手放在額上,兀自眺望大難灘,山風吹在他的身上,把一身長服吹得飄飄欲飛。

  那人間聲一怔,緩緩放下手來,然後迅速地轉過身來,慕天雕一見,果然不出所料,是岑大哥。

  岑謙見到慕天雕,初是一陣驚愕之色,繼而迅速轉為悲憤的神情,他上前抱住慕天雕,大哭道:「二弟,三弟他……」

  慕天雕正要問及仇摩的下落,聞言反而說不出話來。

  他意味到仇摩已遭不幸,他又驚又怒,更是悲痛,強自忍著眼淚問道:「大哥,是怎麼回事?」

  勉強止住了哭聲,岑謙道:「上次你去打水,那料到一去不回。」

  慕天雕歉然了,他點點頭道:「我遇到了師父,一時太高興了,便忘了你們還在等我,後來……」

  他覺得五雄相救師徒之事,還是不提的好,但慕天雕又不慣於說謊,因此竟呐呐地接不上口了。

  幸而此時岑謙也是極激動的樣子,根本沒聽清楚他的話,只是茫然地對慕天雕說道:「我和仇三弟兩個懶懶地躺在山石上哂陽光那天,天氣真是好極了,三弟隨手摘下一枝花兒,慢慢地哼山歌,但我變起倉促——」

  覺得心中有一股極強烈的熱流,莫名其妙旋轉著,慕天雕大叫道:「是誰害了仇三弟?是誰害了仇三弟?」

  他想哭,但是方才的淚水化為悲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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