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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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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厲緊閉著雙眼,頭仰起,朝著天空,每運功一周,掌緣向上一挑,揚起一片白霧般的蒸氣。 風倫迷惘了,他不知是同情任厲好,還是嘲笑他才好?但他兩者都不敢,他看看四周除自己四個人外,實無他人,便向老二老四老五三個打了個眼色,四人早就聯了心,便往山下跳去。 假如有任何路人走過,一定會奇怪的張大了眼睛,舌頭吐得縮不回來,因為他將見到四個老者聯成一串,互相把手貼在前面那人的背心上,而旁邊盤腿坐著一個年青人,他的背心上貼著一個王面老人的雙手。 這是老五「雲幻魔」歐陽宗,當年他打了白鶴一掌,現在以「兩掌」來贖回,他正在幫助白鶴的徒弟慕天雕運功, 這時有一隻早起的烏鴉在這峽谷上盤旋,大約是好奇,她飛了一匝、一匝又一匝,終於,她愈快愈低,嘴中咕嚕咕嚕地亂啼著,忽然,她受驚似地往上直飛。 於是自那山腳下的陰暗處,走出了一個老人,他那佈滿了皺紋的老臉上,流露出一迷茫然的喜悅,他瞪著天空中那點黑鴉,喃喃地道:「小眉,你在那裡?我剛才還看見你的,一點也不錯,你躺在地上。……」 接著走出了四個老頭——四個心情沉重,身體疲乏的老人,這是百年來第一次,玩世不恭的他們,感覺到了情感的真義。 他們的臉部表情是奇特的,他們靜靜地跟著前面那老人,其中方臉的那個老者忽然輕聲罵道:「都是破竹老鬼!」 四人中領頭的那個仿佛自言自語地接口道:「我姓飛的也要想個鬼計耗耗他的功力。」他們漸漸地走遠了。 良久,青年漢子抱著一個披著破道袍的老道士,慢慢地從暗處走出來,他手指間夾著一張發黃的老羊皮,他望著前面五人模糊的背影,輕聲對著懷中的老道士喚道:「師父!師 父,那是千年人參……」語氣中帶著多少分的迷惘與激動? 道士仿佛是大夢初醒,又仿佛是沉睡已久,慢慢地張開了雙眼,那膚色紅紅的臉容上,掛起了一付慈祥而令人親切的笑容。 他們師徒倆,無言地對看著,這並不是為了激動,而是語言對於兩顆已經融合著的心,已形成了多餘的點綴。 金黃色的太陽更灼人了,北國的原野仍是一片黃沉沉的,單調得很。年輕人抱著他的師父,轉過身去,緩緩地走回陰暗之處,他並未施出先天氣功,但是,他輕輕地跨出了一步,已回到了八丈遠處的山腳下。 這是武功的極致? 第二十章 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河南的洛陽附近的一個竹林裡,正有五個老人靜坐在黑暗之中,他們仿佛是若有所待,但也更像是在入定中的僧人,心無旁念。 這五個老人都有著白花花的鬍子,奇特的臉部表情和高大的身軀,但他們還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雖然從外形上看不出一迷一毫來,那便是五顆玩世不恭的童心。 他們是誰?這不必說,便是魔教五雄這五個老傢伙。他們在做什麼?是不是在回味著三十年幽居中的僧侶生活?要不然老打坐幹麼?不過,甚至少在這五個老傢伙心裡,也不能逆料到自己下一步的有動。 黑夜就像深無邊際的汪洋大海,而風吹在竹葉上,發出了陣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就好像是海洋中的風暴。 離竹林不遠之處,是一個亂葬場,雖沒有鬼聲啾啾,但點點鬼火卻像遇難海船求救的燈號,兀自在這黑夜中閃耀著。 在清涼如水的夜風中,傳來了一聲比衣針落地還輕的腳步聲,原來在竹林之中,正有一個人在黑暗中跨近了一步,那人的身形輕靈絕世,卻又有一種虎步龍有的味道。 良久,仍是無人打破周遭的寂靜。 忽然,風倫把脖子往後猛地一縮道:「糟了,糟了。」 任厲精霍霍地雙眼一睜道:「老人枉自參了三十年的野狐禪,人生本是空,何來糟與不糟?」 老四的聲音卻隨之提高,原來他嘴中一直念的是「媽咪波拉多羅」之流的梵文經典。老五坐在他身邊,仿佛不耐煩地道:「老四最討厭,喜歡充內有,我問你『巴比木陀』是什麼意思?」 老大卻不管他們七嘴八舌地吵著,仍自顧自地道:「怎麼不糟?一個破竹尖從我夾領口裡落進去!癢死人了,真討厭,去他娘的破竹。」 一向沒說話的老二忽然大聲道:「天下最賤的便是竹於,多下人都拿來蓋毛廁,但破竹更一文不值,劈了當柴燒都嫌煙太多。」 老四聽得興起,也不念梵文了,湊上來說道:「我記得八歲的時候,喜歡騎竹馬,不料有一天拿著了根發毛的破竹,卻把我褲子都鉤破了,你們說是破竹混帳,還是破褲混帳?」 老五緊接著道:「破竹破褲還不是一碼子事,都是混帳!」 老大裝著不解的樣子,想了一想,然後呵呵怪叫,猛地一拍大腿,咧著嘴,連連摸著鬍子,洋洋得意地對人屠任厲大笑道:「不錯不錯,破竹就是破褲,破褲就是破竹,老三你還記得徐熙彭那老鬼不?哈哈,的確是個破褲大俠。」 也笑得直打跌,人屠任厲道:「這世界就是古怪,徐熙彭那老傢伙也會調教出個人才來,他那徒弟可真有兩手,這叫做啊,青出於藍?」 雙手亂搖,老大作不同意地道:「儘管是破竹,也可生出新筍啊?徐熙彭的本領,咱們五個也領教過,不過如此,他那徒弟我可沒見過,想來總不錯,要不然人家怎會叫做什麼『雙劍一奪震辰州』的?想來是一套雙劍法舞得不錯的,又是個辰州地方的地頭蛇吧?」 冷冷地哼了一聲,老五道:「有你這種老大,真丟我們的臉,管人家叫『雙劍一奪震辰州』,人家是叫做『一劍雙奪震神州』呢」 好像蠻不好意思地拍拍腦袋,老大道:「差不多,差不多,不是我最老,怎能做老大?所以也比你們老得多糊塗些。」 見眾人一陣亂捧,老四心下大不在意道:「你們說破竹能調教出個好徒弟,我看未必吧!」老三仿佛是大公無私地道:「老四,人家追了你一頓,把你從北海趕到了祁連山,你可不能說人家徒弟不好,徐熙彭那老傢伙固然不有,他徒弟可是響括括的。」 老四惱羞成怒地反譏道:「你們說人家高明,拿出證據來。」老大首先發難道:「天全教主也就是蛇形令主,你說他功力如何?」略一沉吟,老四道:「小勝於徐熙彭那老鬼。」風中傳出一聲輕微而怒極的哼聲。 四老連連點頭,表示同意。老二接口道:「人家天全教主鬥那喬汝安多少招,仍擺佈不下他來,你道如何?」 冷冷地哼了一聲,老四道:「焉知那次不是天全教主手下留情?我們上次不是不忍心,徐熙彭豈會只抓破了一條褲子?」 其實他也不扣心自問,當年不是他們以五敵二,破竹劍客也不會有破褲之辱,而留下終生的笑柄。 但他們是存心笑駡破竹劍客,此時那會管得許多。 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老大道:「這且不說,再問『天臺魔君』萬俟真那傢伙你總知道了吧?」 唔了一聲,老四道:「他倒是個扎手貨,絕不會比徐熙彭差到那裡去。」老三人屠任厲冷冷地道:「人家還不敢單挑破竹老鬼的徒弟,尚要擺下金剛會羅漢的大陣呢」 理直氣壯,老四道:「話不能這樣講,當年我們五個聯手大戰徐熙彭和鳩夷子,又那是怕他們啦?這姓喬的存心找天全教碴一子,又不是萬俟老兒一人結的梁子,人家怎不會傾全教之力而務必置之死地?況且,結果如何,你風老兒且說給我聽聽」 四老啞口無言。 狀甚得意,老四哈哈大笑道:「姓喬的跟他師父一樣,只會說大話,結果一溜煙躲到了隴西大豪家裡,烏龜縮丫頭,蛇形令主找上門來,他連門面話都不說一句,結果冤枉死了個西北道上的好漢,安府總管陳『鐵雕』。」 這些話當然歪曲事實已極,但乍聽之下,倒有七分歪理。 這四老裝得無話可說似地,老大風倫雙眉緊蹙著,良久始道:「你說洪耀天那小子如何?」 其實洪耀天比起他們是年輕些,但也已七十出頭了。 老四很權威地點點頭道:「不錯,算得上一派宗主。」言下有勝過徐熙彭多多之感。 老三人屠任厲大喜,有機可乘似地:「那人家姓喬的可不含糊,還趕到甘肅會用去鬥洪耀天,你這下可怎麼說?」 好像有獵物入了陷井,老四也大喜道:「那次不是隴右大豪安複言趕到,鎮壓住天全教 眾,只怕喬汝安要脫身也很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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