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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一年來,在外面經過不斷的磨練,對事理已然養成了一種明智的推解力。

  故此,他一聽那兩人的對答,雖然是只那幾句,他已可以推斷出,唐家的慧珠小姐,所以要出家練武,為他的緣故,將占一大半!

  皆因,他出手救回唐慧珠,雖則他曾經化裝,但可惜中間突然殺出個華山派的弟子虎雄!

  他為了洗脫「淫賊」的誤會,便請那在場的法緣師太,出面作證。

  法緣師太算起來,是他的師伯,在曉得是他之後,果如所請,向虎雄說明了,他並不是淫徒。

  但此事有利亦必有弊,那就是法緣師太既然曉得了他的底細,那有不告訴唐慧珠的?

  唐慧珠既然曉得他就是救命恩人,則有過唇、吻、肌、膚之親,又豈能不生回報之心,立誓非他不嫁呢?

  其實,若真個論起人品,唐慧珠的雖不如雲慧的絕豔,風蘭的幽麗,秀梅的嫵媚,但卻也是千萬之選,自另有其獨到之處。

  與龍淵相匹,雖然稍有遜色,但也只差半籌。

  若當日龍淵以本來真面目,與之相見,唐慧珠可能會因這半籌之差,而有些自慚形穢,不堪匹配,而放棄以身報恩的念頭。

  但壞就壞在,龍淵裝成醜陋。

  唐慧珠在較優的形容條件下,產生一種「下嫁」的優越之感,而自願以身相許,屈自承歡。

  這一番思想看來頗費紙張,但事實上,在龍淵的腦中,一閃而過,也不過是一對新娘子,由二丈之外,走上紅毯的一段時光。

  司儀贊禮站起一邊,一見新人站定,頓時拉開天生的大嗓門,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爹娘……」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奏樂……禮成……」

  龍淵等三個新人,按著唱詞,三跪九叩的,拜了天地、後列坐在供案兩旁的九對親長、交互拜罷,由丫環送上來兩個紅綢中間給個彩球,龍淵合執手中,另一端分由二位新娘子分別執著。

  龍淵在前面,由四個執燈的小童前導,一步一停的,牽著兩位新娘子,直登樓梯。

  細樂聲,在一角開始演奏。

  廳外的鞭炮,成串的又開始燃放了。

  人聲雖嘈,卻已盡被蓋住,觀禮的,在知客的招呼下,開始退出,轉到西跨院的喜篷子底下,吃酒看戲。

  九對老夫婦,一個個喜得合不攏嘴,婦女們眼看著「小淵兒」已成了家,喜歡得過了份,兩眼裡多半都含了兩泡子淚。

  他們在新人上樓之後,都紛紛站了起來,去招待客人,同時也陪著客人,上了西跨院。

  大廳裡,片刻之後,差不多已然走了精光。

  剩下來的,只有個健壯的忠僕,擔負著接待客人,看管禮品的責任。

  因為,目前雖已禮成,但這座大廳,卻要接連的開放三天,以供客人參觀。

  樓上,目前是比較清靜的地方。

  那上面,除了喜娘丫環之外,並沒有什麼人。

  三位新人,目前是在一間陣設華貴的房子裡,兩位新娘子,並肩坐在床沿,而新郎站在床前,服從著喜娘的指揮,為他的新娘,取除面巾。

  龍淵至此方算是喘過一口氣來。

  他依言除下一個面巾,目光一閃,正遇著面巾之後,那一雙明麗的大眼,她正是風蘭。

  風蘭在上轎之後,一直被紅巾罩住了雙眼,一切的行動,都有丫環在一邊相扶,除了覺得氣悶之外,倒不像龍淵似的,感到窘困。

  她當然仍能聽得見一切的響動,但沒有眼睛的幫助,除了覺得嘈雜與不自由,也沒有什麼喘氣不安,羞人答答的感覺。

  此際,紅巾乍去,目光一接觸到龍淵的俊顏,看到他那身披紅掛彩的打扮,忍不住嫣然的,幾乎笑出聲來。

  但,轉眸間,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看到四周丫環們,含笑睇視的樣子,不由得粉頰驟紅,笑容頓斂,羞怯怯垂下頭去。

  龍淵瞥見她這種神態,溫柔中嬌羞不勝,含情一笑似千言萬語,其美無比,霎時間一腔的煩躁,竟為之煙消雲散。

  他不由為之一呆,直到那丫環們吃吃笑聲,傳進耳際,方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方才完成了一半。

  他邁前一步,伸手取下了另一塊紅巾,目光到處,只見那秀梅,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入定自省的模樣,竟也有一副動人之處!

  喜娘此際已指揮著丫環,開始了行動,他們七手八腳的,將一張圓桌,抬到床前,叱吒之間,已然送上來一桌合歡之宴。

  喜娘看著龍淵入座和兩位新娘一一吃了交杯酒,便算是完了事,道了喜出去了。

  丫環們都是龍府上的,經過數天以來察言觀色,情知新郎新娘,都是舊識,不但用不著中間搭線,若是在側伺候,反而令他們不好意思。

  因此,一個個落得清閒一下,悄悄的一施眼色,就都一聲不響的溜了。

  房裡剩下來三位新人,起初都有點羞澀,僵持著不肯開口,一忽兒,新郎見已無人在側,先幹「咳」了一聲,道:「兩位……」

  他好久沒有說話,嗓子有些幹啦,兩位……出聲,有些變調,因此便住了嘴。

  風蘭與他頂熟,聽見他咳,已然有了笑意,一聽他變音相喚,便再也忍耐不住,「嗤」的笑了出來。

  秀梅垂頭未抬,表面上對一切似均無動於衷,其實,房中每個人一舉一動,全都收入耳底。

  此際,聽見風蘭「嗤」聲一笑,忍不住扭頭看了看他,便一聲不響的,站了起來,倒了一杯香茗,默默的送到了龍淵的手中。

  龍淵吃了一口,道一聲:「謝謝!」轉而微笑著,向風蘭道:「蘭妹妹你笑什麼?」

  風蘭鳳目流盼,望望他與秀梅的身上,笑著道:「我啊!覺得咱們都像木偶一樣,被人家牽來牽去的不算,還蒙上臉,不讓看,真是滑稽……!」

  秀梅對於這場婚禮,本來是懷抱著十分誠敬的心意的。此刻被她這麼一說,雖不像她,笑出來,卻也禁不住微微綻笑。

  龍淵瞥見她的笑容,似乎包含了許多許多的言語,與風蘭的脆笑大不相同,不由得又是心動,又是詫異。

  他此時,心中的不愉快,已完全被面前的一雙美人,驅散無餘,因此也跟著笑道:「這可有什麼法子呢?我們生長在這種家庭裡,就得守這種規矩,不過,將來若是……」

  他忽然住了口,因為他本想說,將來若是再娶媳婦,他可不願意再守這些個禮節了。

  但,內心一想,目前剛拜堂不多一會,怎好在新夫人面前,提起這種問題便是她們不說什麼,自己也終覺得不大對勁。

  風蘭見他突然住口,納悶道:「不過什麼?淵哥哥你怎麼不說啦?」

  龍淵搖頭道:「沒什麼!兩位想來已餓了吧,快請乘熱吃些吧,等一會,有看新娘子的上來,就不好意思再吃了呢。」

  秀梅順從的執起牙筷,風蘭卻小鼻子一皺,道:「哼,你不說我也知道啦,你想將來和慧姐姐成婚的時候,簡單一點,對不對,告訴你,不行。」

  秀梅對於雲慧之事,已從她的口上得知大概,故此一點也不驚奇,她會說出這種話來。

  但龍淵卻和她一樣的奇怪,風蘭為何反對簡單的婚禮,所以兩人都望著她,希望能再說得詳細一點。

  風蘭得意的又道:「這罪我和梅妹都受過啦,慧姐姐怎能偷懶?所以我說不行。」

  龍淵道:「那我也受過一次了哇……!」

  風蘭白他一眼,道:「一次算得了什麼?你要想多娶媳婦,不多付一點代價,光想這次似的拾便宜,那怎麼成?對不對?梅妹。」

  秀梅和龍淵可不太熟,再說她對於龍淵,也存著幾分尊敬,故此,風蘭最後向她要求支持,她不能說對,也不能表示不對。

  她竟嫣然一笑,不置可否,這笑容恍似百花齊放,看得龍淵與風蘭,都不禁為之一怔,盯住了她的面龐。

  風蘭一怔之後,卻不由得嬌嗔大發,道:「梅妹你到是說啊,光笑有什麼用處?」

  龍淵忙道:「蘭妹你別逼人,她不說話,分明是不支持你的意見,你何必……」

  風蘭小嘴一嘟,道:「哎啊,淵哥哥你這麼就心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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