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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這二十個人,全是上選精壯的小夥子,年青力壯,一色的青襖青褲,紅紮腰,薄底青緞快靴,清爽俐落!

  龍身上紅鱗金甲,閃閃生光,龍頭大如磨盤,均以鐵片打成,彩緞裹紮!明晃晃的,神態栩栩如生!

  龍頭前面,是個身著彩緞的大漢,手執著一根長竿,竿頭紮上一個彩珠,兩個銀鈴,一經舞動,不僅風聲呼呼,而且還鈴聲震耳,端的是威面八方!

  這條龍,辰初打龍家大門口出發,後面的迎親轎子,也跟著一齊出動!

  按規矩,新人坐八抬花紅大轎,有八面金色大鼓,以及十六個旌旗隨行!

  但龍府今兒個不同別的,故此,除了新郎倌兒之外,任啥都增了一倍有奇!

  但見那金龍之後,四個開道鑼,二個短旗杆,四面繡金花的紅旗,中間有「開道」兩字,接著十六對展招旌旗,四面「回避」牌,十六對考高把燈,用有二對龍,二對風,金瓜鉞,朝天凳,一律是皂衣子服。一共有六十八人!

  其後是兩頂五子登科的八抬大轎,轎前頭十六面圓桌大小金色大鼓,八杆嗩呐,每一頂金光耀眼,光彩奪目,八名轎夫,一色青綢燈籠褲,身穿號農。

  八個人一律左肩抬杆,一手插腰,一手在甩,一步只邁半步,但見那五子登科的花紅轎,四角的垂絡流蘇,一顫再顫,既穩且快!

  兩轎之後,又有二轎,之乃是迎「娶親夫人」坐的,雖然比起前兩轎來,稍有遜色,但也非一般可比。

  所謂「娶親夫人」並非是龍家的人,而是龍家請的,上有公婆在堂,中有老伴相陪,下有兒孫繞膝,的「全客人兒」。

  在後面,該是新姑爺了!

  新姑爺龍淵,這時候打扮得頭戴金花,一身簇新的狐鼠皮袍,十字披紅,昂然跨下一匹雪白的駿駒,本已英俊挺拔的他,這一來格外的顯眼,越凡越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了!

  駿駒之後,是七八個手執金凳的壯漢,為的是停轎,墊腳用的!

  這一行浩大的隊伍,在人聲歡呼,鑼鼓震天聲中,在街上足足遊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到達了「昌隆客舍」的後院大門!

  花轎抬了進去,停在了當院,龍淵這新郎倌兒,也跟了進去,在院中下騎!

  但,時辰未到,新娘的裝扮,大約也尚未完成,他站在院子裡又一停就是一個時辰!

  幸虧,金龍在門外舞個不停,吸引和阻擋了許多觀眾,院子裡不擠也不亂,但許多好奇過了份的,大姑娘、小媳婦,悄悄的溜進來,站在他一丈開外,上下的打量著他,眼中露出羡慕與迷醉的光芒,卻令他若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龍淵他雖然已達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但在院子裡,被人這麼看著,也不由得既煩且躁,周身上下,滲出了冷汗。

  他暗自解嘲的想,這真比經歷一場血戰,還要可怕,在血戰中,不僅可以儘量發揮,自己的功力潛能,同時在不敵之頃,也可以設法退卻!

  但,現在,這種場合,等如是只能挨打,非但不能還手,而且連還眼都不能夠!

  幸好,時間雖慢如蝸牛散步,終究還是在走。

  新人上轎的時刻,也終於到了!

  一雙新人,一式的鳳冠霞佩,金光閃閃,五色繽紛,臉龐兒用一塊紅巾遮住,根本令人分不清誰是誰!

  八名丫環,也穿著各色彩緞衫裙,臉兒上,塗指抹粉的,分別扶著新人,上了轎,分立在花轎兩旁。

  於是,一聲和麼喝,兩串特大號的「百子炮」,同時燃放,震天的鑼鼓聲中,重又啟程!

  只是,行列上有了變化,龍淵這位新郎倌,已然被安排到花轎的前面!

  花轎之後,又加了二頂,一共四頂大轎,除了「娶親夫人」之外,又多了兩位「送親的夫人!」

  按古禮,來回是不能走一條路!

  所以,前頭開道的舞龍隊,一直往東,竟而由東門出了城!

  城外,雖然房屋較少,但人群並不稍減,尤其是一般很少抛頭露面的大姑娘們,乍見白馬上瀟灑絕世的新郎倌,一個個情不自禁的看了迷,全不由主的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跟在後面!

  由西門進城,穿過了預先佈置的街上,在午時之間,總算是到了龍家的大門口!

  大門口萬頭攢擠,連樹上都爬滿了人,一見花轎來到,立即,彩聲雷動,炮聲震耳的鬧了起來!

  新郎倌在二門下馬,按著司儀者的規定,當先步入大廳,站在中央供桌之前的紅毯之上。

  大廳裡歡禮的人,亦有數百,都是些近親近鄰,或是有地位的鄉紳。

  四周牆壁上,上下兩排喜帳,帳下一列紅漆大桌,上面擺滿了喜禮,嫁裝,及一些屬於新人的,玉器古玩,金銀手飾,綢緞等等的用器,故意陳列出來,給觀禮的來賓參觀!

  但此時,眾人只顧得看新人了!

  一個個,站著伸長了脖子,等待著新人的出現!

  一對新娘,由八名丫環扶著,跚跚的碎步入廳!

  雖然,每個新娘的臉上,遮著紅巾。但瞧那一身穿戴,寶氣珠光,便已引起了此起彼落的「嘖嘖」稱慕!

  龍淵站在那兒,真可用「如處針氈」來形容了。

  他垂目低頭,不敢仰視,但偏偏耳朵不爭氣,特別靈光,不時聽到些閒言閒語。

  那些話,當然多數是稱讚之詞,但其中亦不乏吃不著葡萄的刻薄酸味兒!

  他眼看著腳鞋尖,聽見那叮噹的環珮之聲,曉得一對新人,漸漸走近了。

  但等了片刻,對面的兩邊紅毯上,卻仍是空無一物。

  他心裡突然感覺到一陣煩躁,耳朵裡也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嘆息之聲。

  他有點奇怪,同時由於想轉於煩躁的情緒,便即傾耳去聽。

  只聽有一蒼老而陌生的聲音,在嘆息之後道:「別提啦,我那位傻侄女自從去年經過了一場風波,就執意要出家練武,她爹就這麼一個女兒,那肯放她出家?以為是一時受了刺激,一過些日子就好。誰想送到那尼姑庵裡,她竟立即拜了那老師太法緣為師。雖然老師太也說,她非是佛門中人,不肯替她削髮,但是她在佛前立誓,決心要練好武藝,如今快一年啦,也沒有見她回家去,上門說親的雖多,又有什麼用處?」

  另一人道:「三爺,話別這麼說,慧姑娘我也見過,當真是一品夫人之相,眼前雖然找不著合適的快婿。一旦絕藝練成,不但成了俠客,更……」

  原先那一人不等他說完,又帶著傷感的聲調道:「什麼俠女俠男的,女孩兒家,若是終天舞刀弄棒,什麼人還敢來娶?唉……也恨她福薄,若是……唉……別提啦。」

  他似有難言之隱,故此中間的許多話,都用嘆息來掩替了。

  龍淵初入耳,聽不明白,但漸漸的心頭一震,忽然記起初返家門的住事來。

  那時候,眾位親長,就都張羅著為他娶親,當時五伯母致忠夫人,七伯母致智夫人最是起勁,招惹得一干媒婆,整天上門說媒。

  其中有一個唐員外,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十分合適,五、七兩位伯母,執意要帶他到城外尼姑庵去相親。

  他當時化裝,將臉色弄成薑黃,想故意給對方看不中意,自動打消相親之意。

  他這個主意,當時果然發生了一點效果,不料半途殺出了個淫魔來,乘機將唐家大小姐劫持了去。

  龍淵設法救回了那位小姐,但為了救人,也曾不避嫌疑的,與她發生過口唇之親!

  事後,他怕再生節外生枝,悄悄的取得父、伯的同意,遠去遊歷,而這一件事,也漸漸地淡忘了。(龍淵與慧珠之事,請見第八、九兩章。)

  那知事隔一年,此際無意之間,竟聽到這麼一種消息。

  此際龍淵,已大非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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