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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但龍淵那一袋寶物,價值百萬以上,無一件不是價值萬貫,合肥雖是皖省的省會,卻也無一家珠寶行,能夠一起買去。

  王敬實無可奈何,只賣了少許,共值二十幾萬,換了數千斤米糧,雇人運回巢湖,余錢則在湖濱四周的鎮上,另購下十多家米棧糧行,前往金陵加以變買。

  經過這數宗巨大的買賣及放賬,王敬實頓時成了巢湖附近的名人財主,萬家生佛,成了無人不知的人物。

  王敬實私下深覺受之有慚,皆因這銀錢多是龍淵所賜,並非自己所有,如今不料想自己得享此譽,而龍少俠卻不知所蹤。

  他不敢自滿,更且居安思危的想到,目下巢湖,天下黑白兩道之雄,雲集未散,若此舉傳入黑道綠林耳中,多半會引起垂涎,而必思圖劫執。

  故此,王敬實不敢過分招搖,悄悄的雇了合肥最大一家「四劍鏢局」的四位鏢師,充當保鏢,循水路前往金陵,今日正是路過此地。

  武夷婆婆聽罷,喟然嘆息,道:「王老闆誠實無欺,誠屬難得之極,以老身推斷,此次金陵之行,前途必有阻礙。皆因老身在巢湖之際,亦曾聞及途說之言,王老闆身攜重寶,買賣救災之事。此舉俠義門中,或為王老闆忠義感召,不敢做下招人非議之事。但綠林黑道,素操無本生涯,像王老闆這等肥羊,豈肯放過,這數日來,王老闆所以平安無事,以老身想,可能因近日正當群雄雲集之際,使黑道只不敢下手之故,但若再往前,就不敢一定了。」

  王敬實聞言大驚色變,道:「若老人家所言屬實,小人性命雖不足惜,但豈不有負龍少俠所托,損及巢湖一帶數千百口性命嗎?」

  風蘭亦急了起來,道:「奶奶,這事我們可不能不管哪……」

  龍淵心中頗覺慚對王敬實,皆因他只要有了銀錢,便能順理成章的將事辦妥,卻未慮及財能招禍胎,這句古訓。故此只將珠寶留下給他,卻不想給他留下個殺身的禍胎!

  龍淵故不等風蘭語畢,便自反常的搶著道:「王老闆但請寬心,俗語說『吉人天相』,王老闆上體天心,俠義可風,想來便有那毛賊之流,妄圖漁利,亦必不能得逞的。」

  他這說十分涵蓄,在座數人只有雲慧明白他已決心要在暗中保護這王老闆了。

  武夷婆婆既不明白他弦外之音,聞言瞥了他一眼,心中卻以為他乃是讀書人之見,不務實際。

  故此,武夷婆婆喟然長歎一聲,說:「年輕人那知江湖多詐,世事險惡,如今雖值太平年月,黑道綠林,卻仍然多如牛毛,平常日子,因各有地盤,私定勒索陋規,商民善亦多按規繳費,故未曾出大亂子,如今王老闆身挾重寶,價值不貲,以老身推斷,毛賊們決不會僅取常規索費,便能滿足的。」

  王敬實聞言,更加驚駭,呐呐尚未開口,武夷婆婆卻又接口道:「不過老身既然遇上,說不得只好重作憑婦,與毛賊們周旋一番了。」

  王敬實一生為商,並不瞭解江湖掌故,也根本不曉得武夷婆婆乃何許人?故此,驚慌並未消除。

  武夷婆婆看在眼裡,心中雪亮,便道:「王老闆,你將那四位鏢師請過來談談好嗎?」

  王敬實連忙應好,過去一說,不一刻帶那四人過來,其中之一,方面大耳,年約四旬,雙目盼顧有神,發須僨起老高,步履間沉穩異常,似頗有一番功力。

  他率先趨近,雙手抱拳,對武夷婆婆,恭敬一揖,道:「在下方直民,得見婆婆仙顏,實屬終身之幸,今承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原來這方直民,正是合肥「四劍鏢局」的總鏢頭,人稱「單劍震皖南」。

  他籍屬合肥,家資甚富,性情豪邁,喜結江湖異人,與華山一系,淵源頗深。

  幼從九華山「廣濟寺」主持金面菩薩玄通習藝,出師歸裡,與所結義弟,「八卦劍」王三裡,「大羅劍」張坦,「江北一劍」西門陽,開設了四劍鏢局。

  十數年來,四劍鏢局走北闖南,因未曾接過大鏢,倒也未出過亂子。

  這一次王敬實在合肥城中,因見四劍鏢局的宅第連雲,十分寬大,這才聘為保鏢,單劍震皖南方直民,雖然接了下來,內心裡卻比王敬實還要緊張。

  故此,四劍連襟齊出,陪同王敬實同往金陵。

  保鏢這一行,講究的消息精通,慧眼識人,故而方直民雖未參于白石山爭蛟大會,卻曉得會中異風突起,出現了風蘭其人。

  方才進店之時,這四位鏢師已留了意,雖未與風蘭等人會過,從言談之中,已然猜了個八九。

  王敬實過去一提,方直民頓時大悟,這看老態龍鍾的老太婆,敢情是當今天下頂尖人物之一的武夷婆婆。

  人都喜歡被別人尊敬,武夷婆婆雖已年邁,卻也不能例外。

  她聞聽方直民之言,對她即敬且贊,頓時色笑顏開,道:「方鏢頭休要客氣,快請與諸位坐下述話。」

  單劍震皖南遜謝再三,介紹另三位義弟,一一參見過武夷婆婆,方才落座。

  武夷婆婆乃問起局中可有情報,是否有人意圖劫鏢。

  方直民沉吟一陣,方道:「不瞞老前輩說,這次在下承保王老闆,責任重大,早在未動身前,已然廣布眼線,探聽資訊,不過到目前為止,在下尚未接獲任何情報。據在下推測,巢湖孤山寨,因寨主浪裡蛟王占元突然身死,寨中群龍無首,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再說如今已過了巢湖地面,想來他們是不可能追來的了。在長江中,固定的只有梁山雙梁——梁世傑、梁世雄兄弟的兩處對峙山寨,但在下藝出九華,與二梁山距離彌近,多少有些交情。以補白石山圖勞之失,果真如此,則在下四劍,即不敢保證萬無一失了。」

  風蘭半天未曾說話,這刻接口道:「方鏢頭但請放心,這一路南下,奶奶與我等四人,一來順路,二來看在這錢財用於災民的份上,若真有不開眼的毛賊,妄圖劫鏢,我等決不會袖手不管的。」

  四人聞言,頓時寬心不少,一同站起身來,拱手稱謝,方志民道:「在下等四人,若得婆婆與姑娘暗中相助,必可平安抵達,他日……」

  武夷婆揮手阻住了他的客氣話,站起身來,道:「我輩武林中人,何必客氣,我等先行一步,就此別過。」

  說罷,當先走去。

  王敬實在一旁看見合肥四劍,對武夷婆婆這等尊敬,心知必是異人,放心不少,一見眾人要走,搶前代為惠帳,又複轉到風蘭身畔,誠懇的說道:「姑娘日後若見著龍少俠,千萬要代小人轉表,小人的思念與感戴之心,同時,請少俠他暇時到小人的店中看看,也好讓小人,代巢湖數千百姓,表示一點意思。」

  風蘭聞言心中暗歎,想道:「你要找他,我也要找他呀!」

  口中唯唯以應,緊隨武夷婆婆而去。

  龍淵一直未參加意見,此際臨行,經過王敬實身畔,忍不住停身對他道:「王老闆,上體天心,好自為之。」

  說罷,不等答言,逕自與雲慧並肩而去。

  王敬實聞言,對那聲音及龍淵的一雙眼神頗覺耳熟眼熟,一時他癡立當地,喃喃重複著:「上體無心,好自為之」八字,半晌恍然若有所悟,不由得衝口而出,叫道:「龍少俠……」

  扭頭一瞧,滿店食客,均好奇的注視著自己私議,切切,那裡還有心中日夕思念的恩人影子。

  他喟歎返座,內心裡誠摯的為恩人祝福,同時也熱切的反覆思吟著龍淵适才所言,盼望著前途中能重睹恩人一眼。

  這且不表,欲說龍淵,适才以言語點醒了王敬實,霍又後悔,不該溢露自己的行蹤。

  他倒不是怕事,卻是怕那王敬實真者醒悟,日後再見之時,當著風蘭拽出自己的身份,豈不十分糟糕。

  但話出如風,收回已自不及,只得與雲慧緊趕兩步上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已與風蘭商妥,一見二人,便提議坐船。

  龍淵與雲慧,知道她欲跟蹤于王敬實船隻之後,暗加護衛,便不反對。

  於是四人將馬匹賣了,雇了一艘民船,直待王敬實等人回來,方才跟蹤著他們的船隻,解攬南駛。

  船中艙分前後,三個女人,擠在前艙,卻讓龍淵一人獨自住一間後艙!開船之後,龍淵因不願讓那敬實發現,只在艙內憑窗觀賞河上景色,並不出外。

  雲慧與他一別數月,相思牽腸,這時說不得挪進來陪伴著他,低聲的細訴衷腸。

  風蘭識定兩人乃是情侶,一方面知趣不願打擾,再者她心中已有了一位龍哥哥,便也不願輕易的與他男人搭訕。

  故此,龍淵與雲慧窗邊相對,不由低聲埋怨她不該多事,招惹上風蘭這個累贅。

  雲慧端祥著他,似嗔似喜的道:「你啊,何必在姐姐面前假道學呢,像蘭妹妹這般美人,我就是不信,你心裡一點都不想她。」

  龍淵焦急,舉手方想辯白。雲慧一把拉住他,嫣然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這丫頭也癡得可憐哪,你就這麼絕情,一點也不憐惜人家嗎?」

  龍淵瞥見雲慧柔情似水,卻不瞭解,她這話是出自真心,抑或是故意試探。

  不過,他問心無愧,到不願在這方面多費腦筋,而只是緊緊握住雲慧玉手,熱情的望著她道:「姐姐你只知為人作嫁,卻知道小弟心中也癡得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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