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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顧劍南雙手接過,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靳仙子,老夫曾應允你向我提出一項要求,因你的一去不返,未曾辦到,叫老夫死不瞑目,老夫判斷你終必再來,可是老夫已等不及了,特留下手撰的『地堊之鑰」希望你能笑納,讓老夫了卻一樁心願,款落地堊宮舊主人絕筆。」

  看到「絕筆」二字,顧劍南一怔:心忖:「既稱絕筆,老人想必已不在人世,且不知葬身何處,遺恨憑弔無門。」

  對坐的苦海離亂人看出他的心意,立起身走向身後屋角,只見她抬手按向石壁,石壁應手吱吱作響,一扇石門向裡開關,裡面是一問較小隔間,觸目即見一金光燦閃的金棺,棺前有一座如鼎的香爐,香煙縹渺,散發出一縷清淡的馨香。

  無疑這停棺,一定是那位怪老人,不待吩咐,顧劍南忙走向前拜了三拜。

  一陣無言的沉默,代表了對老人的哀思。

  按扭,合好門,回坐,苦海離亂人道:「你現在該明白了,我不過是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而已。」

  顧劍南道:「不,老人是奉贈給您的,仍應屬您所有。」

  苦海離亂人面露喜色道:「做人的一大害,就是貪,你如果不貪心,也就等於除去了人生半數的捆綁,我為你喜。是你的我的都無所謂,終歸是屬於天地之間的。」

  顧劍南省悟的道:「您指的另一半,可是『名」?」

  苦海離亂人螓首微點道:「舉一反三,你真夠聰敏。」

  顧劍南道:「做人既不為名,又不為利,豈不失了進取之心?」

  苦海離亂人蛾眉雙擠道:「你完全誤解了『進取之心」若不改變這種錯誤觀念,那你我攜手合作已經蒙上了一層暗影,前途是污濁的,看來你是不願做一個無名英雄了。」

  顧劍南道:「适才之言,只是泛論人生而已,請嬸嬸不要想到另一方面去。」

  苦海離亂人沉聲道:「人各有志,誰也不能勉強誰,話講在前面,我只要發覺你是假除魔衛道之名,為一己的名利在打江山的話,我會調過頭,把刀尖指向你的。」

  這那像長者對晚輩之言,簡直是要脅,是可忍孰不可忍,顧劍南氣憤的立起道:「祈嬸請放心,小侄一切以祈嬸的馬首是瞻就是。」言外之意,你能作到,我也能作到。

  苦海離亂人不以為逆,招呼顧劍南坐下道:「如此甚好,目前你就在此隱秘的『地堊宮」加緊武功修為,不必過問其他,我和你祈叔這就要回到斷腸谷應付樸摩天等人的騷擾,你還有沒有疑難,要向我提出的?」

  一連串的問題多著呢,顧劍南不願再找麻煩,一口拒絕道:「沒有什麼疑難。」

  良藥苦口,苦海離亂人笑了笑,不再接口,喚來徒兒公孫玲玲,請出窮神、鬼醫和血屠人魔,吩咐道:「蕭幫主你該留在此暫避風雨,但也閑不了,金縷宮今之天下一統門的一切動靜企圖,責成貴幫看守踩探,利害相關,請勿等閒視之。」

  窮神蕭無恭身答道:「在下盡力而為,不使靳仙子失望就是。」

  苦海離亂人轉向鬼醫公孫輸道:「公孫先生,妾身想邀先生到我斷腸谷作客,不知尊意如何!」

  做人不可失勢,不見苦海離亂人對鬼醫和窮神講話的語氣,全然是兩樣。

  鬼醫疑慮的道:「靳仙子在斷腸谷時,未聽邀何人作過客,於今是鴛鴦谷反而破例邀老朽作客,這中間恐怕不簡單吧?」

  苦海離亂人銀鈴似的一陣嬌笑,道:「公孫先生真是快人快話,妾身也就直說了吧,有一事要勞先生作個見證?」

  鬼醫公孫輸追問道:「何事?」

  苦海離亂人道:「說了就不靈,容我賣個關子,到時再奉告。」

  多嘴的玲玲,忍不住替乃師幫腔道:「爸爸,您真是越老越糊塗,我師父的安排錯不了,您問這問那,豈不多此一舉,這幾日外面的風聲很緊,說不定樸摩天已知您站在顧少俠的一邊,您跟我師父遠去鴛鴦谷作客,豈不是增加不少安全感,至……」

  鬼醫公孫輸截口道:「好哪!好哪!爸爸不過是和靳仙子說說玩笑而已,要你多的什麼嘴。」略頓,笑謂苦海離亂人道:「你們師徒倆一個鼻子出氣,老朽這個女兒白養了,好吧,我就跟你走一趟。」

  多嘴的玲玲又接上口了:「師父,你們走了,我呢?」

  苦海離亂人道:「你就留在『地堊宮」幫忙你劍南哥哥漿衣洗裳燒茶弄飯,讓他好專心練功。」

  苦海離亂人如此安排,不知是否有意讓徒兒玲玲更多接近顧劍南的機會,可是她已深知顧劍南深愛著劍聖梅花上人的愛女梅冷雪,年輕男女長相廝守,可能會發生的問題,苦海離亂人理應想到,真看不透她如此安排用意安在?悶葫蘆賣的什麼藥!

  顧劍南情急的道:「不,千萬不能,說什麼我也不敢當。」

  鬼醫公孫輸假裝不懂的道:「顧少俠不用客氣,同舟共濟,彼此是一家,女孩兒家漿衣洗裳燒茶弄飯是份內的事……」

  玲玲小嘴翹起老高,截口道:「爸,你不明白,人家心目中,只有一個梅……」

  苦海離亂人接口道:「玲兒,不准你多嘴,你假使不再這樣像長舌婦,你劍南哥哥也許會喜歡你的。」

  公孫玲玲懼的是師父,低頭道:「徒兒遵命。」

  那份表情,看上去似乎十分畏懼,實則甜在心裡。

  顧劍南用目示意血屠人魔祈白求援,似乎在坐的只有祈白是親人。

  祈白用眼回示,也是一面倒,他只好苦笑著望向公孫玲玲道:「玲玲姑娘不必誤會,既然如此,那就委曲尊駕了。」

  苦海離亂人言出如山,一切都照她的話決定了。

  大事安排妥當,苦海離亂人滿心歡喜的率同鬼醫公孫輸和外子祈白,不走「鬼門關」正門,經由另一秘密通道離去。

  因為這是一條極機密的通道,夠資格送行的只有顧劍南一人。

  走在最後的祈白,見愛妻和鬼醫已深入通道深處,停步低語尾後送行的顧劍南道:「孩子,不用再送了。」說至此改用耳語道:「你要自己拿出主張,揚名立萬就在今朝,為叔的有預感,怕難再見到你……」

  驀地穴道裡傳來一聲嬌喚:「祈白,你是怎麼搞的,快來呀!」

  祈白揚聲道:「我在扣鞋帶,這就來了。」

  顧劍南正要問句什麼,窮神蕭無迎上問道:「三位走了?」

  顧劍南劍眉雙鎖,陷入沉思,踏著沉重的腳步,踱來踱去,不在意的應了聲:「嗯!」

  窮神甚感詫異地追問道:「出了什麼事?」

  祈白臨別之言,深深困擾著顧劍南,窮神那能曉得。

  顧劍南仍然神不守舍的回答道:「沒有。」

  這種神情態度,自和顧劍南相交以來,窮神從未見過,忍不住關切的道:「少夾,你怎麼啦?」

  顧劍南見問,這才警覺過來,於是把祈白之言道出一半:「我在奇怪,祈叔為何說出那種不詳之語?」

  窮神道:「你祈叔說了什麼?」

  顧劍南長歎一聲,道:「他說他有預感,怕難再見到我。」

  窮神如釋重負啊了一聲,道:「我道你愁眉不展,是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原來為此。」

  顧劍南星目電射,用一種責備的口吻,道:「事不關己,你當然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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