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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那漢子目光忽然一冷,冷哼道:「閣下大鬧海心山,掌傷西門盟主,這種不把我武林朋友看在眼裡的魯莽行為,我大漠數百好手都認為閣下做得太過分,在下李金寶斗膽向閣下討教一番……」

  說罷便自駱駝背上斜躍飄了下來,他身形在空中一擰,頓時一道耀眼爍亮的金虹從他手上泛射出來。

  劍芒閃耀,冷灩的劍氣騰空布起,李金寶大喝一聲,在顫動的劍光裡,冷峭的劍風斜斜劈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見自己隨時隨地都被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手追擊,他雖有心脫離江湖是非,但是事與願違,只要他所到之處,便有人迫躡而來,他深深覺得名聲累人,這一生他非終老江湖不可。

  他有心要給李金寶一點顏色瞧瞧,鼻子裡重重透出一聲冷哼,他滿臉都是憤怒之色,目注對方斜劈而落的劍勢,身形電快地淩空撲出,他冷笑道:「閣下不要自找難堪!」

  他這時的功力已達天人合一的地步,一種存於體內的異稟,使得他隨時都可發掌傷人,但他心存厚道,從不肯輕易施出真正的功夫,他重出江湖以來施出真正神功也不過一兩次。

  這時他既然有心要讓那些不怕死的人有所警惕,心中一橫,那掌上蓄集的功力已隨他的身形進發出來。

  一股澎湃的勁道揮出,迎向那劈宋的劍刃,激進旋蕩地湧了過去,渾厚的掌勁如刀罩向李金寶的身上。

  李金寶僅從搏鬥中便得悉回天劍客石砥中的功力蓋世,已超過二帝三君之上。他原以為傳言失實,多為誇大之談,哪知今日相遇,對方只在一揮手之間,便有一股大力進發激出,這種空前的神功頓時嚇了他一跳。

  他神色驟然大變,顫聲道:「你簡直功力通神!」

  這種威金裂石的掌勁立時震懾住他的心神,他急忙一撤劈出劍勢,身軀在電光石火間向外退了開去。

  「砰!」

  石砥中見他反應之快不遜于一流江湖高手,這時掌力已發出大半,欲想收回已經無及,他只得一引掌勁擊在沙泥地上。

  黃霧彌漫激射,一道沙幕翻卷佈滿空中,李金寶愕然僵立在當場,只見那翻滾的沙影中,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大坑,幾乎能把一頭駱駝埋進去。

  李金寶神色慘變道:「這是不可能的,凡人哪有這樣的本事,喂!石砥中,你到底是什麼人?」

  敢情他闖江湖至今,還未曾見過任何人能以血肉之掌發出這樣浩瀚的掌勁,擊得如此大的一個深坑,不禁使他幾乎懷疑自己遇上異人。

  石砥中冷冷道:「我是回天劍客石砥中,請你告訴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凡是要找我石某的人,這大坑便是榜樣!」

  「嘿!」宇文海滿臉怒氣躍了過來,他冷喝一聲,怒道:「石砥中,你以為憑藉這點功力便能睥睨大漠,使天下的英雄聽命于你嗎?告訴你辦不到!」

  要知宇文海在大漠於十年前便已躍為當時一流高手之列,再經白駝派關了將近十年之外,在古墓中修練成一種在無意中悟解出的陰柔掌力,他自恃這種掌力,天下將沒有人可以抵擋他的一擊,是故非常不服氣。

  石砥中慎重地吸口氣道:「你如果不服氣不妨試試!」宇文海一生中除了當世少數幾個人外,他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聞言只覺非常刺耳,嘿嘿一陣冷笑,氣得身上衣袍頓時隆隆鼓了起來。

  他笑意一斂,冷哼道:「你以為我會怕你!」

  也許會感奇怪,宇文海何以敢和石砥中動手,而不敢和白駝派的年輕高手哈蘭青遭遇?

  在十年前白駝派把他關進古墓的時候,白駝派掌門曾告訴他,有一個專練克制他那身功夫的年輕人負責看管那座墳墓,宇文海深知白駝派掌門所言非虛,故而出來後惟恐再栽在白駝派手中,所以當他見了哈蘭青連忙賓士而逃。

  李金寶适才被石砥中掌勁嚇得愣住了,他驟見宇文海頃刻要和這個高手作殊死決鬥,不禁替宇文海擔憂起來。

  他惶急地道:「宇文前輩,你真要為我動手?」

  宇文海一怔,旋即有一股怒氣浮現在他臉上,他把眼一瞪,在李金寶身上輕輕一掠,冷哼道:「你滾開,大漠英雄的臉都被你一人丟盡了!」

  他看上去雖像是個中年人,可是真正年齡卻已七十多歲,不明就理的人還以為他很年輕呢,但是他火暴的脾氣並沒有因年紀而稍改,反而愈變愈大。

  李金寶滿臉羞紅急忙默默退向一邊,他畏懼地看了那個令他駭顫的男子一眼,只見石砥中沒有一絲表情凝視著宇文海,那種氣定神閑的威儀深深使李金寶折服。

  宇文海手一揚,嘿嘿笑道:「石砥中,我先讓你一掌!」

  「爹爹!」宇文慧珠淚痕斑斑,淒然道:「你不要與石砥中動手,倘若你不顧及女兒的面子,我就從此不要再見你……」

  宇文海嘿嘿笑道:「除非你答應那件事,否則我非要這小子血濺當場不可,你仔細想想,爹爹總不會害你的。」

  他們父女爭執了許久,仿佛有什麼默契似的,石砥中聞言一怔,斜睨了宇文海一眼,道:「宇文姑娘,有什麼事呢?」

  宇文慧珠淒涼地搖搖頭,道:「石大哥放心,我不會輕易答應這件事的。」

  她好像有什麼事在她心裡孕藏著,沉痛地滴落下顆顆晶瑩的淚珠,那種淒然憂傷的神情,石砥中忽然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同情,非常憐憫地投給她一個關懷的目光,使宇文慧珠那失去的勇氣又鼓舞起來。

  宇文海見他們兩人在一瞥之間,交換了一個令人猜測不出的眼色,他氣得怒吼一聲,指著宇文慧珠罵道:「慧珠,你不知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連爹爹的話都不聽了,難道爹爹還會讓自己的女兒吃虧!」

  宇文慧珠倔強地道:「爹爹,你把女兒當成什麼東西,我拼了一死也不會答應西門奇那個可恨的要求。爹,你也是雄霸一方的宗師,為什麼要去巴結海心山!」

  「你真不想活了,我倒白養了你一場!」

  宇文海心中所存的秘密通通被宇文慧珠抖露出來,他怒氣衝衝看了石砥中一眼,頓時想把滿腔的怒火發洩在他身上,他猙獰地笑道:「姓石的,你可以出手了!」

  石砥中凝重地深吸口氣,運功于一周天,但覺心中乎靜如常,那些曾撩撥他心酸的往事在這片刻不知何時已從他腦海中輕靈地溜走了,他冷冷地道:「石砥中出道至今還沒有讓人讓過,閣下如真自命功力通神,盡可出手,我相信你在我手中還走不出十個回合。」

  這一來可疤宇文海氣炸了肺,他自認在萬里大漠中還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說這種大話,對方年紀輕輕就敢誇下海口,怎不把這個老江湖氣壞了呢!

  他大吼道:「氣死我了!」

  他只覺怒火中燒,大喝一聲,進步斜身,雙掌一抖,一式「紫府神功」片片掌影挾著沉猛的勁風劈將出去。

  石砥中上身一仰,左掌斜斜一削,掌刃一閃,疾快似電朝對方劈到的雙掌揮出,掌勁進激蕩去。

  「砰!」那一剛一柔的兩股強勁大力在空中相接,發出一聲沉重的大響,兩人同時身形一分,各自倒退數步。

  石砥中心裡一驚,目注對方,腦海疾快忖道:「這宇文海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其功力之深不低於西門熊,怪不得他敢那樣高傲地對待自己。」

  忖念未逝,一旁注視著兩人動手的宇文慧珠忽然向他招手,以顫抖的聲音向他輕輕喚道:「石大哥,你過來!」

  石砥中捨下宇文海輕輕躍向她身邊,霎時有兩道關懷又深情的目光射進他的心裡,他急忙定下神,克制住被對方挑動的心弦震盪,冷澀地道:「你有什麼事?」

  宇文慧珠低聲哀求道:「請你不要傷了我爹爹,他也是個非常孤獨的人,我不管你怎麼恨他,在我面前請你多留點情面。」

  石砥中輕輕歎道:「你放心,我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不過他那種盛氣淩人的樣子實在使人受不了,甚至對你,他不該把你當成貨品。」

  宇文慧珠深長歎了口氣,淚影閃動的眸子流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也有著濃濃的情意,她不解地盯著石砥中,那英颯飄逸的形像在她心中又蕩漾出一絲漣漪,但她都不敢表露出來。

  宇文海追蹤而來,氣吼道:「慧珠,我不准你跟他說話!」

  宇文慧珠幽怨地撩起羅袖輕拭眼角上的淚水,她緩緩向前走了兩步,黯然搖頭道:「我不理他就是。」

  宇文海滿意地笑了笑,臉上冷煞的神情頓時一松,他舉掌斜豎於胸前,陡然一掌擊出,道:「石砥中,你這個可恨的東西!」

  石砥中見他運足全身功力向自己劈出一掌,驟覺自對方揮出的掌風中,傳來一股陰柔的勁氣,發時無聲,卻有種陰寒無比的感覺。

  掌風未至,他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自己全身好像跌落在冷寒的湖底,絲絲縷縷的冷氣進逼心神。他暗中一驚,腦中如電光石火似的浮現出一個念頭,疾快忖道:「這是什麼功夫,怎麼會這麼陰毒!難道宇文海在那個墳墓裡,借那陰森之氣練就了天下最毒的一種陰掌!若真是如此,我只有施出純陽的功夫才能抵抗。」

  這個意念在他的腦海中一閃即逝,面對這股陰柔的掌力,一絲也不敢大意,在這掌風泛體的頃刻間,一股無形勁氣忽佈滿全身,把身上的衣袍都鼓將起來。

  他大喝道:「好厲害的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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