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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也不是,這個偽君子,是他母親逼他自盡以謝天下。」

  於是,公孫不滅將當時的情景一一說出來。解無忌聽了十分驚奇:「想不到世上竟有這麼一位愛恨分明、行事果斷的老婦人,看來你父親與任家結為生死之交並不是什麼瞎了眼,值得交往,只是她不幸生了這麼一個不肖的兒子,令人惋惜。」

  「爺爺,盧大夫呢?」

  「他睡了,別去打擾。」

  「他願不願隨我們去海島?」

  「我詳細跟他談過了!他願意跟隨我們去任何一個地方,他害怕東廠的人將他捉了去。跟著我們,就是死,也勝過在魔穴過那看人臉色,不得自由的日子。過去,他醫德不大好,沒錢不給人看病醫傷,哪怕病人死了,他也無動於衷。但他的醫術是一流的、如果他答應了醫治某一個人,醫不好不會罷手,頗為負責。他下決心要醫好我這雙腿才甘休,來證明他金針聖手之名不是浪得虛名。」

  「爺爺,這就就好了!只要爺爺這雙腿能治好,我會好好報答他的。」

  「不滅兒,話雖如此說,我這雙腿醫不醫得好,我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爺爺,怎麼不放在心上的?」

  「我做人一向不悲觀,要頑強的活下去,就是我這雙腿殘廢了,心不殘廢就行,以我錯武門的武功,也可以練成天殘地缺之功,照樣可以在江湖行走,行俠仗義,剷除人間的不平。」

  公孫不滅聽了又是一陣激動和自愧,原來外公有這等頑強的意志,怪不得能在人間魔穴中熬了過來。不像自已,動不動就悲觀厭世,甚至自暴自棄,一心想尋死,這是弱者的行為。今後,我得好好學習外公這種頑強的鬥志才行,不枉活在天地之間。

  他們祖孫兩人在談話中,船已啟航了。梅城是建德縣江邊的一處古鎮,依山傍水而建,十分幽靜美麗,有兩塔南北隔江相望,是富春江邊「雙塔淩雲」的勝景。而解無忌、公孫不滅已無心去欣賞這一勝景了。

  從梅城古鎮到桐廬縣,更是富春江著名的七裡濫峽谷,兩岸群山疊翠,陡壁懸崖,水道狹窄,真是灘險潭深,環環相連,是當地人稱的「三裡一危湍,五裡一急壑」的水上險境,一般船隻,根本不敢在夜裡航行。可是船在焦二夫婦的操縱下,又有焦浪、焦琴兩兄妹的配合,船順著急流而下,真是一瀉千里,飛灘破險,他們在黎明時,便出現在桐廬縣的桐君山下平穩的江面上了。

  公孫不滅遙望桐君山,不禁想起了與水月宮小公主茜茜相處的一段日子,不由感歎萬分,不知茜茜公主三年來她生活怎樣?看來她的武功已達到神化境地了吧?不知她心目中還有沒有我?看來,她多半是將自己忘掉了,而自己這一次離開大陸,遠到煙被浩蕩的大海中的一個小島,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他又遙望桐君山下的城樓,微歎一聲,隨口吟了李白一首《送友人》的五言律詩:

  「青山橫北郭,自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篷萬里征。浮雲游於意,糟蹋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

  最後一句本來是:「蕭蕭斑馬嗚。」公孫不滅感到與眼前的情景不合,便改成了「愁聽江水鳴。」

  小丹上前輕問:「少爺,你又吟詩了?」

  「小丹,別多事,你昨夜一夜沒好好睡過,趁這裡風平浪靜,你好好去睡睡。」公孫不滅不想讓小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少爺,你也是一夜沒睡過。我看少爺別什麼愁聽江水鳴了。以少爺如此少有的武功,擊敗令人可怕的幽冥殺手,只在轉眼之間。少爺應該大為高興才是。今後,我們可以像古往今來的俠士一樣,來一個什麼『銀鞍照白馬,楓杏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不多好?叫去愁聽什麼江水鳴呵!」

  公孫不滅聽了感到好笑,又暗暗驚訝小丹怎麼將李白「俠客行」中的這幾句詩記在心中了?看來小丹不像自己這麼多愁善感,比自己更具豪氣,嚮往行俠的生涯,便說:「好好,你去睡吧!我今後一定與你仗劍江湖行,剷除人間不平事。」

  小丹大喜:「少爺;那我們說定了!」

  其實,就是小丹不說,公孫不滅只等外祖父的傷勢一好,也會奔回中原大陸。他有一些心事放不下,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船在第三天便駛過了杭州府,進入茫茫的大海,消失在雲水之間。從此有一段日子,江湖上再也沒聽聞公孫不滅這一夥人的音訊和下落,仿佛他們一下子在人間消失了。

  再說韻娘偕同女伴,得公孫不滅的相救。逃出了人間魔穴,她們既害怕碰上了從魔穴中脫生的俠義人士,更害怕碰上了那些黑道上的人物。她們在森林裡,在荒草亂石中躲藏著,眼見人群都走了,才打算取道往壽昌縣城而去。在半路上,她們碰上了嚴老十帶了二十多個人奔來。起初,這個狼窩中的小頭目,以為碰上了從魔穴中逃出來的「囚犯」,喝問:「誰?跟老子站住!」他手下二十多個人也立刻散開,形成了包圍圈。

  韻娘說:「嚴十哥,是我。」

  嚴老十驚訝:「韻姑娘,是你?」他見韻娘和女伴頭髮零亂,衣衫不整,面帶餘悸,又問:「八爺那邊出了什麼事?」

  「嚴十哥,別說了!八爺的住地,早叫人給毀了,你想帶人去救?」

  「是!屬下見山場中火光沖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帶了弟兄們來看看,八爺呢?他老人家現在哪裡?」

  「八爺已經死了!」

  嚴老十和他手下的鷹犬一下驚愕起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嚴老十急問:「八爺是怎麼死的?」

  韻娘說:「他給一位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殺死了。」

  嚴老十頓時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在他的心目中,八爺神秘莫測,武功之高,幾乎無人可及,不相信有什麼人能殺得了八爺的,震驚過後又問:「誰殺了八爺的?」

  「不知道,他們不但毀了八爺的住處,將獄中所有的人全放了出來,我們所有的人,在憤怒的人群下,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哪,郝爺呢?」

  「他身受重傷,生死下落仍不知道。我看你們別趕去了,連八爺、郝爺也不敵,你們去是白白前去送死。」

  嚴老十怔了怔:「韻姑娘,那屬下今後怎麼辦?」

  「我看你們也得儘快離開你們的駐地,說不定那夥蒙面人會撲到你們那裡。你最好通知你屬下所有的人,迅速撤離千里崗,先去壽昌縣城躲避,看看事後怎樣,再打聽郝爺的下落。」

  「是!屬下遵命。」

  韻娘是八爺跟前的一位紅人,在魔穴中,除了八爺、郝爺,恐怕輪到她說話了。東、西兩廠在這裡的鷹大們驚畏八爺,一向對韻娘恭敬有加,不敢去得罪她。再說嚴老十所帶領的這些人,長駐在這荒涼沒人煙的千里崗?除了賭錢,沒別的享受,每天還要去巡山,這份苦差事。早已厭倦了,想調到別的好差位上,現在聽韻娘這麼一說,怎不暗暗大喜?何況他們更害怕在千里崗中丟了性命,韻娘的說話,不啻解脫了他們的困境,讓他們到繁華的市鎮享受一番。所以他們怎會不遵命。嚴老十立刻對手下兩個弟兄說:「你們快去通知各處的人,迅速撤離千里崗,轉到壽昌縣城待命!」

  「是!」這兩個鷹犬,其中有—個正是吳老化手中放生的那個漢子,正想轉身而去。

  韻娘又叫住了他們,說:「你們要是碰上從牢獄中逃出來的人,千萬避開,別會招惹了他們。」

  「是!韻姑娘。」他們飛跑而去了。

  韻娘的這些話,表面上是關心、愛護這些鷹犬,實際上她是感謝公孫不滅相救和不殺之恩,因為魔穴中被關的人,有不少是全無武功、無辜受害的人,碰上這些魔穴週邊的鷹犬,不是給活捉了,就是給殺害。韻娘這一吩咐,無形中給網開一面,讓魔穴中的這些不會武功的無辜者,今後安全的逃生,遠走他方。

  韻娘對嚴老十說:「嚴大哥,我們也一塊走吧!」

  「是!屬下護著韻姑娘上路。」

  他們進入壽昌縣城,意外地碰上了身受重傷的郝一天。韻娘說:「郝爺,你也在這裡,剛才我和嚴十哥正擔心你的安危哩!現在我們見到你就好了。」

  郝一天喘著氣說:「多謝韻姑娘關心。」郝一天不敢在韻娘面前自大,而且還相當的客氣。除了韻娘是汪八爺眼前的紅人外,也是西廠汪公公很信在的人。

  韻娘問:「郝爺,你的傷……」

  「韻姑娘放心,我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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