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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焦二說:「好了,浪兒不必多說了,大思不言謝,總之,我們一家今後記住了公子的這一段恩情。」他轉身對公孫不滅說,「公子,我廢話不多說,只要公子今後有什麼需要我一家的,托人帶句話來,我一家人必定趕到,聽從公子的調遣。」

  「焦二伯言重了,三年之後,在下完成一樁心事後,你們一家有什麼需要在下的,只管出聲好了,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好,公子,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對,我們一言為定!三年左右,在下必到池州府江岸尋焦二伯。」

  焦琴高興起來:「公子,這話當真!」

  「只要在下沒發生意外,必定前來。」

  焦二一家,感到能與這樣一位身懷絕技,寬宏大量的異人結為朋友,實乃是人生一件快慰的事,最難得的是孫公子恃藝而不傲物淩人,見危而仗義出手相助,二者兼有,這在武林中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

  船,依舊在長江上順風航行。以這樣的航行速度,本來可以在亥時左右到達安慶,由於長河幫人在烏抄江面上阻了一阻,拖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卻在深夜子時才能夠到達了。焦二凝視了一下長河落日的霞光,這時整條長江金光閃耀,船在一片煙震中。他又打量了遠處的兩岸,知道船這時已過了牛頭山,再看看船後江面,長河幫的那兩條大船一直沒出現過,便吩咐靠岸停泊。焦琴不明白問:「爹,靠岸幹嗎?」

  「快要到安慶城了,在這裡放了那條鱷魚。」

  「爹,我們真的就這麼放了他?」

  「女兒,我們在江湖上行走,要取信於人,不可言而無信。」

  「對付敵人也要取信嗎?」

  「不錯,對敵人也是如此。」

  「爹,你不擔心這條鱷魚今後會來報復?」

  「哼,他敢!我連他長河幫的老巢也一腳蹦了!」

  「不過,女兒真想現在就殺了他。」

  「丫頭,不可亂來。」

  他們父女的對話,公孫不滅在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他感到焦二有一派大丈夫的作風,為人光明磊落,同時也感到對大麻子這樣兇殘成性的惡人,也能講信用麼?那對逼害自己的什麼任大俠、汪曲等人,講不講信用?他有一點同情焦琴的擔心,大麻子這條鱷魚,極有可能今後會向焦家報復,他不禁沉思起來。

  船停靠在一處荒岸上,焦二親自將大麻子送上岸,以少見的手法,解開了這條鱷魚的奇穴,說:「你可以走了!」

  大麻子試運氣調息了一下,沒有什麼異象,血氣運行正常,點點頭,似笑非笑的說:「好,老哥,我們後會有期。今日之情,我姓楊的領了!」大麻子楊岳這幾句話,說得非常的含糊,今日之情領了,說感恩也可以,說記恨也可以,但以他面上的神色,桀驁不馴,眉透陰鷙,極有可能是後者而不是前者。當他要走時,公孫不滅喝了一聲:「慢點走,給我站住!」公孫不滅這一聲並不大,但這條鱷魚聽了,簡直如驚雷擊頂,整個人像觸了電似的站定了。心想,難道這一武功不可測的青年高手不放過自己?

  大麻子轉過身來,便見公孫不滅如輕煙似的,從船上躍了過來,公孫不滅這一與眾不同的輕功,又令大麻子心頭驚然,只有一流上乘的武林高手,才有如此的輕功。以他的眼睛看來,有這樣輕功的人,簡直可以踩波踏浪如履平地了。他臉上陰鷙之色,頓時暗淡下來,拱拱手說:「孫大俠,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在下只有幾句話奉告。」

  「大俠請說。」

  「你的手下人,是在下所殺,你今後想尋仇報很,只管來找在下好了。要是你今後膽敢尋找焦家人的麻煩,傷害其中任何人的一條頭髮,我不但誓必找你雪恨,更誓要將你整個什麼長河幫,從江湖上除名,這一點,請閣下記清楚了。」

  公孫不滅為了焦家的安全,他學了神鞭叟江大俠的江湖口吻,向這條鱷魚發出威脅性的警言。這一段落地有聲的言語,不但令素來不馴的大麻子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透,也令焦二一家聽了相視愕異。他們初時以為公孫不滅雖然身懷絕技,卻為人謙虛,能不生事便不生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而且還是一個不請江湖事務的青年,怎麼也想不到公孫不滅這一段的說話,宛如久闖江湖的大俠一樣,的確,以他那樣不測的武功,說出這話,絕不是空言恐嚇,卻是言出必行,不容人有絲毫的懷疑,半晌,大麻子囁嚅著說:「我……記……記清楚了!」

  「好,你去吧,但願你好自為之。」

  大麻子一聲不響的掉頭而去。他初時還有尋仇報復的念頭,只要這位武功莫測的青年高人離開,他就尋找機會以報今日受辱之仇。現在,他完全給公孫不滅的聲威震懾住了,打消了復仇的念頭,除非他鋌而走險,打算不顧自己的生死和長河幫的覆滅。但他還沒有被逼到這種境地,因為焦二一家根本沒有威脅到他的性命和他的利益,而只是自己想佔有焦琴。

  所以說,一個非常兇惡的人,他骨子裡往往是最怕死的,一旦真正威脅到他的生命時,他就不敢亂動了,得想辦法避開,不敢去招惹對方。對付世上的惡人,你越善良,他就越欺負你,但你惡起來,他就軟得像一灘稀泥。公孫不滅為人並不惡更不可怕,但公孫不滅的武功,大麻子眼中看來,卻是可怕的,他自問不堪公孫不滅一擊。

  大麻子一定,焦二對公孫不滅說:「孫公子,你能這樣威懾住這一條不馴的鱷魚,我一家真不知怎樣感激你了!」

  「焦二伯別這樣說,禍是因在下而起的,自然由在下一人承擔。在下不想連累了二伯一家,所以不得不向這條鱷魚發出警告。但在下卻不敢保證這條鱷魚不會向二伯一家尋仇。」

  「孫公子放心,對這條鱷魚,要是明刀明槍的交鋒,我老漢一家,—點也不畏懼,有信心殺了這條鱷魚,同時老漢諒他也不敢開明車馬前來,只是提防他像鱷魚一樣,伏在水中,隱藏在草叢裡,冷不防咬人一口。」

  「那二伯要認真的提防他了。」

  焦琴在船上喊道:「爹,你和孫公子有個完沒有?天已黑了,快開船啦!」焦二看看天色,果然是晚霞已逝,夜幕垂落,便說:「公子,我們上船吧!」這一段水路,已在安慶城的郊野境內了,來往的船隻,也漸漸的多起來。在深夜子時,船便到達了安慶城下的碼頭上。這時城門早已關閉,江岸上的燈火也不多,城裡城外,家家戶戶,早已在酣睡中,只有更聲從城裡傳出來。船泊好岸時,公孫不滅在月下看了看黑黝黝的高大城牆,問:「這就是安慶城了?」

  焦浪說:「對,這就是安慶城,公子以前沒來過?」

  「是。我是第一次到安慶城。」

  「公子,不是現在就要上岸吧?」

  「我……」

  焦琴說:「哥,你也真是,三更半夜的,你叫公子怎麼上岸找人?就算找到了,那不將人全家都吵醒嗎?」

  焦浪說:「我不過問問罷了!」

  「有你這麼問嗎?」焦琴轉對公孫不滅說,「公子,別理他,你回房睡去,睡足了,明天再進城找人也不遲。」

  「姑娘說得對,明天我再上岸好了。」

  「那公子快回房睡去,等一會,就恐怕有人上船來提貨了。」

  焦浪見妹妹這麼關心公孫公子,不禁暗暗惋惜,妹妹這一片深情是白費了。先前,焦浪是異常反對妹妹垂青這麼一個無用的文弱秀才,後來看見了公孫不滅那驚人的武功,更不記舊怨挺身出來救自己,既感動又震驚,不但自愧自己的目光不及父親,也不及妹妹。現在他更感到自己這麼一個水上江湖人家,怎攀得上這麼一位武林中的一流人物?自已一家,不過是樹上枝頭的雀鳥而己,而孫公子,可是天上的鳳凰,是怎麼也配不上的。他不敢說出來,怕傷了妹妹的一顆心,只是在一旁微微嘆息。

  公孫不滅和焦琴根本設想到他這時的心情,公孫不滅有些驚奇的問:「這麼深夜,還有人上船來提貨麼!」

  「公子,本來我們應該在亥時來到這裡交貨,叫長河幫這一夥水賊延誤了,才拖到了現在,恐怕提貨的人在這裡等得不耐煩,轉回去了,但這批貨一定要在明天一早轉運去桐城,可能提貨的人會再轉來看看。」

  焦浪說:「妹妹,你看,有人朝我們這條船來了。」

  焦琴和公孫不滅一看,果然有人提著燈籠,朝這裡緩緩走來了。公孫不滅不想那麼多人看見自己,說:「那我回房睡,不阻礙你們了。」

  公孫不滅轉回房間和衣躺下,其實他哪裡睡得著,他從視窗望去,在目光下,看見了安慶古城上的城樓。安慶城他雖然沒有去過,也知道安慶是一座歷史古城,春秋時代,是吳、楚兩國爭奪的地方,有迎江寺、振風塔等名勝古跡。安徽之名的來源,就是以安慶、徽州兩地首字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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