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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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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兩人似疾飛的夜鳥,在夜幕中一驚而過,悄然落在雄風鏢局附近高樓的瓦面上,俯視鏢局內外的情景。 雄風鏢局深重大院,門面雄偉,金漆銅環大門,左右兩隻蹲伏的石獅子,左右高大的圍牆下,都有系馬的石樁,另有一杆高高的旗杆,飄著一面錦旗,寫著「雄風鏢局」四個大字,在深夜寒風中飄揚。 早春的二月,長沙天氣仍然是異常的寒冷。長沙城內外,萬籟無聲;家家戶戶,閉門熟睡;大街小巷,絕無人蹤。湘江河水,在寒風中嗚咽流動,似乎預示著長沙城內將有一場慘絕人寰的事件要發生。 第一批先到的黑衣殺手,一個個輕功不錯,有的躍上了雄風鏢局的高大圍牆上,有的伏在雄風鏢局大堂的瓦面上。後趕來的一批殺手,人數有十多個,封鎖了鏢局附近的大街小巷各個路口,有的埋伏在四周,嚴禁任何人來往,也防止雄風鏢局的人逃生。看來他們這一次血洗鏢局的行動,佈置得十分周密,如一道無形大羅地網,將整座鏢局都罩住了。 聶十八在隱蔽處不禁暗暗為雄風鏢局擔心:他們怎麼睡得這麼沉?敵人來了,竟絲毫也沒察覺? 首先是兩個黑衣殺手躍下,落在鏢局大廳前練武場上,驚動了鏢局的守夜人。其中一個提刀跑出來喝問:「誰?」 可是他的吆喝聲剛起,一條人影驟然閃到了他的身邊,手中刀光一閃,他慘叫一聲,便倒在大廳前的石階上。跟著大廳內鑼聲響起,整個鏢局立時驚動了。首先是史大鏢師帶了幾個鏢師、趟子刀手步出大廳,四周火把燃起。史大鏢師在火光下看,只見三條身穿黑色緊身勁裝的漢子,一字排開站在練武場之中一中間的一位漢子,竟然是獨臂的人。他再往牆頭上望去,也有人影晃動。 史大鏢師看見了不自從心裡升起了一股冷氣。他是一位老江湖,知道今夜形勢極為險峻,並非一般尋仇生事的人。他儘量不意讓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忍著氣向那三位漢子拱拱手說:「三位英雄請了,敝局不知任何處冒犯了三位,還望賜示。」 獨臂人一聲冷笑:「姓史的,你還記得在下否?」 史大鏢師一聽,更是一怔:「閣下難道是七煞劍門的司馬三俠?」 獨臂人獰笑著說;「正是在下!」 原來這個獨臂人,正是七煞劍門然夢飛的七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三,複姓和馬名武,江湖上人稱的天絕劍司馬三俠,同時他也是三年前帶隊在東篁店攔劫雄風鏢局的蒙面錦衣人,曾經被聶十八的一支箭射傷了右臂,後來又被黑豹碎斷了他的左手,他逃得性命之後,回到熊耳山,左手全廢,鋸了下來,右臂卻醫好了,變成了一個獨臂之人。本來像他這樣殘廢之人,不應該再在江湖上丟人獻醜才是。可是他報仇之心極大。咬牙切齒,誓必報那東篁店之恨。三年來他苦練劍法,從而劍法大進,不僅補償了他失去一臂的功力,似乎武功比以前更好。這次,他帶了三位劍手元傑、元雄、元勇和五名武士,前來血洗雄風鏢局,以報東篁店那夜慘敗之恨。當然來的不只是七煞劍門的人。還有陰陽人極門的幾位高手以及為太極門收服的一些亡命之徒。而司馬武卻先帶人趕來。 史大鏢師雖然已知今夜這一場仇殺更難以避免了,仍忍著氣問:「三俠今夜前來……」 司馬武問:「東篁店那夜之事,你沒有忘記吧?」 史大鏢師更加一驚:「那位蒙面錦衣人就是三俠?」 「少跟我三爺囉嗦。叫你們的餘總鏢頭前來見我!」 這時,餘總鏢頭帶著兩位貼身衛士趕來了。餘總鏢頭是位年紀五十的老者,姓余名四海。他原是長沙金刀蘇三娘手下的一位堂主。蘇三娘自感武功不濟,難與江湖上的群雄爭雄、從愛護自己一夥同生共死的弟兄出發,她主動解散了金刀門,宣佈金刀門在江湖上除名,將所有金銀財產全部分散給弟兄小,勸他們回家務農或幹些小買賣,別再過那兒口舔血的生涯了。自己使削髮出家為尼,退出江湖,不再過問塵世之事。 余四海在金刀門解散後,便與原來的一批弟兄成立了雄風鏢局,以保鏢為生。他雖然是金刀門的高手,打發二流人物和山賊草寇綽綽有餘,但遠遠不能與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交鋒過招。所以他有意將自己的一對兒女,一個送去少林寺,一個送去武當派拜師學藝,同時借重這兩大門派在武林中的名聲和地位,令黑道上想劫鏢的人有所顧忌。另一方面在史大鏢師的協助下,廣泛結交江湖黑、白兩道上的人,討好各處的武林豪傑,逢年過節,送上禮物和賀金,以買得保鏢路上的平安,由於雄風鏢局善於應酬各方而的人物,令鏢局越做越興旺,在不少州府縣城中,都開設了分局。余四海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藍美人,將他四面討好的鏢局也卷了進去。 史大鏢師見餘總鏢頭出來,閃到一邊說:「餘總鏢頭,你出來了?」 獨臂人司馬武揚揚眉問:「你就是餘總鏢頭?」 余四海一揖說:「老朽正是,不知幾位壯士夤夜而來,有何賜教?」 史大鏢師說:「餘總鏢頭,他就是七煞劍門的司馬三俠。」 「原來是司馬三俠,老朽失敬!」 「姓餘的!我三爺是明人不說暗話,你也不需跟我客氣,我是為藍美人而來的!」 「藍美人?」 「不錯!藍美人。只要你們乖乖地將藍美人交出來,我三爺斷臂之恨,可以一筆勾銷。」 余四海說:「三俠!你是不是找錯了地方?藍美人怎麼會在敝局了?」 「你別跟我裝傻扮瘋,江湖上傳說武威鏢局的霍鏢師,將藍美人轉托給你們。你們見霍鏢師一夥人已全死光,便將這一武林至寶據為已有,以為沒人知道。正所謂紙包不住火,雞蛋這麼密都可以孵出雞仔來。世上沒有長久不洩露的秘密,我勸你們還是將藍美人交出來的好。」 「三俠,這是從何說起?老朽不才,也是為人光明磊落,絕不貪無義之物,請三俠別信江湖上不實之言。」 「那麼說,你是不願交出來的了?」 「這是無中生有之事,叫老朽怎麼交?」 「那就別怪我三爺大開殺戒了!」 突然,一條人影飛來,嬌叱一聲:「大膽狂徒!就是你不想開殺戒,本姑娘也要大開殺戒了!」 眾人一看,是余四海的千金、鏢局的少總鏢頭奪魂鳳餘賽鳳。司馬武一見,更是怒火燃升,獰笑著說:「你來了更好,省得本三爺殺了人後,四處去找尋你。」 餘賽鳳揚了揚眉說:「你這該死的狂賊,東篁店那夜,讓你僥倖逃生,你該從此悔過,別再出來丟人獻醜才是。想不到你賊性未改,竟敢前來長沙上門挑釁。藍美人,江湖上誰人不知道是你們在暗中奪取了去?你們故弄玄虛,來一個偷樑換柱,先是將這事栽贓給一個無辜的青年聶十八,害得他在廣州白雲山上墜岩喪命。我問你,七煞劍門的人還有半點人性沒有?本姑娘早就想找你們七煞劍門的人,代無辜喪生的聶十八討回血債了。現在你又想來栽贓給我們,本姑娘要不殺你,那天理何在?」 余四海說:「賽鳳,不可衝動。」 餘賽鳳說:「爹!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是存心來找碴子的,跟他們說道理,那是對牛彈琴,完全沒用。」 史大鏢師在旁看了暗暗嘆息: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一來,事情更無挽回的餘地了,只有在刀光劍影中分死活才能甘休。他暗暗示意其他人,準備迎戰,以求自保。 金寨鳳這一段正氣凜然的話,聶十八在隱藏處聽得清清楚楚,心情大力感動。他怎麼也想不到,余小姐是這麼的關心自己,要為自己討回個公道,自己更不能不出手解他們的危了。他密切注視鏢局的變化,準備隨時出手。 司馬武又是一聲獰笑:「臭妞兒,那夜要不是有人向我施暗箭,你早已成了本三爺劍下的遊魂,你憑什麼了事來殺我?」 也在這時,鏢局大門打開,十多個強徒一齊湧了進來,全部是一色藏青色的勁裝,與七煞劍門人裝束不同。他們是最近在江湖上擁起的一個極有勢力的門派——陰陽太極門,神態更為剽悍,兇殘,其中為首的兩佼漢子、裝束打扮與人不同;似乎高人一等,一個臉似膀蟹,一個面似僵屍,神態傲慢,行動粗野。史大鏢師一見這兩個人帶隊湧了進來、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這兩個人,是橫行祁連山一帶的悍匪巨盜,殺人如麻,他們洗劫過的商隊、山寨,幾乎沒留一個活口,四川峨媚派、陝甘的崆峒派和華山派的高手也奈他們不何。他們除武功高強之外,更如狼似虎在山林出沒,別人沒法能追殺他們,往往不慎,反給他們咬一口,葬身荒野。江湖上傳說。崆峒派的秦一峰少俠,就是死在他們手上的。想不到這兩個悍匪,也投身到陰陽太極門下了。他們既然來了,要是總鏢頭父女勝不了,那整個鏢局,老幼婦孺,恐怕沒一個能活著。 螃蟹臉在江湖上,人稱祁連虎,善使一個大鐵錘,力能開山。僵屍面在江湖上號稱白麵無常,掌法厲害,給他拍中,無人能生還。 果然,他們一進來,祁連虎便問:「司馬兄,拿到藍美人沒有?」 司馬武說:「他們不想交出來!」 「那跟他們嚕嗦什麼,上。」 金賽鳳更是大怒,身形一轉,劍光倏然斜斜削來,她要先削去了這白麵大常的鬼瓜子、罵道;「下流的狂賊,本姑娘誓必殺了你。」 餘賽鳳這時武功,不但在白麵無常之上,也在天絕劍司馬武之上。司馬武在東篁店給廢去了一臂,可以說武功給廢去了一半。儘管他苦練三年,恢復了功力,頂多比以前稍好一點而已。而餘賽鳳在東篁店敗在司馬武的劍下,暗感自己的武功不濟,難以在江湖上走鏢,所以她三年來更是苦練劍法與內功,武功自然大進。在雙方的交戰中,可以說金賽鳳的武功最高,單打獨鬥,匪徒中沒一個人是她的對手。 餘賽鳳的十多招劍法抖出來之後,弄得白麵無常有點手忙腳亂了。司馬武在旁看得也不禁心中凜然,暗想:這個姐兒,三年不見,想不到劍法有如此的進展,真不可小看她了。怪不得她放聲言能殺了自己。他目視身旁的元傑一眼,說:「我們上!」 司馬武便縱身而出:「白兄,讓在下來對付這個妞兒,你們去對付其他人好了!」 白麵無常想不到金賽鳳的武功比自己好,正在難以應付時,見司馬武躍了過來,接過了金寨鳳的招,便說:「好好,那你就對付這個姐兒,我打發其他人去!」 祁連虎舞一柄鐵錘,早已與余四海交上鋒,白麵無常便直取活尉遲史大鏢師。因為他看見自己的兩個手下,已傷在史大鏢師的鋼鞭之下。至於其他的匪徒,也與鏢局的人交鋒得熱火朝天了。 一方為血洗鏢局而來,一方為保護鏢局的男女手老少而戰,金賽鳳一個人獨戰司馬武和元傑,難分勝負;余四海為拼祁連虎,仍可支撐祁連虎的重錘;史大鏢師到底武功不及白而無常,顯然處在下風。可是鏢局的一些鏢師和趟子手,卻擋不住這一夥亡命之徒的拼殺了,尤其是七煞劍門的元雄、元勇這兩位劍手,他們更是招架不了。他們兩人的武功,已躋身一流高手的行列,鏢局的人,怎麼抵擋得了?聶十八在隱藏處看得清清楚楚,他感到自己再不插手,鏢局的人死傷更大。他對張鐵嘴說:「叔叔,你在暗中保護鏢局的老少,我去了!」 聶十八身似幻影飛落在群匪當中,抖出樹搖影動和摘梅手法,刹那間,像在幽谷中捕鹿似地將八九個兇殘的匪徒,一下全扔了出去,先解了鏢局鏢師、趟子手之危。回身驟然落在史大鏢師和白而無常之間,只用兩招手法,便抓起了白麵無常,像扔死豬似地,把他狠狠地扔到圍牆之上。只聽見白麵無常一聲叫喊,他的瘦瘦身軀撞在圍牆上,轟然一聲,竟然撞穿了一個大洞,身軀和碎磚灰沙齊飛射出去,跟著一聲慘叫後,再也聽不到叫聲了,顯然白而無常摔到外面石板街上時,已是一具死屍。 這一突然而來的變化,交戰雙方都一時驚震了,停止了交鋒,紛紛躍出戰鬥圈子。眾人在火光下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袍的蒙面上,站立在練武場之中。 也在這時,由元華、元勇帶著沖入鏢局裡面亂殺人的匪徒,也只有元雄帶傷逃奔出來。元雄向司馬武報告說:「三爺,裡面有……」可是他一見這個肅然的場面,頓時呆若木雞啞了。 半晌,司馬武朝青袍蒙面人問:「請問閣下是誰?」他見來人武功奇高,口氣放軟了,客氣地問。 青袍蒙面人說:「老夫黑豹!」 「黑豹」一字剛一說出,像平地一聲焦雷,驚震得所有人全傻了眼,連鏢局的人也是如此。 這個曾經一時名動朝野的神秘黑豹,二十年前時便已轟動了整個江湖,驚震了所有武林中人,令當時的群魔宵小,紛紛銷聲匿跡,遠走他方,就是連權傾一肘的東廠,也在一段時間略為收斂,不敢為非作歹。隨後,黑豹似一顆光芒四射的流星,在天空中一閃而逝,再也不見蹤跡、群雄們以為這位神秘的一代奇俠,已遠離中原武林,不復在江湖出現。 三年前,江湖上又傳聞黑豹重出江湖了,可是跟著又一下子消失,令群雄驚疑不已,不知是也不是。有的人以為可能是另一個神秘高手,不會是黑豹。就是連給人廢了一半武功的司馬武,也驚疑不定,不敢肯定傷自己的那位蒙面青袍老人是不是黑豹,因為當時那位蒙面青袍老人,只是自稱「老夫」而沒有說出「黑豹」。所有人都怔住了。司馬武問:「你真是黑豹,」他心裡在疑惑。 司馬武正在思疑時,聶十八耳中響起了張鐵嘴密音人耳的聲音:「少爺,你要再次在賊人面前抖展幾招絕活,別讓人疑心你不是黑豹。」 聶十八聽了心想:賊人不再出手,我怎麼抖呵? 司馬武再進一步問:「你真的是黑豹?」 「你認為老夫是假的麼?」 「我不管你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跟你拼了!」司馬武對元傑、元雄說,「來,我們用三才陣對付他!」 司馬式和元傑、元雄頓肘散開,形成一個三角形,包圍了聶十八。餘賽鳳一見,便躍了出來,打算協助黑豹。 聶十八忙說:「余小姐,你別出手,照顧好鏢局的人,老夫一個人應付他們夠了。」聶十八心想:張叔叔叫我抖展幾下絕招,他們動手,就更好。 司馬武等三劍突然齊出。司馬式一劍是主攻,元傑、元雄為副,配合得十分巧妙,封鎖了對手任何的閃避。聶十八以不可思議的樹搖影動身法步法,以劍光閃了出來,跟著一招摘梅手法;就將元態手中之劍奪取了過去,接著一招太乙劍法抖出,震飛了司馬武手中之劍,刺翻了元雄。這個七煞劍門的二十四劍手之一的劍手,剛從張鐵嘴的掌下逃生,又跑進了鬼門關,再也轉不回陽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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