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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鬼嫗打算再住兩天,就帶聶十八和小蘭轉回幽谷大院,因為聶十八第二階段的內功修煉已到期了,要轉回內室閉門苦練,這一練,又不知要練到何時不能出來。

  第九天一早,聶十八便跑到老林南面的高峰上去練自己的行走功。他感到這是自己十天來最後一天在這深山野上練這門內功,明天便要隨母親轉回幽谷大院了。

  臨走時,他只告訴了盛叔一聲,說自己要到南面的山峰上走走,卻沒有驚動沉睡著的母親。因為母親昨夜一直指點小蘭練劍練到深夜才睡,他不想將母親吵醒。

  聶十八一出草廬,踏入樹林,便開始調息遠氣,令自己體內的一股真氣,隨著腳步的移動而運行。轉眼之間,一身真氣便在體內滾滾流動不息,渾身上下,充滿了真氣,遍佈全身各處的經脈穴位,形成了一道無影無形的真氣牆。他穿過老林,來到峰下,略略打量了一下,舉步朝崎嶇的小道往山峰上走去,登上山頂時,一輪紅日,剛剛從東邊的雲層中升起,霞光萬道,染紅了群峰層林。

  聶十八無心去欣賞日出的麗景,他深深吸了一口天地間的正氣,又慢呼了出來,便站在一塊岩石上,面對朝陽,練太乙真經上的立式內功。隨後便巡視山峰上的地形、地勢,只見山峰岩猙獰,高低不平,亂草灌木在石隙中叢生。要在峰岩亂草中來回走動,那真是驚險異常,一不小心,就會跌撞得頭破血流,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在這峰頂行走,要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扶著岩石,或者拉著樹枝才敢爬行走動。

  聶十八觀察了一下,便提神運氣,在山峰頂上來回走動了。這樣做,才能練出自己的行走內功來。大約半柱香功夫,聶十八憑著自己一身的真氣,察覺到有四五個人,順著山勢,從南面山坡朝山峰上而來。初時他並不在意,以為是山下的樵夫或者獵戶,來這山峰打柴割草和捕捉獵物。後來聽出來人的腳步很輕,並且還縱跳自如,暗暗感到奇異:這四五位獵人行山走嶺的功夫真不錯呵,他們一早來這山峰,想捕捉什麼獵物呢?他不想分散了自己練功的注意力,像散步似的,在山峰亂石草叢中來回行走,不再去理會他們。聶十八卻沒有想到,來的正是東廠的四位高手,其中有一位是手臂負了傷的勁裝人,四位高手是由他帶路來的。

  這夥東廠的鷹犬,在快要接近山峰頂時,驀然發現聶十八一個人在亂石草叢中來回行走,一時愕然,山峰上怎麼一早就有人走動了?不由一齊隱藏在亂石草叢中,打量著聶十八,也打量這山峰上的其他地方。而除了聶十八,四周就再沒其他人了。

  他們之間,輕輕地互相嘀咕起來:這青年小夥子在山峰上幹什麼?割草打柴?不像呵!他手中沒有任何割草打柴的工具,卻像暈頭轉向的蒼蠅似的,滿山頭亂轉。他在找尋東西?也不像呵!他一雙目光,根本沒往地上瞧,哪裡像是找尋東西的樣子?他莫非是個瘋子?一早跑來這山峰上打轉轉?不錯!一定是個瘋子,要不是瘋子,怎會跑到這荒山野蛉的山峰上打轉轉?

  其中有位光頭和尚說:「去!將這瘋子殺了,別讓他環了我們的事情。」

  這四個東廠的鷹犬,一個個武功都不下於金手指,有的還在金手指之上。一個以九節鞭揚名西北武林;一個以劍法飲譽江湖;一個以銅簫獨步天下,還有就是這個光頭大和尚,以禪杖打遍了大江南北,是少林寺的一個叛僧,投靠朝廷效命,成為了東廠一名厲害的殺手,被掌管東廠的范公公呼為護國禪師,是東廠的領班之一。他奉了范公公的密令,帶領了東廠的一批高手,南下嶺南,要建立一個秘密的活動地方,暗中監視嶺南的文武百官和武林中人。

  所謂建立一個秘密活動點,實際上要建立東廠在嶺南的一個秘密分廠,一個神秘的魔穴,人間的地獄,專門用來嚴刑拷打犯人的刑堂和血腥的殺人場所,一旦建成,不但會令附近一帶平民百姓災難降臨,他們會突然死亡或神秘失蹤,最後會逼得他們遠走高飛。這一帶的小鎮,山村,都轉變成東廠大小特務們的聚居地方,成為了他們的小鎮、村落,也是嶺南、湖廣人們的災難,是他們的枉死城。

  東廠鷹犬們所以看中了這一處的深山石林,一來這裡是最為貧窮的地方,人煙稀少;二來這裡沒有什麼知名的武林人士出現過,也沒有什麼名勝古跡,寺廟道觀,就是江湖是人也少涉足,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山賊小寇出設,極容易將他們收服過來,三是這地方是廣東、廣西、湖南三地交錯的地方,又較近廣州、韶州、肇慶三府,活動方便。他們唯一失算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多年來一直明查暗訪的神秘黑豹,卻隱居在這裡,令他們所有的如意打算全部破產。

  所謂的范公公,不過是皇官司禮監的一名掌印太監,官職不過正五品,但他卻掌管了東廠這一可怕的機構,權傾朝野,就連京師的一品大員也畏懼了他。本來太監不外是伺候皇帝、皇后的被閹割了的奴才而已,絕大多數都是些不學無術、阿諛泰承的小人,根本不可以大用。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在這一點上,有他的英明之處。說太監這樣的人,好的不過千百中不到一二個,惡的卻常有千百,若用為耳目,則耳目蔽,用為心腹,則心腹疾。特別在洪武十七年,在宮中鑄了一塊鐵牌,刻著「內宦不得干預政事,犯者斬,又命令文武百官,不得與太監文稿往來。

  可是立規矩的是他,首先破壞規矩的也是他。在洪武二十五年,他卻叫太監聶慶童前往河州行使自己的使命。太監奉命處事,就從此開始了。到了他的兒子朱棣篡位做了皇帝,便大用太監了。

  他不知從哪裡聽了的消息,說被推翻了的建文帝已逃亡海外。於是他幾次命令太監鄭和下南洋,秘密尋找建文帝。不管朱棣的動機如何,他命鄭和三番四次地下南洋,打開了海上交通,與南洋諸國建交,繁榮了商業,交流了文化,在客觀上卻立了大功。並且使用鄭和,也用得其所,但卻開創了朝廷重用太監的先例。最後他還叫鄭和帶領兵馬,守備南京,又是第一次令太監有了兵權,可鎮守一方。在永樂十年,還是這個朱棣,為了鎮壓百姓,設立了可怕的特務機構——東廠,命令自己身邊的太監去提督東廠,實際上是東廠的大頭目,行生殺大權,連原來的錦衣衛,也歸為東廠管。這個不學無術的太監卻不像鄭和,橫行霸道,任意殘害百官和百姓。朱棣一死,他的子子孫孫,沒有一個是有作為的皇帝,更是重用、亂用太監行使一切權力,文武百官一個也不信任,只信任自己身邊的太監。發展到後來,連皇帝本人成了太監手中的一個工具,變成一個木偶皇帝,結果弄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些都是史話,不是拙作所寫的範圍。

  范公公為了要在嶺南建立這麼個秘密魔穴,不想任何人知道,所以不願驚動地方上的官府。金手指、大頭和尚等人也不以東廠人的面目出現,而是以雲遊僧人、商人、江湖藝人和武林中人等等面目出現,先後雲康在連州城中,然後分別四處活動,尋找建立秘密巢穴的地方。

  當金手指等人狼狽負傷歸來時,眾人驚問:「發生了什麼事?金兄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金手指歎聲說:「小弟找到了一處十分理想的地方,誰知那裡有一位武功莫測的高人,帶去的八位弟兄,丟了五個不算,還削去了小弟的一隻手。」

  大頭和尚愕異:「這麼一處地方,竟有高人?誰?」

  「鬼夫人!」

  「什麼?鬼夫人?」

  「是!她是這麼自稱,可是身形之快,令人匪夷所思,簡直如鬼魅一樣。」

  「你是敗在她的手下?」

  「我要是敗在她的手下還好,我是敗在她那鬼兒子的刀下。」

  「什麼?這個鬼夫人還有一個鬼兒子?他的武功也令人不測?」

  「他的身法、步法詭極了,我的手指劍與他交鋒幾十招,竟招招落空,沒一招能刺中。這是小弟平生以來,第一次碰上這麼一個厲害的小夥子。小弟說一句,各位恐怕也不是他們母子兩人的對手。」

  九節鞭、銅簫等人聽了愕然相視,大頭和尚卻說:「好!待貧僧去會會他們,看他們母子兩人,能不能敵得了貧僧這根禪杖。」

  這次秘密南下的這五位東廠高手中,大頭和尚神力過人,武功也最好,怪不得他十分自負了。

  那位以劍法飲譽江湖的高手也說:「金兄說得鬼夫人、鬼兒子的武功那麼好,在下也想去見識見識。」

  金手指搖搖頭:「在下勸兩位還是別去的好,那對母子,簡直是鬼魂化身一般。」

  七節鞭說:「那麼說金兄所說的那處極好的地方我們不要了?」

  「不但不要,我看我們還是遠離連州一地為好,到別處去再尋找一塊好地方吧。」

  「金兄怎麼變得如此的膽小害怕了?難道金兄不想報斷掌之恨?」又是使劍的高手說。

  「小弟何嘗不想報斷掌之恨?自問武功不及,恐怕就是再練十年也不行。我也勸各位別去自討設趣。」金手指的口氣裡,似是譏諷他們的武功不行。這首先就使大頭和尚就受不了。他「唰」地一聲站起:「貧僧偏偏不信邪,哪怕他們真的是鬼魂化身,貧僧也要去會會。」

  使劍高手說:「禪師,在下跟你一塊去。」

  七節鞭和銅簫見領班的都去了,自己不去,就顯得膽小害怕。同時也想:有禪師帶著去,就算那母子兩人武功再高,難道我們四人聯手齊上,還打不過這對鬼母子?便說:「禪師若要去,小弟們怎能落後的?要去,我們四個人一齊去,留下金兄在這裡看守好了。」

  金手指歎了一聲,說:「禪師,你一定要去,小弟有一計獻上。」

  「哦?你有什麼好計的?」

  「最好別與那母子兩人正面交鋒,夜裡突然襲擊,冷不防地,一下殺了他們,這還有成功的希望。」

  九節鞭忙說:「金兄這一辦法最好了!」

  銅簫說:「講到暗襲,在下銅簫裡的暗器最好不過了。十丈以內的地方,沒有不中的。」

  大頭和尚說:「我們到時再看好了。」對他們的話他似乎不以為然,這樣暗算、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金手指一聽他說話的口氣,感到這和尚太過自負了,便說:「禪師,小弟雖也認為這樣不夠光明磊落,但自古大丈夫要想成事,就應不擇手段,以花最少的力氣,達到最好的目的為上。」

  九節鞭又慌忙答上了一句:「不錯,不錯!就像我們開國的太祖皇帝,就往往不擇手段的,正所謂兵不厭詐嘛!」

  於是,他們在護國禪師大頭和尚帶領下,叫了那個負輕傷的勁裝漢子帶路,朝深山老林而來。他們在山下的一處小鎮上住了一夜,天未亮就出發了。勁裝漢子來過這一帶幾次,熟悉地形地勢,知道老林南面有座山峰,登上山峰,便可將老林中的草廬觀察得清清楚楚,看准了情況,再動手不遲。所以他們悄悄地在山峰的南面摸了上來,不料發現了聶十八在山峰上練行走內功。

  這樣練內功的方法,可以說在武林中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這四個東廠的鷹犬們見了自然感到莫明其妙,以為聶十八是個瘋子,跑到山峰上來亂打轉轉,妨礙了他們的行動。

  大頭和尚叫人將這瘋子一刀砍了,負傷的勁裝漢子一下看清楚了聶十八的面容,急忙輕叫:「不可!他就是那鬼夫人的鬼兒子。」

  四個東廠高手一齊愕然。九節鞭輕問:「什麼?這麼一個滿山頭打轉轉的瘋子,就是鬼兒子?」

  「是!就是他,削下金爺手掌的就是他。」

  銅簫打量了一下,說:「看我來打發他。」說著,便將銅蕭從背上拔了下來。這是他與人交鋒的兵器,可當短銅棍使用,更可發射暗器,銅簫中裝有特殊的帶毒的暗器——燕尾針,只要一按暗鈕,彈簧彈出,就可將燕尾針激時而出,十丈之內,對準目標,可以說是百發百中,人中針後,沒有他的解藥,一個對時,便毒發身亡,因而他在江湖上得了「毒簫子」這一綽號。他武功不高,但暗器卻十分厲害,江湖上有不少的成名英雄,就喪生在他的毒飛針之下。

  現在,他對準了聶十八,一按簫上的按鈕,「嗤」的一聲,燕尾毒針從簫管中激射而出,直向聶十八背後飛去。聶十八離發射地不過八九丈之遠,眼看就要射中聶十八了。突然上「噗」的一聲,聶十八一下竟然不見了,燕尾針射到對面的一塊岩石上,爆發出一團火花,掉了下來。

  伏在亂石草叢裡的東廠鷹犬們,頓時驚愕起來:怎麼人突然一下不見了的?難道他真的不是人,是鬼?只有鬼,才能在瞬間不見了蹤影,散失在空間的。

  正當他們驚疑不定時,聶十八一下從亂石中的草叢裡躍了出來,面帶愕然,不悅地問:「你們幹嗎來暗算我?我是獵物嗎?」

  聶十八仍以為他們是進山打獵的獵戶,用弓箭之類的工具朝自己射來。當他看見其中有一個神態兇惡的光頭大和尚,提著一條精鐵打成的禪杖,正對著自己瞪著大眼,一時間又怔住了:「你們是什麼人,伏在這裡幹什麼?來找我?」

  毒簫子和九節鞭相視一眼,互相會意,一齊從隱藏的地方跳出來。他們認為對手是一個傻裡傻氣的小子,用不了領班禪師親自出手,又怕一個人戰不下聶十八,便聯手齊上,分左右向聶十八縱來,希望速戰速決,將這個鬼兒子打發掉。首先是九節鞭的長鞭擊出,說:「不錯,老子正是來找你!」跟著毒簫子的銅簫銅棍般攔腰掃到。儘管他們兩人武功不及金手指但聯手齊上,卻又強過金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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