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戊戟 > 黑豹傳奇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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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見怎麼知道有觀音了?渾小子,你是不是聽到寺裡的和尚們說的?」 「是!是靈華寺裡的大師們說的。不單是大師們說,村上的人,都這麼說。」 「山村婦孺們說,是受了別人的騙;寺裡的光頭和尚們說,他們不是胡說八道,就是自欺欺人,渾小子,別去聽這些胡說八道的東西,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妖魔鬼怪和神仙,都是人編出來的。」 「他們幹嗎要胡說八道?」 「要不,有人去燒香拜神、施捨香油錢嗎?有銀兩去建造那麼大的廟宇供和尚們住嗎?渾小子,你看看你一家辛苦了多少年,仍住這麼一間破爛簡陋的茅屋,而那些和尚、道士們的寺觀廟宇,就是他們的柴房,也比你這渾小子住的茅屋好上十倍。」 聶十八不出聲,他對黑衣老者的話是半信半疑。黑衣老者又問:「渾小子,世上根本沒有鬼,更不會纏人,你還去不去廣州?」 聶十八想了一下,說:「去!」 「什麼?你還去?」 「老人家,我父親生前教我,做人要講信用,答應了人家的事,就應該去做,千萬別言而無信,何況那位大叔臨死時求我,我答應了而不去做,心裡安樂嗎?」 黑衣老者以奇異的目光打量了聶十八一下,暗暗點頭贊許,問:「從這裡去嶺南廣州,有幾千里,你不怕辛苦?」 「我不怕辛苦,有辛苦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誰叫我答應了他的?」 「好,好,渾小子,這是你自找的辛苦,今後可怨不得別人。」 「我怨別人幹嗎?」 「渾小子,那你今後在路上小心了,我走了!」 黑衣老者說完,身形一閃,便已消失,連燈火也沒有搖晃一下。聶十八卻感到茫然,驚訝,怎麼這黑衣老者一下又不見了?難道我今夜裡碰到的不是鬼?而是一位試探我的神仙了他要是神仙,幹嗎說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妖魔鬼怪和神仙的? 聶十八一直是過著山裡人簡單、古樸的生活,除了在捕捉到豬物時的高興和與野獸搏鬥的驚險外,可以說他的生活一直是平靜無波,與人相處是和平友善,可是他自從碰到樹林中的死屍和給一個垂死的人抓住了腳以後,便見到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情來。一塊血布,藍美人,還有這不知是人是鬼還是神仙的黑衣老人,這一切,立即打亂了他的平靜生活。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咬咬自己的手指頭,感到疼癰,顯然不是做夢,是實實在在的事。 聶十八想不通這些事,便乾脆不去想了,這時已臨近天亮,便息燈蒙頭而睡。他一睡,便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看見昨夜吃完飯菜的碗碟筷仍擺在桌面上沒有收拾,昨夜他和黑衣老者相處的情景又一一湧上了眼前。他跑進廚房用冷水洗洗面,使自己清醒過來,然後又屋前屋後巡視一遍,沒有發現黑衣老者的蹤影。顯然黑衣老者昨夜裡就真的走了,沒有再回來過。黑衣老者沒有走時,聶十八十分希望他早一點走,別來纏著自己,他對黑衣老者是從心裡感到害怕,不管黑衣老者是人是鬼還是神仙,都希望別來纏住自己他心裡肯定,這黑衣老背決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敢能去扭下閻王爺的腦袋,拆閻王殿嗎?敢說這世上沒有觀音菩薩嗎? 可是黑衣老者走了以後,聶十八心裡又想再見見這個黑衣老者了,感到這個黑衣老者所說的話,是自己聞所未聞的,更想看看他忽然消失,忽然又現的行動在白天會是怎樣,看看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聶十八沒有找到黑衣老者的蹤影,心頭有點恍然若失,於是便打點行裝,準備實現自己的諾言,去廣州一趟,完成賀鏢師臨死時求自己所辦的口。他像平常入深山打獵一樣,帶上了弓箭、獵刀和一些必需用的日常生活用品,頭戴露髻信陽斗笠,腳穿碌耳草鞋,一身獵人裝束,與村人說了一句:「這次出門,恐怕有段日子才能回來。」便告別了小山村,離開自己土生土長的雞公山,踏上千里漫長的征途,走入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天地。他知道從李家集往北走是信陽城,往南下過武勝關,便是湖廣的應山縣,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知道了。但他從父親口中得到這麼一個經驗:路是在鼻子下面,只要多向人打聽請教,沒有什麼不可到的地方。 聶十八過了武勝關,已過午時,紅日已偏西,武勝關是群峰峻嶺中的一處險要的關口,無論從鄂入豫,或由豫下鄂,都必需通過武勝關,是南來北往的一處咽喉要地,戰亂興起時,它更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聶十八第一次看見這麼一個雄險的大關,一過武勝關,也是湖廣隋州應山縣的境地,只見群峰連綿,山嶺重迭,一條驛道,在群峰峻嶺中左右盤旋、起伏,時隱時現,一直伸展到白雲深處。聶十八沿著驛道走了一個多時辰,沿途極少碰到車馬和行人,心想:怎麼這條大道,沒有什麼人走的?這時,夕陽早已西墜,暮色降臨大地,遠處的山峰,已變得朦朧起來。要是在雞公山,聶十八完全可以趁月色趕路,他熟悉那一帶的地形和小道。現在,可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敢貿然在月下趕路了,得找一個住宿的地方才好。放眼四望,見不遠有處村落,便急忙飛步趕去。 這是驛道上一處小市集,名為東篁店,也像李家集一樣不大,只有一條街,有飯店,也有客棧,聶十八走進東篁店,可街道上竟然沒有一個行人,家家戶戶閉門掩戶,連雞犬之聲也不聽聞,仿佛走進了一座無人的市集,心下奇了,這是怎麼回事?突然,從小巷中竄出兩條藍衣勁裝漢子,手持明晃晃撲刀,喝著:「不准動!」 聶十八嚇了一大跳,心想:別不是我碰上打家劫寨的大賊了?怪不得這市集沒有人哩!問:「你,你,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漢子「哼」了一聲:「我們正想問你是什麼人哩!」 「我,我是一個獵人。」 「獵人?那你跑來這裡於嗎?」 「我是路過這裡找住的地方。」 兩個藍衣漢子上下打量了聶十八好一會,其中一個說:「看來他的確是一個獵人。」另一個說:「老弟,你在江湖上走動不多,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心險惡,鬼魁伎倆,你敢保證他不是賊人的探子,特意打扮成獵人。」 聶十八叫起來:「我怎麼是賊人的探子?」 「少廢話,跟我們走!」 「你、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這就要看你老實不老實了!走!」 聶十八不知道眼前的兩個人是什麼人,但肯定不是什麼大賊的。因為賊人不會說自己是賊人的探子,既然不是賊,人就不怕人,我跟他們走又有何妨?」 聶十八順從地隨他們走,來到一個叫雲來客棧的大門前,兩個漢子將他推了進去,一個守衛的漢子看了看聶十八一眼問:「兩位師兄,抓到一個什麼人?」 「一個打扮成獵人的小賊。」 聶十八又叫起來:「我怎麼是小賊了?你們別誤會。」 「走!你見到了我們少鏢頭再說好了。」 聶十八心想:怎麼這夥人這般不講道理的?是官府中的一個官兒?可是他們又不是官兵的打扮,難道是縣裡的巡捕?他們是來這裡捉賊的? 聶十八給帶進一間大房間,房間中央坐著一位神態威嚴的大姑娘,她身後還站立著兩位佩劍的少女,聶十八一下又傻了眼,這麼一個大姑娘就是少鏢頭嗎?是官府中的巡捕? 一個漢子說:「少鏢頭,我們在鎮口抓住了這個行跡可疑的人。」 一進門,威嚴的大姑娘早已在燈下逼視打量著聶十八了,她點點頭:「請兩位師兄繼續在外面守,這個人交給我好了。」 「是!少鏢頭。」 兩個藍衣漢子退了出外,聶十八又是第一次給姑娘們這樣目光灼灼地望著,弄得他急忙低下頭,不敢去看她們,心想:怎麼她們不怕醜,有這麼看男人的嗎? 大姑娘在喝問他:「說!你是什麼人?」 「我是不說我是山裡的獵人嗎?」 「你家在這附近?哪條山寨中的人?」 「我不住在附近,我要是住在附近,的這麼夜跑到這市集上幹嗎?」 「家住在哪裡?」 「武勝關那邊的雞公山上。」 「你跑到這裡幹嗎?」 聶十八本想說受人所托,要去廣州一趟,跟著他想到了樹林裡死了的七個人,萬一這個大姑娘追問起來,不疑心是我殺的?這可說不得,便說:「我四處找獵,不能來這裡嗎?」 「哼!打獵不在深山,卻在夜裡摸到市集來?你打的是什麼獵?」 大姑娘身後的一位少女說:「這市集上有獵可打嗎?看來你不是來打獵物,而是來打金銀財物的。」 威嚴的大姑娘厲喝一聲:「說!你到底是哪一條路的耳目,來這裡探聽虛實?」 聶十八急了:「我明明是個獵人,你們怎麼這樣胡亂冤枉人的?」 「看來你這個小賊,不給你一點厲害,你是不願說出來。小玲!給我上去教訓你這小賊一下。」 「好的,大小姐。」 身後一位綠衣少女提劍走過來,用劍在聶十八的眼晃了晃,含笑問:「小賊!你是要我割你的耳朵呀還是割鼻子,才肯說出來?」 聶十八睜大了眼睛:「你別亂來!」 「那你肯說了?」 「你叫我說什麼?」 「你是哪一路賊人派來這裡打探我們虛實的?」 「我來這裡投店住宿,打聽你們虛實幹嗎?再說,我不知道虛實是什麼人。」 「小賊,你蠻會狡辯的。」 「我說的是老實話,怎麼狡辯了?」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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