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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這個,我老叫化就不明白了。你在沙州鎮時,幹嗎不去看個明白,卻在這裡問我老叫化?」

  「因為我在沙州鎮時,根本不知道他臉上有過一顆朱砂痣,也像你老叫化一樣,不想去拜訪他,以免引起麻煩。我剛剛從一個馬賊的口中,才知道他臉上原來有一顆朱砂痣,不過,後來他將這顆朱砂痣割掉,現在只留下一個疤痕。」

  小風子愕然:「他幹嗎將朱砂痣割掉了?」

  「不知道他想避開仇人的注意,還是聽了一位相命先生之說,說他這顆朱砂痣,將來會帶來一場血光之災,就請一位大夫割掉了。」

  老叫化問:「除了這顆朱砂痣外,這個殺害你父母的仇人,他的長相你記不記得?」

  「我想,我見到了他,一定會認得出來的。」

  「小女娃,這就好辦了。以後你找一個機會,前去拜訪他,看看他是不是你的仇人,不就清楚了嗎?」

  「好,回沙州前我一定去找他。看看他是也不是。」

  不知不覺,寅時已過,卯時來臨,已接近天亮了。老叫化和小婷都有一身渾厚真氣,可以不用睡覺,閉目養神略坐片刻,精力便恢復過來。小風子可不行,他的眼皮像有千斤重似的,老是睜不開來。可是他在老叫化、小婷的面前,不敢躺下去睡,硬著頭皮支撐著,以顯示自己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小婷看在眼裡,對他說:「你快去睡吧,不然你明天更沒精神趕路了。」

  「你,你,你們不休,休,休息麼?」

  老叫化說:「我們是練武之人,就是兩天三夜不睡也撐得住,去睡吧。」

  「那我去睡了。」小風子不再充英雄好漢了,躺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老叫化問小婷:「你打算明天就回沙州?」

  小婷說:「不,我要跟隨那支商隊走。」

  「什麼,你要跟隨那支商隊?他們可是要穿過羅布泊,直去葡萄城呵,你不會也要去葡萄城吧?」

  「老叫化,難道你還不察覺,旱天雷這幾股馬賊,要洗劫這支商隊麼?」

  「你要保護這支商隊?」

  「老叫化,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小女娃,那你有一場大血戰了。這幾股馬賊加起來,恐怕有三四百人,你救得了他們嗎?」

  「就算救不了貨,我也要救人。因為在這支商隊中,有我一個妹妹,我更不能不救。」

  「什麼?有你一個妹妹?誰?」

  「總鏢師郝天雨的女兒郝彩雲。」

  「這個好勝的小丫頭是你的妹妹?」

  「是呀。何況虎威鏢局有不少是崆峒派的人,我多多少少與崆峒派有些淵源,更不能不救。」

  「怪不得你在這一帶出現了。」

  「老叫化,你也不是一樣在暗中保護這一支商隊嗎?不然,你怎會跑來這裡?」

  「不不,我老叫化可沒有你這麼俠肝義膽,我是來追蹤怪病女俠的。」

  「追蹤怪病女俠,怎麼會跟隨商隊來到這裡了?」

  「這,這,我老叫化現在不是追蹤到你這個怪病女俠了嗎?」

  「要是你追蹤不到怪病女俠呢?」

  「我老叫化打算去天山走一趟,請求天山派的人,和我老叫化一塊來追蹤這個怪病女俠,務必找到她為止。不過現在,不用請他們出面了。」

  「我才不相信哩,以你老叫化這樣俠義心腸的人,怎能見死不救?你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追蹤怪病女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保護商隊而來。老叫化,我說得沒有錯吧?」

  「好好,就算這樣吧。」

  「現在好了,有你老叫化出面,我就更放心了。這一次,我想將旱天雷這幾股兇悍的馬賊,連他們的老窩一併端掉,令這一帶過往旅客,再也不受生命的威脅。」

  「你這小女娃,跟以往的飛旋彎刀女俠聶五娘一個樣,縱橫大漠,以消滅馬賊為己任。看來,聶五娘真的找到傳人了。」

  「老叫化,你這是贊我還是諷刺我?」

  「小女娃,你怎麼這樣說的?我老叫化當然是贊你啦。」老叫化看了一下呼呼入睡的小風子一眼,又對小婷說,「還有一點,你這小女娃更可以放心。」

  「什麼事更可以放心了?」

  「因為還有一位神秘高人,也在暗中保護這一支商隊。」

  小婷驚喜地問:「誰?」

  「神秘刀客。」

  「什麼?你敢肯定他一定會出現?」

  「只要你、我和鏢局的人有危險,他一定會出現,我老叫化敢肯定。」

  「沒有呢?」

  「那他恐怕不會出現了。」

  「那麼說,這個神秘刀客隱藏在我們四周一帶了?要不,他怎可能及時出現?」

  「是,說不定就隱藏在商隊之中,只是沒人知道他是誰而已。」

  「你老叫化也不知道?」

  「他太神秘了,又極善易容之術,恐怕他在我老叫化面前出現,我也認不出來。」

  「老叫化,只要他一出現,我們兩人就死死盯住他,那他就跑不了了。」

  「好,我們一言為定。」

  「天快亮了,我們先養一下神,準備明天的行動。」

  他們略略閉目養神一會,天就亮了。老叫化首先站了起來:「小女娃,商隊已開始準備起程了,我們也準備動身吧。」

  「你怎麼知道商隊已經準備起程了?」

  「小女娃,難道你沒有聽出來嗎?」

  小婷凝神傾聽了一下:「不錯,他們真的在拆帳篷準備起程了。老叫化,看來你的內力比我深厚多了。」

  「不不,只不過你沒去留神聽而已。我老叫化在外,經常保持這樣的警惕性,只要四周稍微有一些響動,我都會察覺出來。不然,我老叫化經常在江湖上走動,得罪的仇家不少,這顆腦袋不早叫仇家摘了下來,還能活到今天嗎?」

  「不是吧?誰敢來摘你老叫化的腦袋了?」

  「怎麼不敢?在這一帶,首先想摘我老叫化腦袋的人,就是雪山聖女這個老姑婆。」

  「什麼?你幾時得罪這位雪山聖女了?」

  「我也不知道幾時招惹了她,她就是想摘我的腦袋當凳坐。」

  「你怎麼不問她原因?」

  「問也沒用,她根本是一個蠻不講理的老姑婆。」

  「她的武功很好嗎?」

  「過得去,但我老叫化是好男不與女鬥,只有避開她、躲著她。好了,小女娃,你收拾行裝吧,我老叫化出去松松筋骨。」

  「你不會藉口溜走吧?」

  「嗨,你將我老叫化看成什麼人了?而且我老叫化也想騎騎駱駝玩哩,我很久沒有騎過駱駝在大漠上走動了,你們現在不是有兩匹馬和兩隻駱駝嗎?」

  「你幹嗎不騎馬的?」

  「不不,我老叫化騎馬算什麼東西?還是騎駱駝舒服,可以在駱駝背上打盹,不會掉下來。」

  「你還想在路上睡呀?」

  「不睡幹什麼?大漠上根本沒有什麼風景可看,除了黃沙還是黃沙,連樹也沒有一株。」老叫化說完,便閃身出去。

  老叫化出去後,小風子仍熟睡未醒。小婷知道他累了,不忍心叫醒他,便收拾好行裝,再度燒水,準備早餐。當老叫化從外面回來時,小婷已將早餐全弄好了,小風子仍沒醒過來。老叫化問:「你怎麼不叫醒這個混混的?容許他這麼貪懶好睡?」

  「算了,他昨天累了一天,昨夜裡又擔驚受怕的,讓他多睡一會吧。」

  「不行,你這樣慣得他像一頭大懶豬了!」老叫化用腳踢了小風子一下,「起來,起來!你這混混,想不想我老叫化將你扔了出去?」

  小風子仍夢囈般地說:「天,天,天還沒有亮哩,你們就讓我多睡一會吧。」

  老叫化一下像拎一隻雞似的將他拎起來,真的將他扔了出去。

  小婷有點心痛地說:「老叫化,你這樣不將他扔傷了?」

  「小女娃,你放心,這個混混沒別的本事,卻不知怎麼練成了一身挨打的功夫,任人拳打腳踢也沒事,我怎麼扔也傷不了他。」

  小婷不放心地走出去看,只見小風子坐在地上,好像大夢剛醒,說:「我,我,我怎麼睡到外面來了?」

  小婷見他真的沒事,心中奇怪老叫化怎麼知道小風子練成一身挨打的功夫了。同時也驚訝,小風子給人扔了出去,摔在地上,竟然身體不受任何損傷,似乎也不感到痛。這是老叫化用力的巧妙,還是小風子有一種天生反應的本能,像靈貓一樣,給人扔了出來,本能地在空中轉動,平衡重心,輕巧落了下來?她見小風子仍困惑地四下張望,笑道:「是呀,我也不知道,你怎麼睡到外面來了。」

  「你難道沒看見我怎麼出來的嗎?」

  「我睡著了,能看見嗎?」

  「那,那,那我一定是得了夢遊症,自己走出來也不知道。」

  老叫化也走了出來,問小風子:「你睡醒了沒有?你看看天是不是亮了?」

  小婷說:「要是你還想睡,就在這裡睡好了,我和老叫化可得走了。」

  小風子一下跳起來:「不不,我一個人不敢留在這裡,我要跟你們走。」

  「那你快洗臉,吃完了早飯,我們上路。」

  「是是,我現在馬上去弄早飯。」

  「等到你弄好早飯,恐怕商隊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了。」

  「你,你,你已弄好了早飯?」

  「你還不快去抹把臉?不然,我們不等你了。」

  小風子用衣袖在自己臉上抹了兩下,說:「我們現在吃早飯吧。」

  老叫化搖搖頭說:「我老叫化已足夠懶的了,想不到你這小子比我更懶。真想不明白,小婷這丫頭怎麼會跟你在一起的。」

  他們吃完早飯,便立刻上路。小風子比老叫化更貪舒服,一下爬到駱駝背上去了。老叫化見了又說:「你這混混,還像是一個男子漢嗎?駱駝,應該讓老人和女人坐,你應該騎馬才是。」

  小婷說:「算了,我還是騎馬的好。」

  當他們三人離開魔鬼城,來到商隊昨夜的營地時,商隊早已離去,留下了一地廢棄物。遠遠的天邊,只看見商隊的一排影子,他們便沿著商隊的足跡而走。

  這一帶不但是一望無際的南湖戈壁灘,也是庫木塔格沙漠橫過的地帶。當進入神秘的樓蘭古國時,又是一片沼澤地。儘管沼澤地乾涸了,可以通行車馬,但處處仍藏有危險,一不小心,就有滅頂之災。正因為地形複雜,沒人帶路,誰也不敢走這條路。商隊緩慢地在這一帶行走,想快也快不了。因為馱貨的駱駝行走緩慢,它優哉遊哉地在沙漠上漫步,是一行一個腳印,你急它不急。就是馬匹,在沙丘中也不能飛奔。而且商隊還要時時警惕大股馬賊的出現,隨時準備戰鬥。所以商隊一天只能走五六十裡左右。

  第一天沒事,在起伏不定的沙丘上行走,一有人影,遠遠就見到了。第二天同樣風平浪靜,平安度過了。商隊的人有點納悶,難道馬賊知道虎威鏢局的威力,不敢來侵犯,還是被先前的一場戰鬥給打怕了?

  就是鏢局的人,在兩天來的緊張之中,也困惑了,不會是旱天雷這股兇殘剽悍的馬賊,已風聞鏢局的實力,不敢來染指,死了劫掠之心?要是這樣,那太好了,免卻了一場血戰。只有郝總鏢師和一些鏢師們,他們江湖經驗豐富,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馬賊們絕不會眼睜睜望著這批價值萬金的貨物,在自己鼻子下溜。作為鏢局的總鏢師,郝天雨也想盡力避開這一場血戰,只要條件許可,他也可以向馬賊妥協,交納一定的金銀,化干戈為玉帛。

  兩天來的平靜,不但商隊中有些人樂觀起來,就是遠遠跟在商隊後面的小婷和小風子,也有些奇怪。小風子說:「不會是旱天雷這一夥馬賊,驚畏了鏢局的威名,不敢來搶劫吧?還是那一仗將馬賊殺怕了?」

  小婷說:「要是真的這樣,不更好嗎?」

  「那,那,那我們不白跟商隊走了一趟冤枉路了?」

  「你這混混,難道你還希望馬賊們來搶劫商隊?」

  「不不,我怎會希望馬賊來搶劫呵,他們來了,我還害怕不知往哪裡躲呢。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了?」

  「只是我們看不到神秘刀客了,你們不是也想看看神秘刀客是什麼人嗎?」

  小婷說:「我寧願看不見神秘刀客,也不希望馬賊洗劫商隊。」

  「那,那,那你怎麼除掉旱天雷這個兇悍的馬賊了?」

  「等商隊平安到達了葡萄城後,我們再找旱天雷這股馬賊也不遲。」

  老叫化說:「我看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旱天雷這夥馬賊一定會出現。」

  「你怎麼說得這般的肯定?」

  「小子,你要是不信,我們走著瞧呀。」

  「那怎麼兩天來,不見有半點動靜?」

  「這一片沙丘地,不是他們動手的好地方。」

  「哪裡是他們動手的地方了?」

  「羅布泊。」

  「什麼?羅布泊?」

  「不錯,就是羅布泊。在羅布泊四周一帶,是一片寬闊乾涸了的沼澤地,不但便於馬匹縱橫馳騁,地形也複雜,萬一馬賊們搶劫失敗,他們也可以逃走,沒人敢去追殺他們。」

  「我聽人說,羅布泊樓蘭遺址只有一座連草也不長的孤零零的山,山下四周,同樣也是寸草不生,一滴水也沒有。」

  「是呀,可漢朝時期的樓蘭,是西域各國最為富庶的國家,土地肥沃,水草豐盛,城市繁華,也是當時西域各國來神州大地的第一站哩。」

  「那現在怎麼沒有了?你說得它那麼好,現在總該留下點什麼吧?」

  「樓蘭古國的消失,神秘就神秘在這裡,它似乎突然間在西域消失了,一條水綠似帶的河流不見了,一個偌大的羅布泊也乾涸了,好像神仙一下將它帶回了天宮,在人間留下一片荒廢的城堡,供後人憑弔。」

  「怎會這樣的?」

  「我老叫化怎麼知道?要不,我跑去看它幹嗎?」

  小婷問:「那你看出什麼來了?」

  「看到的是廢棄的城堡,在風沙雪雨的侵蝕下,變得奇形怪狀,偌大的都城變成了廢墟,沒一點生氣。有人說,樓蘭國遭到了一場瘟疫,人一個個死掉,沒死的也投奔他鄉;也有人說,樓蘭國遭到了當時凶奴兵殘酷的血洗,毀城倒房,縱火焚燒,雞犬不留,就像蒙古兵滅了西夏王國一樣。總之樓蘭的興盛滅亡,成了千古之謎,沒人知道真相。」

  小風子說:「要是這樣,樓蘭國一定埋藏了不少的金銀珠寶,我們去找找看。」

  小婷聽了也不禁心頭一動,暗想:難道樓蘭也像西夏一樣,有一座不為人知的地下寶藏?老叫化說:「你這小子真是異想天開,想錢想瘋了。要是說西夏國有什麼寶藏留下來,還有可能。因為西夏國土遼闊,就是現在的沙州一帶,也是西夏的國土。可樓蘭不過是彈丸之地。何況樓蘭的消失,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哪怕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也為人取走,還等到你這小子去尋找?再說那一帶歷來是馬賊出沒的地方,就是有什麼寶藏,也為馬賊挖走了,你這小子就死了這條心吧。」

  小婷說:「老叫化,我問你,你敢肯定旱天雷這一夥馬賊一定會在羅布泊一帶出現?」

  「八九不離十,要是沒有什麼意外,馬賊一定會在那一帶動手。小女娃,你要想救人,最好早作準備,到時,千萬別亂了手腳。」

  「我會的。」

  是夜,小婷他們在遠離商隊兩裡外的地方住下來。小婷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凝神傾聽兩裡外商隊的一切動靜,只要馬賊出現,她便飛身趕去。兩裡地,對小婷來說,宛如一步之遙,霎時便能趕到。

  小風子似乎也不安寧,整夜提心吊膽。他害怕馬賊出現時,小婷和老叫化都會飛身趕去救援,萬一馬賊來了,那自己怎麼辦呀?

  只有老叫化,好像預知今夜裡不會有事發生一樣,吃飽了,便躺下呼呼入睡,似乎天塌下來他也不管了,睡比什麼都重要。

  小風子對小婷說:「這個老叫化,他怎麼能這樣放心睡的?他不會是神仙,知道今夜裡沒事發生吧?」

  小婷一下聽出兩裡外商隊有些動靜了,「噓」了一聲,示意小風子別出聲。

  小風子一下睜大了眼睛:「不,不,不會是馬賊出現了?」

  小婷不答,凝神傾聽了一會,說:「不錯,是有馬賊出現了。」

  「那,那,那你怎麼辦?」

  「但馬賊來的只有兩個人。」

  「什麼,兩個人?兩個人也敢在夜裡闖商隊?你不會聽錯了吧?」

  「不,他們是來商隊找郝鏢頭說話。」

  「說話,說什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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