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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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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墨家,小神女在酒宴之中,從這書呆子的父兄口中知道,墨滴從小就生性不羈,人也聰明敏慧,就是不大喜歡讀書,偏偏喜歡獨自一個人跑出去玩,不是觀看水中的遊魚嬉戲,就是遙望天邊的白雲變幻和青山翠林的景色,到了吃飯時間,也忘記了回來,弄得家人四處尋找。有一次,他父親怒極,將他關在書房中,半個月不放他出來,就是要他好好讀書寫字,哪兒也不准去。關了半個月,以為他改變了,可是放出來依然如故。讀書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是不時跑出去玩。 小神女從墨滴的父兄口中,也略略知道,墨家在新寧縣不算是什麼名門望族,也並不是非常富有,但卻是新甯縣世代居住的人家,生活比一般老百姓富裕。墨滴的父親,非常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成材,但長子墨揮,讀書不成,經商卻非常在行,從而走上了一條經商之路。於是他父親將希望放在二兒子的身上,希望他苦讀經書,考取功名,能為墨家光宗耀祖。誰知墨滴同樣不爭氣,比大兒子還不如,除了遊山玩水之外,對什麼也沒有興趣。在他十二三歲時,竟然離家出走,從此便完全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急得他父兄團團亂轉,派家人四處尋找,不但到四周鄰縣,也上麻城去尋找,也是蹤影全無。一年不見音訊,二年也不見音訊,最後他父兄完全失望了,不知墨滴是為人拐走,還是死在深山老林的野獸口中。誰知過了五年,墨滴一下風塵僕僕回來了,出現在父兄的面前。他父兄不敢相信他就是失蹤了五年的墨滴,因為失蹤時他還是一個孩子,而現在站在父兄面前的是一個十七八歲、身材修長的成年人了,說話、神態完全不同,只有面容還依稀相似,小時的情景,他都一一能說得出來。他父兄自然驚喜異常,才敢相認。問他這五年去了哪裡,他說稀裡糊塗地跟了一夥江湖上的賣藝人,四處闖州過府地玩,現在玩夠也玩累了,才要求回家。 這一情況,引起了小神女的注意,暗想:難道他在這五年中,遇上了一位異人,練成了一身與眾不同的內力?便問:「你跟這夥江湖藝人去了哪裡?」 書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時還小,不懂事,只感到跟他們好玩,也不知去了哪裡,只知道相隔一二天,便轉到一個新地方,感到新鮮有趣好玩。」 「哦?你跟他們學到了什麼功夫沒有?」 「說起來十分慚愧,我什麼也沒有學,也學不會。」 婉兒問:「他們不會白養你吧?」 「他們當然不會白養我了,因為我會寫字,幫他們記帳,寫信,他們將我當成小先生來捧著我呀,何況我還幫他們收拾鑼鼓,打掃場子,幹些我力所能及的一些雜事。」 墨滴這一段話說得符合情理,一般賣藝的江湖人士,的確連鬥大的字也識不了幾個,更不用說能記帳寫信了,有這麼一個不用花錢請來的小先生,這一夥賣藝人當然是高興,多他一個人吃飯,不過是多一雙筷子而已。 酒宴之後,小神女又和墨家的人閒談了幾句,在小珠小珍的伺候下,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間。小神女問這兩個丫頭:「你家二公子回來後,他又怎麼樣了?依然還是四處遊山玩水嗎?」 小珍說:「小姐,我家二公子回來後,的確比以前安靜得多了,安心在書房中讀書,足不出門外。老爺和大公子看了都暗暗高興,以為他經過了一段顛沛流離的苦日子,懂得做人了,在發奮讀書哩!」 小珠接著說:「老爺還說二公子是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哩!特意為二公子請來了一位飽學的老夫子,教二公子讀經典,要上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小神女問:「那他上京考取了功名沒有?」 小珠抿著嘴說:「還考取功名呢!老夫子不到三個月,就跑了!」 婉兒感到奇異:「什麼?老夫子不到三個月就跑了?」 「是呀!跑啦!」 小珍忙說:「珠姐,你別胡說,是老夫子向老爺告辭,不敢教了!」 這下,連小神女也奇怪起來:「怎麼老夫子不敢教了?是你家二公子將他打跑了吧?」 「小姐,我家二公子和善得很,從不會動手打人的。」 「那老夫子怎麼不敢教了?」 「婢子也不知道,事後聽總管說,老夫子說我家二公子天資敏慧,見識過人,出言驚世駭俗,以他的才,教不了二公子,也不敢教,請老爺另請高明。老爺急問老夫子為什麼這樣說?老夫子只說了一句,我家二公子與眾不同,今後最好少發議論,不然,就禍及滿門。說完,便拱手而去。」 小神女一聽,一下想起了書呆子在船上的一番議論,當然是禍及滿門了,怪不得嚇得老夫子不敢教下去了,是怕累及了自己。便問:「後來,你家二公子又怎樣了?」 小珍說:「我家二公子不到一年,又故態復萌,像三腳貓似的,一聲不響,又跑出來玩了!老爺和大公子管也管不了,只求他少在外惹禍,就心滿意足!」 小珠接著說:「但願我家二公子經過這一次死裡逃生,收收心,別再出去就好了!」 「珠姐,我看我家二公子怎麼也收不了心的,因為他想出去尋仙呢!」 婉兒又好奇了:「他想尋什麼仙了?」 「婢女也不知道,婢子只是聽二公子不時在書房吟這麼一句:我本楚狂人,五嶽尋仙不辭遠。看來我家二公子想當一個神仙哩!他會安心在家嗎?」 婉兒問小神女:「姐姐,不會這書呆子真的想成仙吧?所以到處亂跑了?」 小神女一笑說:「誰知道!夜了,我們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墨滴便來問小神女和婉兒昨夜裡睡得舒服不?兩個丫環伺候得好不好?小神女說:「很好,睡得也舒服。」 婉兒問:「書呆子,你……」 小神女忙說:「妹妹,別這麼沒大沒小的,你怎叫墨二公子為書呆子了?」 墨滴忙說:「沒關係,我本來就是一位書呆子嘛!」 婉兒笑著說:「你不但是一個書呆子,還是一個什麼楚狂人哩!」 墨滴愕然:「楚狂人?」 「你不是楚狂人嗎?還說什麼五嶽尋仙不辭遠的。」 墨滴一聽笑了:「哎,這是唐朝詩人李白一首詩中的一句,在下不過是隨口吟誦而已。」 「你不會真的去尋仙吧?」 墨滴歎了一聲:「要是世上真的有神仙就好了,可惜沒有。」 「你既然知道沒有,幹嗎還四處亂跑的?」 「在下四處亂跑,自有一番情趣!」 「哦?有什麼情趣了?」 「面對神州無窮景色,時而在深山松下與高僧對弈談心;時而在月下與老道對飲賞月,好不逍遙自在。就是在酒肆中獨自飲酒,冷眼觀看世態炎涼,何嘗又不是一件趣事?」 小神女笑了笑:「是呀,要是碰上了皂衣紅褲的東廠之人,挨了一頓打,更有情趣。」 婉兒又加了一句:「還有,碰上了五煞之類凶徒,還可以升天堂哩!到時,真的見到神仙了,不用四處亂跑去尋仙啦!」 她們姐妹兩人的嘲諷,弄得墨滴一時哭笑不得,只好說:「兩位女俠說得對,在下今後再不敢四處亂跑了,起碼不敢去有強人、土匪出沒的地方。」 幸好這時小珍小珠來請小神女、婉兒去用早餐,才解了這書呆子的尷尬場面。 小神女和婉兒在墨家住了一天一夜,在這一天一夜之中,除了知道這個自稱為江湖閒人過去的一些事外,也隱隱察覺到墨家的人,除了對自己無限的尊敬和盛情的接待,還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情緒。看來墨家是地地道道的本分人,從來不敢也不想與江湖中人來往,更沒有武林中人在墨家出現過,小神女和婉兒這一對武林姐妹,是破天荒在墨家出入的武林中人了。除了小珍小珠這一雙丫環天真無知外,墨家上上下下的人,似乎都懷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墨家出於什麼原因,會有這麼一條祖訓:千萬不可與武林中人交往,以免大禍從天而降,戒之慎之。要不是小神女和婉兒對墨滴有兩次救命的大恩(其實是三次,小神女和婉兒在長沙郊外,將這書呆子從東廠人手中救了出來,書呆子不知道,小神女也不想提),墨家真不敢也不想招呼小神女和婉兒住下來的。 小神女感到在這麼一個膽小怕事、對自己敬若神明的家中住下去也不是味道,第二天一早,小神女和婉兒便告辭而去了。書呆子的父兄雖然是客氣地挽留她們多住幾天,卻是言不由衷,心裡希望她們早一點走。小神女看在眼裡,一笑置之。最後,書呆子父兄叫老家人奉上七百兩銀票給她們。小神女問:「你們這是幹嗎?」婉兒更直接說了:「你們當我們是劫匪嗎?」 老家人唔唔地說:「小女俠,你不是……」 小神女一下明白,婉兒在十裡亭上的一句戲言,這老家人當真的了。便說:「老人家,那是我妹妹的一句戲言,你別當真的了,你們收起來吧!」 書呆子父親說:「不不,女俠,這是我們父子的一點敬意,感激女俠相救小兒之恩,請女俠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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