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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金老二苦笑道:「你不用多費心了,除了你爹爹之外,當今之世,知道易天行隱秘最多的就是我了,他必欲殺我而後甘心。所以,他下手極重,趁現在我還有一口氣,把幾句緊要之言告訴於你,你也可知道你爹爹如何的死去。」

  徐元平道:「這些都已由三叔父告訴我了,而且我也曾聽過易天行親口所述,雖然中間還有幾點疑竇未明,但那不關緊要,易天行是兇手,已是千真萬確的了。」

  金老二道:「唉!孩子,我目下半身已經麻木了,除了易天行或有能救我之法外,當今之世,祇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把我由必死之路拖回來。」說完一聲長嘆,又緩緩閉上眼睛,好像他說這幾句話,已用盡了他的氣力。

  徐元平看他閉上雙目之後,臉上的肌肉動也未動一下,一副等死的神態,不禁心頭一震,暗道:「他心中已存了必死的念頭,縱然給他服用下起死回生的靈丹,也是難以收效,必得先行讓他動了求生之念,然後才能設法救他──」

  心念一動,黯然道:「易天行點穴手法雖然毒辣,但如說除他之外無人能解,那倒未必見得──」

  金老二團著雙目,搖搖頭,道:「你不用白費心血──我已經不行了!」說話有氣無力,一副生機全絕,行將就木的神情。

  徐元平忽覺一陣幽傷,泛上了心頭,只覺天地之間,所有的人,都棄他而去,心中一陣激動,熱淚奪眶而出,悽然說道:「叔叔當真要棄我不顧,撒手而去嗎?」這幾句話,字字句句由肺腑中彈震而出,語音神情,充滿無比的痛苦,無比的淒傷。

  金老二那緊閉的雙目,突然睜開,眼中神光閃閃,嘆道:「易天行的獨門點穴手法,不但別人難以解救,而且慘酷無比,全身經脈,逐漸硬化而死,行血不息,經脈硬化,那痛苦實非常人能夠忍受。孩子,我縱然願忍受痛苦,但無人能解他點傷的穴道,也是枉然!」

  徐元平道:「容小姪一試,叔叔心存求生之念,小姪或可奏功。」他近來武功大進,把慧空口授的「達摩易筋真經」原文,逐漸的融會貫通,想到真經上有一段易筋脫髓之法,或可用來療治金老二的傷穴。

  金老二雙目眨動,肅然說道:「好吧!你就試試看!」他被徐元平的誠摯感動,啟發了求生之念。

  徐元平精神一振,抱起金老二,就附近選擇了一片隱僻所在,立時運起功力,推拿起金老二的傷穴。

  他一面默誦真經原文,字字求解,一面耗消真元,以透肌過膚的真氣,推拿金老二的傷穴。兩個時辰之後,人已經累的全身大汗,頭暈腦脹。就在他頭昏力盡的當兒,同時把經中原文含義融通於胸。他仰起臉來。長長吸一口氣,使昏昏欲睡的神智為之一清,默思經文含義,不禁心神微震。

  原來經文中的推拿脈穴手法,雖可療治金老二的傷勢,但必須連續三十六時辰的不停推拿;中間雖有小息,但雙手不能離開那受傷脈穴。徐元平自忖成就,難以連續不絕三十六個時辰推拿金老二的穴道,何況這三日三夜之久的時間裡,無能抗拒任何襲擊,只要一個普通的人,都可把兩人一齊殺死──

  一直閉目側臥的金老二,忽的睜開眼來,望著徐元平滿頭滾落的汗水,不禁黯然一嘆,道:「孩子,你很累嗎?」

  徐元平心頭一凜,振起精神答道:「平兒已想出解救叔父受傷穴脈的辦法了──」

  金老二道:「孩子,為難你了!」

  徐元平裝出歡愉的微笑,道:「不過需要時間稍長,還要叔叔多多忍耐。」

  金老二道:「這一點不用你擔心了,我要看你手刃易天行替大哥大嫂報了仇,才能死的瞑目九泉。」

  徐元平怕他看出自己疲累之態,趕忙說道:「在療治傷勢之時,叔叔需得閉上眼睛,絕對不能隨便睜開。」

  金老二微微一笑,道:「好!平兒,你不要太累了。」緩緩閉上雙目。徐元平仔細看去,只見他臉上泛現起一片祥和冷靜,似是對徐元平療治他傷勢一事,充滿著信心。

  他仰起臉來,長長吸了兩口氣,心中暗道:徐元平啊,徐元平,當今之世,你只有這樣一個親人,不論如何的艱苦,你也要把他救活,縱是力盡而死,也該在所不惜──當下一振精神,雙手加力,又開始在金老二身上推拿起來。

  他身上汗水如雨,滾滾而下,精神上也感到無比的睏倦,在恍忽的神智中,一直清晰的記著,手指不能停下──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徐元平突覺全身一涼,暈迷的神智突然一清。抬頭看去,只見滿天烏雲,不知何時,已經下起雨來。

  只聽金老二微弱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平兒,天可是下雨了嗎?」

  徐元平道:「是啊!不過叔叔的傷勢,必需要一口氣療好,雖然下雨了,咱們也不能移動。」

  金老二道:「唉!孩子,這不是太苦了你嗎?」

  徐元平道:「平兒只恨本身功力不夠。不能在短時間中,替叔叔療好傷勢──」

  金老二道:「不知要多長時間,才能療好我受傷的脈穴。」

  徐元平暗暗忖道:我如直言相告於他,祇怕他會想到很多困難之事,看來只有騙他一騙了。當答道:「要一十二個時辰吧?」金老二長長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徐元平低下頭來,在衣袖上擦拭一下汗水,當他抬起頭來,忽覺項頸之間一涼。

  他覺出那森森涼意,不似雨水,不禁心頭一凜,睏倦之意,頓然消去。一陣輕微的疼痛,一行鮮血,緩緩由項頸間,滴落在地上。他意識到一把鋒利的兵刃,正架放他的項頸上,而且已劃破了他頸上的肌膚。

  但他輕輕的咳了一聲,施展傳音入密的工夫,問道:「你是誰?──」,忽然心中一動,怕對方答話的聲音,驚動了金老二,急急又接了一句道:「你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和我交談,別驚擾了病人。」

  身後果然傳過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你可猜想得到我是誰嗎?」

  徐元平仔細分辨那聲音,甚覺耳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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