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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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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空猶豫了半晌工夫,才顫抖地說道:「我懷疑師父的……」說到「的」時,倏然住口,但見那長垂的雪髮皓髯,不停抖顫,顯然,他在用力克制著劇烈的激動。元通的臉由紅潤變成了鐵青之色,但他仍能控制著暴起的怒火,回頭望著環繞的群僧,嚴肅地說道:「自我達摩祖師手創我少林派,迄今已歷三十二代,貧僧無能無德,實不足領導群倫,接掌我派三十二代門戶,只因先師慈命難違,不得不勉力應命,得承諸位師叔、師弟大力匡扶,十餘年來尚未有重大事故發生──那知禍生蕭牆,變起肘腋,我派當今輩份最尊,武功最強的慧空大師,不但連番抗拒本座之命,而且不惜犯觸先祖手訂禁規,袒護外人,打傷本座護法弟子,藐視綠玉佛令,現下竟又敢妄圖委過逝去尊長,以困惑亂眾心,本座身為掌門,自難坐視……」 只聽群僧哄然說道:「慧空既然連番觸犯本派戒規,律法難容。掌門人應即傳令諭,依其所犯戒規懲處,以清門戶。」 元通點頭一笑,道:「達摩院元泰大師請率貴院上座四大弟子,擒拿叛徒慧空覆命。」 只見站在元通大師身後面最左一僧人,合掌答道:「達摩院主持元泰,敬領掌門法諭。」 僧袍揮動,微風颯然,輕飄飄落在幽室門口,躬身對幽室中慧空一禮,道:「弟子奉了掌門法諭,擒拿師伯,請恕弟子放肆了。」說完,左掌一揮,立時有四個三旬上下的偉健僧人,從群僧隊中躍出。 但聞慧空放聲一陣大笑,道:「這座幽室已經先師劃為禁地,本派弟子均應一體遵守,那個敢擅入一步,立即將受嚴懲。」 元泰沉聲喝道:「師伯連番抗違掌門令諭,已是觸犯本派戒規之人,抗違師伯之命,已算不得冒犯尊長。」說話之間,已然潛運真力,雙掌護身,直向慧空撲去。 慧空右手抵在徐元平背心之上,低聲說道:「快些收斂心神拒敵,一面聽我用傳音入密法,講解《達摩易筋經》文,時間無多,成敗全要看你的才智了。」 話剛說完,徐元平已覺一股真氣,由丹田直沖上來,左掌一揮,疾向元泰擊去,他掌勢出手,耳際已響起了細微但極清晰的聲音,道:「易筋洗髓篇,大盈若虧,大成若缺……」 元泰雙腳還未落著實地,忽感一股強猛絕倫的潛勢,直逼過來,他乃元字輩中三大高手之一,內功基礎深厚,身兼一十二種少林絕技,當下吐氣出聲,護胸雙掌,猛然平推而出,硬向撞擊而來的潛力迎去。雙方劈出內力一觸,立時捲起了一陣旋風,地上積存塵土,吃那狂颶捲起,滿室飛塵,彌目難降。 徐元平怕元泰借那彌目飛塵,欺近身側,右掌緊隨劈出,掌力過處,飛塵滾滾,直向元泰停身之處撞擊過去。元泰功力雖然深厚,但他如何能擋得住慧空借用徐元平雙掌所發出的劈空掌力,第一掌雖被他勉強接住,但已被震得血翻氣湧,如何還有餘力接擋這第二次襲來掌風。 但覺一股凌厲絕倫的潛力,挾著呼嘯之聲,排山倒海一般擊過來,不禁心頭大駭,正待閃身退避,忽感身後又是一股強力撞到,祇得疾向房側一讓。 耳際間只聽到一聲:「阿彌陀佛。」兩股極強的劈空勁力,已然觸接一起,狂颶暴起,屋動牆搖,磚落瓦滾聲中,五個伸臂相連的灰袍和尚,一齊衝入幽室。原來元通大師心知元泰難以擋得慧空雄渾無比的劈空掌力,是以在元泰縱身衝入幽室之後,立時又下令監修院中五位監修長老,一齊入室相援。 五僧剛剛衝入塵土彌目的幽室,正趕上徐元平右掌擊出,當頭的元金大師,立刻高喧一聲佛號,揮掌迎去。他那一聲阿彌陀佛,正是招呼四僧的訊號,四人同時運氣,雙手緊抵前面一人背心之上,以本身內力相助,元金大師劈出的掌風,陡然間猛增四倍。徐元平雖是借助慧空內力克敵,但在對方五僧合力的迎擊之下,本身亦受到強烈的感應,只覺內腑一震,全身氣血翻動,雙目花亂,耳際長鳴,這五僧合力的反擊,威勢絕猛無倫。 忽聽身後的慧空冷哼一聲,口中仍然吟著經文,右掌陡然加力,徐元平微覺身子向前一傾,被對方一擊震散的真氣,倏忽間彙聚丹田,翻動的氣血,立時平復下來。定神看去,群僧已然逼到三尺以內,不禁一驚,雙掌一齊劈出。元泰和監修院中五老,正想縱身而上,忽見徐元平雙掌一齊推出,合力揮掌一接。 徐元平只覺慧空觸在自己後背上的熱流,綿綿不絕地注入丹田,真力大增,不覺吐氣出聲,劈出的雙掌加速向前一送。他只是本能的加快了掌勢,不知這加速一送的威力,巨大絕倫,只聽六僧同時悶哼了一聲,吃那強大劈空勁氣震得飛起身軀,向外摔去。這時但聞幾聲隆隆大震,元泰和元金大師兩人的身軀,撞在那幽室磚壁之上,半邊磚牆吃那強大的撞擊之力震得倒塌下來。徐元平似是想不到這雙掌加速一送,竟有這般的威勢,不禁微微一怔。 只聽身後慧空低聲喝道:「快些澄靜心神,聽我確解《達摩易筋經》文,伐毛篇……」 元泰和監修院五個長老,大部都爬起退回到群僧列隊之處,只有元金似是受傷較重,吃對方掌震得撞塌了牆壁之後,一直就未爬起來。元通並未下命派人去搶救元金大師;他只是呆呆的站著,臉上神色變化不定,顯然:他正在思慮一件重大的決定。忽見元通揮動一下手中的綠玉佛杖,群僧立時一個個合掌垂首,靜待令下。只聽元通說道:「慧因、慧果兩位師叔請接綠玉佛令,聯手出擊,全力搏擒叛徒,元、百、天三代弟子,各就羅漢陣位,並立時停止供應叛徒需水及食用之物。」 慧因一皺長垂眼瞼的白眉,低聲說道:「掌門暫請息怒,老衲還有下情上陳……」 元通冷笑一聲,接道:「師叔可是要抗拒綠玉佛令嗎?」 慧因急道:「老衲不敢。」 元通聲色俱厲,怒容滿臉,道:「慧空既傷本座護法,又抗拒綠玉佛令藐視派規,罪無可恕,兩位師叔素知我派門規,綠玉佛杖乃歷代師祖傳下信物,慧空連番拒執,已不能再算是我們少林門下弟子,兩位師叔快請出手,格殺勿論。」 慧因、慧果黯然一笑,道:「老衲等敬領綠玉佛令。」說完,縱身一躍,雙雙撲入那塵土尚未落淨的幽室之中。 慧果一探臂,抱起倒臥在壁角的元金大師,躍出幽室放好,重又躍回。只見元金大師滿臉都是積塵,口中也被塵土填滿,人還在昏迷之中,雖未氣絕,但看上去傷的十分慘重。要知少林派門規森嚴,元通未下令搶救元金大師,群僧不敢擅自出手。 這當兒,那幽室中瀰漫的積塵,已逐漸消溶,依稀可見慧空盤膝靜坐在木榻上,徐元平旁榻而立,兩個人都聚精會神的,慧空還不停口齒啟動,但卻聽不到他說話之聲。 慧因、慧果一齊合掌躬身,高聲說道:「掌門方丈已傳下綠玉佛令,命小弟等擒拿師兄。」 慧空睜眼望了兩人一眼,低聲對徐元平道:「快些盤膝坐下,我以本身功力助你儘早學得《達摩易筋經》上記載武學。」 徐元平依言坐好,慧空突然一掌,擊在他頭上「前頂」要穴,徐元平忽覺全身一顫,立時知覺頓失。 慧果見慧空相應不理,立時接上一句道:「綠玉佛令乃歷代掌門師祖相傳信物,小弟等不敢抗拒,要請師兄原諒了。」 慧空冷笑一聲道:「兩位師弟請轉告掌門方丈,寬放老衲三日限期,屆時老衲當自絕以謝抗拒綠玉佛令之罪,現下如若苦苦相迫,哼,可勿怪老衲失手傷人……」 慧因、慧果聽他十分堅決,回頭望著室外的元通,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元通已搶先說道:「叛徒已然連傷數人,豈能再依他寬放時限,如被他逃了出寺,那可是我們少林寺奇恥大辱,凡是現下站在此地之人都將愧對歷代祖師陰靈……」 說完,一揚手中綠玉佛杖,高聲接道:「本座再傳綠玉佛令,恭請慧因、慧果兩位師叔立刻出手,早擒叛徒。」 慧空突然圓睜雙目,哈哈大笑道:「老衲縱有觸犯綠玉佛令之處,但掌門人擅自傳諭擊毀吊鎖的『悔心禪院』雙門,亦有蠢視先師之處,但憑此點,老衲就可以據理拼命……」他突然把目光投射在慧因、慧果身上,冷冷地接道:「兩位師弟請自己估量估量,縱然聯手而上,祇怕也未必是小兄的敵手……」 慧因、慧果的武功,大都是由慧空代師傳授,在兩人心目之中對這位大師兄敬若師尊,現下要他們師兄弟翻臉動手,實在大感為難,但又不能抗拒掌門方丈的綠玉佛令,一時之間呆在當地。 只聽元通大師厲聲喝道:「本座三傳綠玉佛令,敬請慧因、慧果兩位師叔早些搏擒叛徒,以保我派清譽!」 慧因白眉一揚,道:「大師兄,請恕小弟放肆了!」呼的一掌,直劈過去。慧空冷漠一笑,按在徐元平頭頂的右掌不動,左手五指輕輕的一彈,幾縷指風,應手而出,迎著慧因劈來的掌風撞去。慧因劈出掌風,和慧空彈出指風相觸,立時覺出不對,只感慧空指風,裂破他劈出的掌風,直向身上襲到,不禁吃了一驚,一面潛運真力,加強掌風威勢,一面飄身向後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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