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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不料,司馬長風不住的搖頭道:「不!你仍舊是丐幫幫主的身份前來赴會,不過要率領丐幫的重要人物,如八方長老、水陸兩路的分舵舵主,加上各級護法,一同來參加大會,不能缺少一個。」

  費滅行忙道:「屬下照辦。」

  司馬長風微笑點頭,又道:「這樣就好,你且坐下來,我還有話與你商量。」

  二年來,費天行在司馬山莊,從沒見過司馬長風這等親切,這等語氣和藹過,尤其是「坐」,在司馬山莊,費天行乃是「總管」。

  說穿了不過是「僕人的頭子」而已。

  雖然司馬山莊儼然武林盟主,身為山莊總管是一人之下許多人之上,在山莊裡分量地位都很良,對外也受人尊敬,但費天行從來沒有在司馬長風身側坐下來過。

  更有一點是「竹話與你商」,這商量二字,也使贊天行受寵若驚,內心不由忐忑不安,料定必有驚天動地之事,還是……司馬長風見費天行沉思良久沒何說話,不由道:「你在想?」

  費天行不由悚然一驚,忙道:「哪有屬下的座位,莊主說商量,屬下更不敢當。」

  司馬長風仰臉笑了聲道:「哈!費幫主,你可知道這次武林大會的用意嗎?」

  「屬下愚味。」

  「敵血大會。」

  「歃血?」

  「對!我選了八大門派以外的野仙遊俠,要組織天下第一流。」

  「天下第一流?」

  「不稱幫,不論派,不叫會,不立門戶,我叫它做『流』,這個『流』,就叫做『天下終一流』,懂嗎?」

  費天行實在不懂,但又不敢說出口來,一時答不上話來。

  司馬長風又道:「我之所以稱它為『流』,是想這個『流』像是水一般,能掀起狂濤巨浪,又能像涓涓細流,無孔不入,無處不在,靜時淙淙不絕,動時滾滾瀉瀉,像洪流似的,席捲天下。哈哈……天行,你該明白了吧。哈哈……」說到興起之際,司馬長風忽的從座位上彈身而起,舉起雙臂,長笑不已,似乎天下只有他一人,似乎他已是宇內的至尊,武林的宗主。

  費天行不由瞠目結舌。因為,目前司馬山莊在江湖上已經有崇高的地位,武林中承認的盟主,一劍擎天的名號響亮得很,實在用不著再舉行「歃血」大會。「歃血」大會是一門一派的開幕大典的儀式,或是結盟並寨才有的禮數。司馬長風約誰來,已經指出是「野仙遊俠」,假若是真的敵了血,不用問,現在的名門正派,是參加還是摒諳門外呢?參加,無形之中名門正派自然瓦解,因為都併入司馬山莊。不參加,司馬長風的性格,加上「天下第一流」的構想,勢必要消除異已,那麼……費滅行覺著一陣冷汗順著自己背後滲出,內裡的裡衫濕透。

  司馬長風焉能看不出費天行的心思,冷冷的道:「天行,你不贊成我的意思?」說著,他高舉的手臂突然垂下。

  「當!」藏在袖內的匕首應聲落地,巧的是那柄匕首落下時乃是刀尖朝下,「篤」的一聲脆響,竟然插在麻石鋪成的地面,幾乎整支匕首都刺入石中,力道之沉可以想見。

  費天行忙道:「屬下斗膽請問莊上,丐幫承蒙莊主面囑屆時前來,是不是要亢任接待字內高人,或大會中各級執事?」

  不料,司馬長風搖手不迭道:「不!不!你率領丐幫前來是參加歃血,並不是要擔當什麼職司。」

  費天行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內跳出來,但臉上卻帶笑道:「哦!屬下……」

  「你聽我說!」司馬長風攔住費天行的活,道:「天下第一流的主流是司馬山莊……其餘各處沒有門派的高手我都一齊網羅過來,算是主流的一點一滴小水泡。你嘛,哈哈!天行,算是第一道支流,你還滿意嗎?」

  費天行勢在必問的道:「那麼一來,莊主,丐幫呢?丐幫算是什麼?」

  想不到司馬長風忽然前跨一步,走近了費天行道:「你從來沒想到丐幫二字非常難聽?你忘記了丐幫波黑白兩道稱做窮家幫?要你率領丐幫的重要人物前來歃血,就是要給你天大的面子,從歃血之日起,不准任何人再提丐幫,掃去那個難聽的『窮』字!」他口中說看,腳下不經意的一寸一分的前移,等到話說完,人已在費天行的身前五尺之處,深乎可及。

  費天行通身發毛,汗流夾背。

  司馬長風就在此刻,突然右手疾伸,搭在費天行的左肩之上。

  費天行乃練功之人,而且是列名高手。自然反應靈敏,人雖不敢躍退,而暗地裡已將全身真氣上提,力道凝聚在左肩琵琶骨及肩井大穴。

  司馬長風豈不感到有股反彈之力,個由朗聲而笑道:「天行,你的功力進境很快,反應的力道也恰到好處。哈!嘻嘻!」

  費天行的一張臉既紅又熱。

  适才,真的是性命交關的一刹那。只要司馬長風的五指運功抓下,費天行必然落一個半身殘廢,甚而二十年的功夫,算是白練了。

  好在司馬長風按在肩上的手。絲毫沒有展功用力,只像平常人搭肩輕拍,接著司馬長風又道:「還有一件事,想來你一定樂意知道的,就是你母親的消息。」

  「莊主!」費天行幾乎要大叫起來。

  司馬長風又道:「我不但有了確實的消息,而且已將老太太接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這該是你天大的喜訊吧。」

  司馬長風說完之後,不等費天行回話,收起按在他肩上的手,折身緩步走回豹皮掩墊的太師椅,若不經意的坐下來。

  費天行個由將信將疑。

  解散丐幫,投入「天下第一流」,是費天行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因為數百乍的丐幫,不能毀在他的手裡,不敢做千古罪人。

  費天行在問明瞭歃血大會的用意之後,原已是吃了秤錘鐵了心。即使是拼了一死,也不能答應司馬長風的要求。

  他料不到突然之間,司馬長風會冒出有了他母親下落的消息。費天行是丐幫出了名的孝子,他之所以能進入丐幫,也是九變駝龍常傑的大師兄。人稱「日走千家」飛毛腿葛天民偶爾之間發現他事母至孝,又是練武的上上之材,才刻意的傳授了丐幫的打狗棒法。交到九變駝龍常傑門下,存心要他接棒做丐幫的掌門。

  因此,他聽說母親有了消息,不由為難起來。

  司馬長風的性格固然是專門控制別人,利用別人的弱點,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在此時此刻提了出來,一定是逼著費天行投靠,居心的尖酸刻薄甚至到了惡毒的地步。

  費天行除非是個顧老母的性命,否則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有聽他的擺佈,幸著鼻子走。

  此時,司馬長風又故作緩和的道:「天行,我可不是拿你母親來脅迫你,你可以自做主意,仔細的斟酌一番,然後再回我的話。」

  他說完,又微微打了個「哈欠」,顯出倦容,仿佛話已說完,有「我倦欲眠君且去」的逐客之意。這當然是欲擒故縱的姿態。

  費天行一見,連忙趨步向前,低聲下氣的道:「莊主,屬下可否見家慈一面?」

  司馬長風毫不猶豫的道:「當然呵以。」

  費天行大喜過望,忙道:「莊主……」

  司馬長風搶著道:「眼前還辦不別,因為你母親的失蹤是有人存心安排,路途遙遠得出乎你想像之外,我已差專人,就是十八血鷹中的六人前去迎接、保護她老人家平安的到司馬山莊來。到時,你何止與你母親見面,而且朝夕相聚,晨昏定省,享受天倫之樂。

  哈哈!天行,你安心,為時不遠了。」他娓娓道來,活神活現。

  費天行天性至孝,他不能不相信司馬長風的話。

  然而,他時丐幫的事是一個關鍵。他不能為了一已之私,為盡個人的孝道而毀了整個丐幫。

  因此,他試著幾近哀求的道:「莊主,家慈之事屬下縱然一死不足報深恩,不知……不知此事可否與丐幫歃血之事另說另講了?」

  他料定此言一出,司馬長風可能會勃然變色,甚而大發雷霆。

  誰知,司馬長風卻冷冷一笑道:「丐幫就是你,你就是丐幫。天行,我之所以放你去當這個幫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找也累了,你也去歇息吧。」

  司馬長風說完,己立身而起,連眼也不看一看費天行,邁步跨過屏風,逕自走向臥室。臥室,是司馬長風自己一個人的天地,除了司馬駿之外,連費天行也沒進去過,是司馬山莊的第一號禁地。

  外廳,只剩下費天行。對著空蕩蕩的大廳,費天行除了發呆之外,還有什麼呢?地底深處,本來是冬暖夏涼的。此刻,一絲涼意,伴著費天行淒清的一聲歎息,在寬闊的大廳上空飄蕩,久久沒有散去。

  好生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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