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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老身去的地方,就是你們去的地方。」

  這句話似乎語含玄機,紀無情茫然問道:「老前輩此語怎講?」

  東方霞十分慎重的道:「因為老身要帶你們兩人到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去。」

  紀無情神色一緊道:「可是晚輩並沒要求老前輩帶我們到什麼地方去啊?」

  東方霞哼了一聲道:「這在你們算得人生最難得的一次奇遇,只要你們隨我見到這位無名老人,你們的人生際遇,必可進入另外一種境界,這在別人是千載難求的,不過能否見到這位無名老人,還要看你們的造化!」

  紀無情搖搖頭道:「老前輩的話,晚輩是越聽越不懂了?」

  東方霞不動聲色的道:「老身本想帶你們同行,但又不敢過於冒昧,必須先請示過無名老人才成,所以我必須比你們先到。」

  說到這裡,她蹙眉沉吟了一陣道:「現在我跟你們約定好,五日後日落時刻在鄢陵城西五裡處一座關帝廟前見面。」

  紀無情偷偷望了無我和尚一眼,想看看他有何反應,但無我和尚根本沒有任何表情。

  只聽東方霞冷聲道:「老身為了你們,不惜破例出山,長途跋涉,若你們不肯赴約,老身絕不勉強。」

  無我和尚高誦佛號,搶著答道:「小僧謹遵諭命,按期赴約就是。」

  東方霞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這小師父必定大有造化,老身這就動身,你們也該走了,否則無法依約定之期相會,老身屆時絕不久候。」

  紀無情略一猶豫道:「晚輩們是否可去看看常三公子?」

  東方霞面現不悅之色道:「不必,常三公子三日之後方可痊癒,現在仍在昏迷當中,看了等於不看。」

  「那麼晚輩就謝過東方老前輩,這就離谷赴往鄢陵了!」

  兩人離開揮旗山不歸谷,一路西行。

  紀無情道:「大師,今日得見東方前輩,才知傳言不實,她居然要和我們在鄢陵相會,可見她並未遵守一生一世永不踏出不歸谷的約定,這就難怪她對眼下江湖中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無我和尚淡然笑道:「依貧僧猜測,她這次根本並非閉關,很可能是不歸谷發生什麼變故,所以才在外面耽了三天。」

  「如果說不歸谷發生了什麼變故,那該是你我帶著常玉嵐無故闖進去的事了!」

  「貧僧自然不是指的這個。」

  正說到這裡。

  忽然一匹黃色駿馬,迎面急馳而來。

  馬上人也是一襲黃色勁裝,長髮披肩,姿色頗為秀麗。

  紀無情早看出這人正是數日前在官渡渡口相遇的江上碧。

  十年前,他受司馬山莊莊主司馬長風的擺佈,曾在巢湖青螺峰狂人堡擔任過一段短時間的堡主,並由江上碧的哥哥江上寒擔任副堡主。

  那時他的瘋癲症正在時犯時愈,江上碧曾對他十分照顧,就像妹妹對待兄長一樣。

  後來江上寒被司馬長風派出的血鷹燒死,自己也離開狂人堡,直到數日前才在官渡巧遇,而且得知她已做了狂人堡堡主。

  只是她因何與那劫持常玉嵐的銀衣女郎相識,而且似乎又聽命於那銀衣女郎驅使,卻至今成謎。

  這時已離開揮旗山很遠,正走在一處官塘大道上,紀無情不等那匹馬臨近,便和無我和尚打個暗號,橫身攔住去路。

  她欲待勒馬回頭已來不及,只好在馬上襝衽一禮道:「紀堡主和司馬少莊主別來無恙,小妹這廂有禮了!」

  「江姑娘!」紀無情拱拱手道:「狂人堡的堡主據說現在是你了,方才對在下這種稱呼,實在不敢當!」

  無我和尚也單掌立胸道:「司馬山莊少莊主早已死了,貧僧法名無我,還望女施主改口相稱。」

  江上碧漲著臉道:「小妹有急事要到風台去,但請二位讓路放行!」

  紀無情道:「江姑娘,十年前在下在貴堡時,曾蒙你殷勤照顧,內心感激不盡,當時姑娘一派純潔天真,想不到十年後竟有這大改變?」

  江上碧怔了道:「小妹不知改變在什麼地方,但請紀公子明言?」

  紀無情神色一正,問道:「那天在官渡的銀衣女子是誰?你目前好像已聽命於她,在下擔心你雖是狂人堡堡主,卻一切都做不了主。」

  江上碧轉了轉眼珠道:「現在門主不在,小妹就對紀公子實說了吧,不過小妹所知道的也是有限。」

  「不妨知道多少講多少!」

  「小妹只知道她叫阮溫玉,有個外號飛天銀狐,是遠由雲貴八貢山而來,因為小妹聽到有人稱她門主,所以也跟著叫她門主,至於她是什麼門的,就又一概不知了。」

  「你為什麼要以她之命是從?難道是受制於她?或者有難言之隱?」

  「小妹確有難言之隱,不得不聽她驅使,但盼紀公子不要深究,否則小妹寧肯一死,也不想再吐露實言。」

  紀無情不願逼她過甚,語氣稍緩道:「江姑娘可否告知那阮溫玉目前人在什麼地方?」

  江上碧搖搖頭道:「她的行蹤飄忽不定,今天一早是在蒙城,現在到了什麼地方,小妹也難預料。」

  「那你又如何和她連絡呢?」

  「她要小妹五日後在鄢陵相見。」

  紀無情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莫非千手觀音東方霞和飛天銀狐阮溫玉暗中也有聯繫?否則時間地點如何會這樣巧呢?

  這一來他反而不想再問下去了,為的是避免因而被對方識破,因為他已決定在到達鄂陵後,暗中加以探查,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誰知江上碧卻頓了一頓,反問道:「紀公子,你們把常玉嵐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江姑娘問這個幹嗎?」

  「小妹是擔心他的安全,據阮門主說,常三公子的穴道在中原一十三省,任何人都無法解開,小妹是擔心他這多天不飲不食,餓也給餓死了。」

  紀無情故做神色一緊道:「既然如此,在下反而不解了,那天飛天銀狐並未戰敗,她為什麼任由我們把常玉嵐帶走而不追襲?」

  江上碧道:「這道理很簡單,她知道你們在無法為常三公子解開穴道後,必定再把人送還她,又何必追襲呢。」

  紀無情帶著打破沙鍋問(紋)到底的口氣道:「她為什麼要擄走常玉嵐?」

  江上碧不經意的微微一笑道:「據小妹所知,阮門主對常三公子並無惡意,也許是情有獨鍾吧!」

  江上碧這句話只是隨口而出,豈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在紀無情來說,不亞一柄利刀刺進心肺,只感腦子裡嗡的一聲,兩眼一陣發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一向逞強好勝,事實上不論那方面,也從不輸人,即以當年和常玉嵐較技論藝,兩人三日三夜未見勝負,北刀南劍之名,在江湖上傳為美談,不脛而走。而北刀南劍,在排名上又無疑北刀在南劍之上,因為很少有稱他們為南劍北刀的。

  誰知在情場上兩人的際遇卻有如天壤之別,他竟做了大大的敗將,一往情深的意中人,早為常玉嵐捷足先占,而此刻偏偏江上碧又大不知趣,更說阮溫玉對常玉嵐情有獨鍾,這對他是何等難以忍受的刺激。

  難道他紀無情在情場上就永無抬頭翻身之日?

  「江姑娘,難道常玉嵐真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女人如此喜歡?」紀無情一臉憤然之色,語氣冷得像從冰窖發出來的。

  江上碧那能看不出紀無情的心意,故意撇撇嘴,冷笑道:「依小妹看,未必如此,論文才、論武功,紀公子處處都在他之上,他不過是機會起得好而已,這一點連小妹都為你不平!」

  這幾句話,使得紀無情頓把江上碧引為知己,不覺心胸為之一爽,積壓在內心的怨氣,也出了不少,隨即輕咳一聲道:「江姑娘這話只怕是在安慰紀某吧?」

  江上碧正色道:「小妹有事實為證,譬如你喜歡當年的桃花仙子籃秀,本來可以和常玉嵐公平競爭,但偏偏在緊要關頭你卻得了瘋癲之症,試想那藍秀怎肯嫁給一個瘋癲之人?」

  「而現在你的瘋癲之症雖已全愈,卻又邊幅不修,還自稱什麼恨海狂蛟,紀大哥,人家好好的姑娘,誰會喜歡一個什麼恨海狂蛟,除非她自己也發了狂。」

  江上碧一番話說得不疾不徐,但聽在紀無情耳朵裡,卻如聞梵音警鐘,她說得實在不錯,誰願意愛上一個瘋癲之人?誰願意喜歡一個蓬頭垢面的恨海狂蛟,女人跟了這種人還會有好日子過麼?

  這時的紀無情,對江上碧不但不惱,反而充滿一片感激,因為在這十幾年來,她是第一個能說出使自己幡然有所警悟的話。

  江上碧見紀無情默然不語,茫然問道:「紀大哥,小妹的話不對麼?」

  紀無情連忙拱手齊眉道:「教誨之言,紀某感激不盡,江姑娘,在下不敢打擾,你可以走了,但願後會有期。」

  江上碧剛要策馬加鞭,卻又一蹙翠眉道:「紀大哥,可否告知小妹,常三公子哪裡去了?」

  紀無情內心悚然一震,他想到若說出實情,飛天銀狐阮溫玉必然會找到不歸谷,目前不歸谷只剩下東方綠珠和幾名小婢,很難應付意外變故,若常玉嵐再度落於飛天銀狐之手,那麼自己和無我和尚的一番辛勞,豈不是完全白費了。

  想到這裡,只好黯然一歎道:「實不相瞞,常三公子已經死了!」

  「死了?」江上碧如聞晴天霹靂,臉色大變:「他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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