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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東方霞臉上滿是不屑之色,繼續說道:「紀公子,司馬山莊目前可曾改過名稱?」

  紀無情不由一怔道:「據晚輩所知,目前仍舊稱做司馬山莊。」

  一陣嘿嘿冷笑聲過後,東方霞道:「司馬山莊原屬大司馬岳撼軍所有,所以才稱做司馬山莊,後來為司馬長風所占,因他複姓司馬,自然不必再改莊名。」

  「目前常玉嵐身為莊主,與大司馬岳撼軍以及司馬長風扯不上半點關係,為什麼仍以司馬山莊為名?」

  這幾句話,說得紀無情和無我和尚也都頗感茫然,因為他們從未想到這個問題,而這問題又的確甚為費解。

  許久,紀無情才似有所悟的道:「據晚輩猜想,這可能是常玉嵐為敬重大司馬岳憾軍,不便擅自更名。」

  「另外,他的夫人藍秀姑娘,是大司馬岳撼軍的親生女兒,和『司馬』二字,仍然攀得上關係。」

  東方霞又是一陣攝人心魄的冷笑,滿面嚴霜道:「胡說,巫嫣紅那賤人盜名欺世,你們都受了她的騙,藍秀丫頭如果是大司馬親生,為什麼姓藍而不姓岳?」

  紀無情呆了一呆道:「據晚輩所知,藍秀姑娘是在當年大司馬抄家時,百花夫人偷偷把她交給內院侍衛藍天倚帶出逃生,所以她才改為藍姓。」

  東方霞再度冷笑道:「既然如此,在十年前你口稱的那位百花夫人,為什麼不為她改姓歸宗?」

  紀無情頓時為之語塞,這照樣也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

  東方霞似乎越說火氣越大,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接道:「你們都受了巫嫣紅那賤人的騙!」

  她頓了一頓,帶些無奈的歎口氣道:「其實豈止你們,中原武林,包括八大門派在內,哪個沒受她的騙?她假大司馬岳憾軍之名,行男盜女娼之實,博正大光明之名,十年前目的已達,終於真正做上了太上女皇。」

  紀無情茫然問道:「東方老前輩所說的巫嫣紅,晚輩敢問此人是誰?」

  「這人你不但見過,而且受過她的利用,也許在你心目中,到現在還把她視為神明,欽佩不已,她就是被你們稱為百花夫人的那賤人!」

  「百花夫人十幾年來,一直受武林同道敬仰,晚輩自是並不例外,不知東方老前輩為何對她如此痛恨?」

  「你們只看到她那故意做作出來光明的一面,當然不大容易接受我說的話,不過,事實真相,很快你們就會明白的。」

  紀無情腦際閃電般一轉,想起十年前和常玉嵐加入百花門時,當時百花夫人是以美色為餌,使他與一名美婢一夕風流之後,身中奇毒,從此必須服用解藥,為了活命,不得不接受控制。

  而百花大人手下的五條龍和八朵名花,也大多並非善類,尤其已死的那名暗香精舍總管樂無窮,與百花女人之間,似乎頗為曖昧。

  想到這裡,終於覺得千手觀音東方霞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只是她被困揮旗山不歸谷五十年,如何對江湖事如此熟悉,而且能知人之所不知,卻又大感難以思解,甚至不可思議。

  東方霞喝了口茶,似乎怒氣已稍稍平息,繼續說道:「老身明白,十年前,你們兩人和常玉嵐都列名武林四大公子之一,但十年後卻際遇各別,如今你們不但不生妒恨,反而在他身受毒傷之後捨命相救,足見二位重情重義,連老身也深深為之感動。」

  「啟稟東方老前輩,常玉嵐並非壞人,他現在身受無名奇毒,救人要緊。縱然彼此間昔日有什麼恩怨過節,也應當暫時放在一邊。」

  「老身明白,常三公子不但不是壞人,而且還是武林中年輕一輩的傑出人才,可惜他不該甘願受巫嫣紅欺騙,更不該娶巫嫣紅與藍天倚所生之女為妻,聽說那丫頭長得不錯,不少人看著眼紅,將來也很可能是人間禍水。」

  這幾句話,正說到紀無情心眼裡去,不由對千手觀音大為敬服,這女人雖然比自己年紀將近大了兩倍,在他來說,卻頗有知心之感。

  東方霞再望向無我和尚道:「小師父,你的法號怎麼稱呼?」

  無我和尚躬身合掌道:「貧僧無我。」

  東方霞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道:「你根本就不會忘我,而且七情六欲,與一般常人無異,所不同的只是穿了一襲僧裝而已。」

  這話無疑是對出家人的一種莫大侮辱,連紀無情都擔心無我和尚會當場頂撞。

  豈知他絲毫不曾著惱,只是紅著臉垂下頭道:「小僧自知修行太淺,東方女檀越教訓得是,小僧慚愧!」

  東方霞神色沉凝,一字一句的道:「既無法遁出三界之外,何不重回五行之中,小師父,老身一向看人不差,你根本俗緣未了,將未必可大富大貴。」

  無我和尚不願表示什麼,索性低頭不語。

  但紀無情卻聽得暗中搖頭,無我和尚雙目已經失明,縱然棄僧還俗,也是無家可歸之人,能無凍餒之憂,已屬難得,哪裡來的大富大貴?

  豈知東方霞卻像看透了紀無情心裡在想些什麼,帶點兒神秘的微微笑道:「你是否不相信?慢慢我的話必會靈驗的,說不定將來這位小師父仍會恢復少莊主身份。」

  紀無情只得附和著道:「東方老前輩慧眼識人,出言必有所本,晚輩怎敢不信,只是他縱然棄僧還俗,也是無家無業,無親無友,又怎能再做少莊主呢?即使真能如老前輩所說,老莊主又是何人?」

  東方霞忽然神色一變,長長籲口氣道:「天機不可洩漏,老身方才說得太多了。」

  紀無情扶著已站立不穩的常玉嵐道:「老前輩救人要緊!」

  東方霞道:「老身既然答應救他,豈能反悔,你先把他放倒地上,解開他的上衣!」

  常玉嵐倒是十分的聽話,要他倒下就倒下,為他解開上衣也不反抗。

  東方霞起身緩緩走下位來,凝眸仔細瞧了一陣,蹙著雙眉道:「奇怪,這種撞穴截脈手法,絕非中原一十三省武林所有,莫非?……」

  她語氣稍歇,微一沉吟,問道:「你們可看到那人?」

  紀無情道:「晚輩所見,是個年輕女子,至於常三公子是否為她所傷,卻無法斷定,因為晚輩看到他時,他已躺在一頂轎中昏迷不醒。」

  東方霞仰起頭來,像在思量一件往事,許久,才自言自語的道:「莫非是雲貴八貢山阮家……」

  紀無情心中一動,問道:「雲貴八貢山阮家,晚輩好像從未聽說過?」

  東方霞仍像自說自話般的道:「八貢山阮家從未進入中原,若當真阮家的人進入中原,說不定武林之中,又要面臨一次浩劫大難了!」

  她似乎光說不練,觀察了半天,卻並不動手救人。

  「老前輩!」紀無情有些等不及的道:「三天前多蒙少谷主出手相救,使他得以不死,但卻又未能完全恢復,如今一切全仗老前輩了。」

  「若常三公子得能痊癒,你老人家就是他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連晚輩也感激不盡!」

  卻聽東方霞冷冷笑道:「像這種甘願為巫嫣紅那賤人驅使,為爭奪藍秀那丫頭而不擇手段的無情無義之人,還留他活在世上做什麼?」

  她話未說完,右手並起食中二指,閃電般直向常玉嵐小腹「氣海穴」上戳去。

  紀無情大驚之下,想出手阻止來不及。

  「氣海穴」在臍下一寸五分,再往下半寸即是丹田,堪稱人身要害,苦被人猝然下手點中此穴,不論被點的人內功多麼深厚,半個時辰內必死。

  東方霞突施辣手,分明有意置常玉嵐於死地,因為紀無情心裡有數,解穴救人從沒聽說有在「氣海穴」上下工夫的。

  「老前輩,你這算何意?」紀無情氣急敗壞的出聲大叫。

  「老身早就想殺這姓常的,只是一直不得機會,如今你們自動把他送上門來,我又豈能錯過機會!」

  敞廳內充滿了千手觀音東方霞的嘿嘿笑聲,歷久不絕。

  看常玉嵐時,果然已直挺挺的躺在那裡,面色慘白,氣如遊絲,似乎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紀無情一向性情剛烈,正要不顧一切的亮出刀來豁出性命和東方霞拼個你死我活。

  不想東方霞早已坐回原位,神色也變得像若無其事一般。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轉頭吩咐身後的兩名青衣小婢道:「把他抬到神壇左邊那間空房去!」

  接著又吩咐站在一旁的東方綠珠道:「每日三次為他各服下一粒丸藥,第一次服『消毒五分散』,第二次服『冷僻天玄丹』,第三次服『凝碧返元丸』。」

  東方綠珠應了一聲,隨在抬著常玉嵐的兩名青衣小婢身後,剛走出幾步,身後又響起千手觀音東方霞冷峻的聲音:「回來!」

  東方綠珠止步回身道:「師祖還有什麼吩咐?」

  東方霞面色凝重的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不歸谷,歸期不定,三日後常三公子痊癒後只管放他走。」

  東方綠珠怔了怔,有些不安的道:「師祖又要到哪裡去呢?」

  「不必多問,你只管好好看守不歸谷,別在這段期間出事情就成了。」

  東方綠珠不敢再問,躬身施禮而去。

  東方霞再望向紀無情冷冷笑道:「年輕人,在事情未弄明白前,還是稍安匆躁為妙!」

  紀無情這才明白東方霞方才並非殺害常玉嵐,而是出手救人,但這種救人之法,卻是在武林中罕見罕聞。

  「老前輩請恕晚輩愚昧無知,只是不知常玉嵐什麼時候方可痊癒?」

  「方才老身已經對綠珠說過,常三公子三日內必能完全復原,紀公子不必擔心。」

  「那麼老前輩又要到那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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