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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容哥兒大步過去,坐了客位。道:「萬上,在下此刻是……」

  萬上門主接道:「相公定然很餓了,我先陪相公進一點酒飯如何?」

  她不提也還罷了,這一提容哥兒立時感覺到飢腸轆轆。十分難耐,點點頭道:「在下確也有點餓了。」萬上門主舉手輕擊兩掌,木門呀然而開。一個女婢,手托木盤而入。萬上門主似是早有準備,那女婢手托的木盤之上早已放著酒菜。

  那女婢放下酒菜,欠身一禮,悄然退走。

  萬上門主舉起酒壺,先替容哥兒斟一杯酒,道:「先敬相公一杯。」當先舉杯,一飲而盡。容哥兒也只好舉杯喝乾,心中卻疑雲重重。

  萬上門主又替容哥兒斟滿酒杯,道:「相公的酒量如何?」

  容哥兒搖頭,道:「三杯之量。」

  萬上門主道:「賤妾絕不勉強。」自斟自飲,連乾六杯。

  融融燭火之下,只見她臉上攀起了一層紅暈,顯然是微帶醉意。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來,她也是酒力不佳。」

  萬上門又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舉起纖手,理下鬢前散髮,緩緩說道:「十年來,我一直是生活在緊張之中,費盡了心血,組成了今日的萬上門,忘記了歲月催人,年華易逝,春去秋來,紅顏易老……」

  容哥兒接道:「夫人駐顏有術,容色如花。」

  萬上門主格格一笑,道:「當真嗎?」

  容哥兒道:「在下句句字字,都是由衷之言。」

  萬上門主微微一笑,道:「漫漫長夜,剪燭談心,人生歡樂的事,莫過於此了,自先夫過世之後,從未有今宵之歡,相公恕賤妾放蕩了。」

  容哥兒道:「這個,這個……」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這個半天,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萬上門主道:「話要從頭說起,相公可明白,你數次入我之手,我為何不肯傷你嗎?而且還派遣高手,暗中相護。」

  容哥兒道:「在下亦感覺到奇怪,夫人何以對在下特別寬容。」

  萬上門主笑道:「因為你很像他……」

  容哥兒道:「他是誰?」

  萬上門主道:「就是你現在改扮的人,百年來天下第一風流人物鄧玉龍……」

  容哥兒道:「鄧玉龍,鄧大俠……」

  萬上門主道:「不錯,名滿武林的鄧大俠,也就是我死去的丈夫。」

  容哥兒道:「原來是鄧夫人。」

  萬上門主道:「先夫突然間消失江湖,那是天下人盡知,但他過世的消息,卻是沒有幾人知曉了。」

  容哥兒點點頭道:「鄧老前輩,在下曾聽家母談過,是一位拳劍雙絕,才氣縱橫的奇俠……」

  萬上門主道:「還是位風流不羈,到處留情的人,因此,他雖然做了無數好事,仍難獲得那武林同道的諒解,很多人提起他,仍然是恨如刺骨。」

  她又自斟一杯,喝了下去,接道:「賤妾有幸得他垂青,竟然請了三媒六證,娶我為妻,賤妾無能,無法改變他風流性格,新婚三日,我那浪蕩的夫婿就失蹤不見。」容哥兒啊了一聲,住口不言。

  萬上門主道:「相公有什麼話?儘管說吧,今宵咱們這番對酒談話,希望各暢所言,如是我心有所忌,也不會這般坦然的說明內情了。」

  容哥兒道:「鄧大俠出走之後,可曾再回過夫人身邊?」

  萬上門主道:「回來過,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住不過七日,又悄然而去…」

  她伸出纖巧的玉手,又斟滿了一杯酒,飲了下去,接道:「他這一去,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石沙,永未再見,我作了他的妻子,不知使多少人妒忌羨慕,但我們只作了十日夫妻,我卻為了這虛名,守了十九年的活寡。」說完話,又自斟一杯酒,喝了下去。

  容哥兒道:「夫人莫要借酒消愁……」

  萬上門主先是一怔,繼而格格一笑,道:「借酒消愁嗎?那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目光轉注在容哥兒的臉上,嫣然一笑,道:「我吃了一年的酒,為情郎負心,已使我自暴自棄,一年後,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容哥兒道:「什麼消息?」

  萬上門主道:「我聽夫婿鄧玉龍被人謀害的消息。」

  容哥兒道:「鄧大俠武功超絕,怎會被人謀殺呢?」

  萬上門主道:「在江湖之上行動,有時武功亦會失去效用,我那丈夫,雖然武功很高,人也機警,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他有個無法克服的缺點。」

  容哥兒道:「什麼缺點?」

  萬上門主道:「照理說,賤妾為人之妻,不能妄論丈夫之過,但此刻形勢不同,賤妾有求於相公,只好從權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想不到,這位統率著無數高手的神秘女英雄,竟然還是個十分拘謹的人物。」

  但聞那萬上門主,接道:「他貪戀女色的缺點,是他致命之傷,只需美女當前,他會忘去一切的危險。」

  容哥兒道:「這個,夫人怎不勸勸他呢?」

  萬上門主道:「勸勸他,相公說的太簡單了,天下美女,都要捨身就地,叫我這做妻子的人,又有什麼方法可想。」目光突然停在容哥兒臉上柔媚一笑,道:「相公,未亡人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了希望相公不要生氣。」

  容哥兒道:「夫人請說。」

  萬上門主道:「相公太像我丈夫了,像得連我也難分辨;如是早生三十年,未亡人必然會錯認夫君。」

  容哥兒道:「有這等事?」

  萬上門主道:「不錯,未亡人言出衷誠。」

  容哥兒心中暗道:「她本來自稱賤妻,此刻,怎的會忽然變成一句未亡人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夫人之意……」

  萬上門主臉色突然一整,道:「說實話,你今年貴庚幾何?」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二十歲了。」

  萬上門主道:「從你拔劍氣勢,劍法絕非出自五大劍派那是家傳劍學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本來正在談她的事,怎會一下子轉到我身上來了。」但又不便不答,只好應道:「在下的武功,都是家母所授。」

  萬上門主道:「看相公劍招手法。令堂定然是一位巾幗奇人了。」

  容哥兒道:「家母很少在江湖走動,晚輩記憶中,家母從未離開寒舍一步。」

  萬上門主道:「令堂的武功,得自何人?相公定然是知道了。」

  容哥兒道:「這個,就不清楚……」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下對家世,知道不多,已經盡相奉告了。」

  微一停頓。又道:「夫人還有何指教嗎?」

  萬上門主道:「先夫亡故的事,很少有人知曉,因此,世人大都還認為他活在世上,只因他久年未曾出現在江湖之上,又興起鄧玉龍死亡的推測……」

  容哥兒道:「既然夫人能夠知曉鄧大俠死亡的消息,何以其他人不會知曉呢?」

  萬上門主道:「先夫死前,曾經派人帶訊給我,唉!葉落歸根,他在死亡之前,又想起了我這個做妻子的。」

  容哥兒道:「那人可以把鄧大俠的消息傳給夫人,何嘗不可以把鄧大俠死亡之訊,告訴他人呢?」

  萬上門主道:「那人傳訊於我、並非沒有代價,亡夫傳了他十三招劍法,那人現在我萬上門中,想他還不至於走漏消息。」

  容哥兒道:「這就好了,但夫人要在下扮作鄧大俠有何用意呢?」

  萬上門主道:「未亡人聞得噩耗之後,匆匆趕往丈夫容身養傷之處,但仍然晚一步,無法見得亡夫最後一面,從此人間天上,永無再見之日。」

  容哥兒道:「夫人可曾查訪到殺害鄧大俠的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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