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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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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燃上客廳燈火,泡上茶,吳鐵峰心情平靜下來,笑一笑,道:「殺死羊古的是熟人,所以,他臉色平靜,也完全沒有防備。」 「羊古很謹慎,每到一個轉彎處,就會停步轉身。向後查看。」 程小蝶道:「我為了躲他,耽誤了那麼一點點時間,就這樣害了他一條命!」 「倒不用為羊占的死亡惋惜!」吳鐵峰道:「他利用了童二的爛賭個性,只花了二兩銀子,讓他放出風聲,竟然又殺了他謀財滅口,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又殺羊古?他們應該是一夥才對。」 「心夠很,手段也辣!」程小蝶道:「可能,我們這一切行動,也都在他們監視之下!」 「原認為這件宮廷命案,只是一兩個人的事!現在看起來,好像有一個多人的組合參與……」話到此處,突然一跳而起,道:「屍體 吳鐵峰準備向外躥,郭寶元和小文也剛好進廳門,雙方幾乎撞了個滿懷。 「屍體在哪裡?」郭寶元道:「這些事不勞吳見費心,我已招呼監獄當值兄弟們,帶著仵作趕來。」 「恐怕是來不及了!」吳鐵峰緩緩歸座道:「屍體也是線索,他們不會留下來的!」 半夜之間,目睹兩條命案,程小蝶長了不少見識,也相信吳鐵峰推斷正確,但仍然要郭寶元帶著捕快件作去收屍,以為求證。 郭寶元很快回報,也證實了吳鐵峰的推斷,不但找不到屍體,也看不出痕跡。 「就算有痕跡,也被大雪掩去了。」程小蝶道:「要仵作和班頭兄弟們回去休息吧!」 郭寶元遣走了捕快、仵作,卻留下了一個精幹的張班頭。 張班頭武功不怎麼樣,但他在刑部幹了二十年捕快,任苦勞熬成了班頭之一,北京城內的街道胡同,熟得如數家珍,市面熟,人頭也熟。 「既然放出風聲,卻又殺人滅口?」程小蝶道:「用心何在呢?」 程姑娘是真的想不明白,覺得有點自找麻煩? 「總捕頭,風聲放在錢麻子的賭場裡,何不就由錢麻子的身上追下去?」張班頭道:「錢麻子的賭場開了有十四、五年,童老二至少在那裡賭了十年,一大片家業,也都斷送在那家賭場裡。」 「羊古這個人呢?」程小蝶道:「是不是常在錢麻子賭場出現?」 「他不是本地人,出現的時間不久。」張班頭沉思了一陣,道:「一年多一些吧!絕不會超過兩年。」 「張班頭對羊古這個人記憶如此清楚!」吳鐵峰道:「可有什麼因由?」 「吳大人高見!」張班頭道:「去年臘月吧!也是飄著大雪的天氣,羊古喝了點酒,在錢麻子的賭場鬧事,打傷了六個人,刑部得報,派人去查,拘押了羊古,但他們自願和解,六個受傷的人,也呈上狀子,傷勢已好,保釋了羊古。」 「一件賭博傷害案子,要動刑部捕快出動?」郭寶元道:「京兆府尹的班頭捕快,就全不管事嗎?」 「回副捕頭的話,京城地方上,公侯雲集,府尹衙門,很難插手辦事,錦衣衛、刑部捕快,就成了維護京城地方的治安主流。」張班頭道:「不過,近年來廠衛勢力日漸擴展,逐漸插手各方事務,刑部捕班的力量,也正日漸衰落。」 「廠衛是什麼人組成的?」程小蝶道:「他們受命於誰?」 「廠衛是一種秘密組合,就屬下所知,他們不受吏部籍錄,等於是無案可查。」張班頭道:「名義上是直接受命皇上,但由太監負責兼領指揮,現在的東廠指揮是汪直公公,他們廣聘江湖高人,身份隱秘,行動快速淩厲,在朝中權威日增,除了皇上之外,王公大臣,一概不放眼中。」 「刑部也受他們的管轄了?」程小蝶目注張班頭,十分關注地問。 「名義上互不相干。」張班頭道:「但廠衛一直想謀奪刑捕權力,期便能掌握全國官民,但楊尚書風骨磷立、拒不妥協,暫時保住了刑部的逮捕、審訊的權柄。」 他知道郭副總捕頭,是新任尚書大人的親信,卻不知道年輕美麗的女總捕頭,是新任尚書的女兒。 但程小蝶心中已暗自拿定主意,在刑部任職一天,絕不讓刑部的權力,受控于廠衛之下。 這時,吳鐵峰臉色一變,突然站起身子,程小蝶卻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但聞廳外傳來一陣兵刃交擊之聲,耳際間響起了杜望月的聲音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兩位姑娘好淩厲的劍法!」 「諸位見笑了,小婢們目力差了一點,一下子沒看清楚,還望諸位大人鑒諒。」 是小雅的聲音,嬌若黃鶯,不亢不卑。 「江南杜望月。」 「長安於承志。」 「關東岑嘯虎。」 「求見總捕頭!」 「三位請進!」程小蝶迎出廳外,三人已齊步行過來,抱拳作禮。 吳鐵峰坐著沒動,心中卻在暗暗忖道:杜望月心性高傲,如非她們的身手不凡,絕不會出口稱讚,聽兵刃交觸之擊,似非兩人交手。小文、小雅合力一擊,擋住了三人來勢,功力、技藝,絕非小可了,程小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難道兩個丫頭,也都有極為高明的武功?」 「我們回到刑部,準備向郭副總捕頭面報案情。」杜望月道:「聽到當值刑班傳言,趕來晉見總捕頭。」 程小蝶一面請三人入座、一面笑道:「今夜中,隨吳兄進入賭場,可真是大開了眼界,只恨小妹曆閱不夠,目睹慘案發生,竟是援救不及。」 小文、小雅進廳來,手中捧著茶盤兒,奉上香茗。 三大捕頭竟然都站起身子,欠身為禮。 适才交手一招,兩個丫頭似是已在三大名捕心目中奠下了相當的地位,已不把她們再當作下人看待。 小文、小雅也表現了溫柔風貌,含笑鞠躬,飄然退出。 「案情好像不單純,皇宮中竟有高手巡夜?」杜望道:「屬下在宮內遇襲,被迫還手,招來圍攻,于兄及時援手,雙雙逸出宮外,似是已有人在宮中布下了天羅地網。」 「出手的四個人,技藝不弱,攻勢銳利,招招取命!」於承志接道:「意在殺人,似是沒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程小蝶一揚秀眉,道:「是不是錦衣衛的人!」 「不像!」杜望月道:「穿的是一般夜行衣服,而且早已有備,一發動,就是四人合擊。夜探深宮,法理不合,屬下不便亮身份,只好接戰。四人都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的武功,如非于兄及時馳援,望月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很難說了!」 「杜兄說的語氣沉重,是真的遇上一流高手了?」吳鐵峰道:「當年太湖水寇十二高手圍殺你,鏖戰一個時辰,終被你一一殘殺,那一戰之後,江南大盜,聞風而逃,湧入中原,逼得兄弟邀請幾位好友出山,忙活了好一陣子。」 這番話有兩方含意,一是給杜望月一些安慰,二是提醒程小蝶要想個應付之策,要不要放開手幹?還是早一些避鋒而退? 果然,程小蝶動容了,歎一口氣,道:「這些高手,藏于宮中,是有意阻止我們查案了!」 「只是阻擾暗查,」郭寶元生恐程小蝶一時衝動,做了有背聖意的決定,急急接道:「聖上有旨,諒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阻擾查案。」 「大概是廠衛作梗了?」程小蝶沉思了一陣,道:「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去……」 「總捕頭!」於承志接道:「去之前,要做三思,我們一旦遇上阻擾,是要全力抗爭?還是要忍讓撒退?」 郭寶元道:「最好是不要當場衝突,刀劍無眼,在皇宮弄出傷亡,就不好善後了!」 程小蝶微微一笑,目光一掠四大名捕,道:「四位的意見呢?」 四大名捕微微一怔,忖道:「厲害呀!這是要我們表態了。」 ▼第二十五回 皇宮殺手 四人交換了一個眼光,於承志道:「今夜中杜兄弟身陷危境,最大的原因是,對方殺著頻出,招招奪命。但杜捕頭心有顧忌,不敢全力還擊,這就註定非死即傷了。」 「既然要去,當然不能任人屠戮。」程小蝶道:「遇上阻擾,自也要全力排除,技不如人,無話可說,小妹可不能保證諸位全身而退,自衛傷人,他們也該認命,相打無好手,刀劍難留情,小妹雖然執有聖賜的尚方寶劍,但天威難測,咱們夜入深宮,擾了皇帝雅興,一翻臉,把咱們全都拘入天牢,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所以,要向四位請教了!」 「總捕頭怕不怕呢?」岑嘯虎道:「這可是生與死的決定,不能兒戲啊!論身價,總捕頭可是千金之軀!」 你套我,我套你,終於把事情擠到了要命的關頭,四大名捕的臉色,也顯然有些凝重了。 郭寶元心頭直跳,張班頭就全身發抖了。 不是在討論案情嗎?怎麼要大鬧皇宮,準備和巡宮廠衛硬碰硬地幹上,一個不好,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廠衛的手段,張班頭最清楚,株連所及,整個刑部的捕快,都恐將難逃滅門之禍,叫他怎麼不全身發抖呢! 程小蝶臉色一寒,道:「小妹不怕,案子要被,就不能畏首畏尾,但我不能代四位做主!」 重要處是最後一句話,要四大名捕親口表明生死無怨。 「總捕頭,我在想!」吳鐵峰道:「咱們真要和宮中高手衝突,鬧出了血流五步的事件,面聖評理,勝算各有一半。但他們終日接近皇上,定有宮妃奧援,我們有理,但未必能蒙得聖意,一旦皇上翻臉,我們能不能棄職逃命令?」 「逃得了嗎?」程小蝶微笑如花地道:「四海之內,莫非王土!」 「那就各憑運氣了。」杜望月道:「我們只是感恩受聘的江湖人,身入公門,仍行俠道,又能不以武犯禁,我們只求心安,可不是準備名登淩煙閣的公卿大臣,要我屈死天理之下,我心不甘!」 「傷死于對方刀劍之下呢?」程小蝶道:「總不能也怪到小妹的頭上吧!」 「那就怪學藝不精,死而無憾了!」吳鐵峰道:「我們心中有是非,但卻少了那一份甯甘屈死留愚忠,以身相殉情操了。」 「我明白,江湖人和公卿王侯,有所不同。」程小蝶道:「真到了有理說不清的時候,你們就各自逃命去吧!但四位也要給小妹一個明確的答覆。」 四大名捕竟然齊齊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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