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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要知趙小蝶生性異常穎慧,只因一直靜居深山幽谷,與人無爭,對事不求索解,雖有才智,但卻甚少用過,何況她已有「大般若玄功」基礎,此刻略一用心,立時對那種療傷記載,豁然貫通,應用之法,亦隨即瞭然。

  她過去,一直認為自己不會武功,是以對那《歸元秘笈》上所載的各種武功要訣,從未用心想過,其實她修練的「大般若玄功」,乃內家功夫中極高的一種氣功,在修習過程中,已兼攝了各種精深武學要訣,克敵制機已成為她一種自然本能。只要心念一動,即可不知不覺中施出攻守絕招,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由極難入易,只要稍一用心思索,自然通達,可惜她昔時從未用心想過,現下目睹朱若蘭憂苦神色,不自禁用心思索那療傷篇中各種療傷之法。

  那知《歸元秘笈》上各種武功記載,她都已爛熟胸上,這一用心去想,只覺各種武功的秘奧竅訣,一一在腦際掠過,直似江河堤潰一般,洶湧而出,而且順理成章,無不瞭然,一時間竟難遏止。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朱若蘭首先在極度的痛苦中清醒過來,緩緩伸出右手,拂著霞琳秀髮,叫道:「琳妹妹,起來吧!咱們先把她移放到我住的石室中去,讓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救他?」

  但聞霞琳微鼻息之聲不絕,她睡得竟是十分香甜。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收回拂在霞琳秀髮上的右手,抬頭望天,明月早落,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原來天色已亮,再看幾人身上,都已被晨露浸濕,四個半裸玉腿的白衣美婢,並排靜坐一側,彭秀葦卻垂手站在自己身後,趙小蝶圓睜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情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悽涼,雖然聽不到一點哭聲,看不到一滴淚水,但那整個的山谷中卻都被一種悲傷的氣氛籠罩──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忽展雙翼沖霄而起,兩翅扇起一陣狂風,只吹得幾人衣袂飄飛。

  朱若蘭一顰黛眉,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見趙小蝶微一側身,原坐姿未動,人騰空而起,隨手一抓,竟把那飛起了八九尺高的靈鶴,右腿抓住,倏忽間隨鶴上昇了兩丈多高。

  趙小蝶這隨手一抓,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勢在意先,待她看清楚已離地兩丈多高時,只嚇得一聲驚叫,鬆了緊抓鶴腿的右手。

  只聽四個白衣美婢同時啊呀一聲,紛紛由地上躍起,一齊伸手去接趙小蝶的嬌軀。

  四婢從小就和趙小蝶在一起長大,知她不會武功,怕她摔在地上受傷,個個驚急得玉容變色。

  突然間,一陣急風,由四婢頭上掠過。朱若蘭已飛身而起,她輕功造詣十分精深,飛來之勢,快似電奔,那穿空一掠,已到了趙小蝶身旁,雙臂一伸,向她抓去。

  就在她雙手將觸及趙小蝶時,忽覺她身子隨著雙手去勢,向後飄退了半尺,剛剛把她雙手讓開。

  朱若蘭看得一呆,忘記了身懸半空,長吁一口氣,失聲叫道:「這是什麼──」猛覺丹田真氣一散,全身向下疾沉,正好對著四婢停身所在落去。

  但她究竟是武功絕高之人,警覺失事,忽地一收雙腿,懸空一個斛斗,落到一丈開外。再看趙小蝶時,身若飄空飛絮般,緩緩地降落到地上。

  趙小蝶似對自己由兩丈以上的高空跌下而毫無損傷之事,甚感驚奇,怔了一怔,才緩步走近朱若蘭,道:「姊姊,我想起了一個救那姓楊男人的辦法,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時,朱若蘭已知她身具內家上乘功夫,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聞言喜道:「什麼辦法,快說給姊姊聽聽!」

  趙小蝶道:「我剛纔才想到那『大般若玄功』之中,有一段記載,說:『滿則溢,不足勝有餘,但如打通任、督二脈,則有餘可補不足,無滿溢,無窮止,──』」說至此,玉頰上忽泛起兩片紅暈,倏然住口。

  朱若蘭雖然不知「大般若玄功」修練之法,但聽她背述口訣,卻是修為上乘內功時,無法克服之難關。

  因為凡屬上乘內功,大都要背人體生理常規逆行,是以在修習期間,才有走火入魔之險。但當一種上乘內功修習成功之後,其日益精深的進化,故可增強克敵威力。但卻無法使體內各經各脈運行,全部適應,所謂大成小缺,其大成愈大,則小缺愈險。如練金鐘罩,鐵布衫一類外家硬功的人,其功夫縱然登峰造極,刀槍難傷,但卻總有一處地方沒法練到,在武林行家中,稱那處地方為罩門,如果你能知道他罩門所在,只需普通的人一指之力,即可使他身負重創,或死或傷,其功力愈深,那無法練到的罩門之處,也愈發脆弱,只是罩門所在之處,別人不易知道罷了。

  修練上乘的內家功夫,亦同樣難逃一險關,只不過其脆弱地方,不是罩門,而是內體經脈。一般說來,奇經八脈,最不易練到,但那奇經八脈,深藏體內,如不知體內脈穴位置,自無法傷人。

  因那上乘內功,大背了人體生理常規,如練到極深之時,很容易引起生理變化,滿則溢,有餘勿用易成害,所以,一個內功極深之人必需在一定的時間內,靜坐調息,以排遣有餘,但因有餘和不足,相因相成,以調息排遣有餘為不足,則愈練愈進,是故,武功成就越高的人,其走火入魔的機會也越多。

  朱若蘭忖思一陣,道:「妹妹口中所述,似是『大般若玄功』中修習要訣,和療傷之事,似無關連。」

  她雖已聽出那四句真訣之中,含意精奧博大,正是克服修為上乘內功走火入魔的辦法,只是一時不能完全思解透澈,何況她心懸夢寰傷勢,也無暇集中精神求解,略一沉忖,微顰秀眉,答道:「妹妹所述的口訣,含意雖然深奧博大,但能否救得他的傷勢,正自難說。」

  趙小蝶秀靨更紅,嗯了一聲,道:「重傷不虧,大損無餘,他在身受重傷之後,而能拖延這樣長時間不死,想那內腑六臟,定然傷而無損,只是把一口真氣消耗盡絕,使內腑功能消失,百脈硬化,氣血不暢。如能助他幾口真元之氣,使他六臟效能復常,再以真氣,助他暢通百脈,或可救他復活。」

  朱若蘭搖搖頭,道:「我已盡本身之能,不惜消耗真氣,打通他奇經八脈,但已無法使他清醒過來──」

  趙小蝶接道:「姊姊所用手法,只是他暢通脈穴,以本身真氣,催動他全身的氣血,逼使他重傷的六臟,恢復功能。如果他受傷不重,或是他傷的是外穴內脈,不難很快復元,但如他被內力重擊,震傷了內腑,姊姊這救他之法,反使他護傷元氣,加快耗損,待他元氣耗盡,人就無法可救了。」

  朱若蘭聽得呆了一呆,道:「不瞞妹妹,我已數度用本身元氣助他恢復六臟功能,但是──」

  趙小蝶微笑接著道:「是啦!姊姊定是把本身真元之氣,用口傳入他的內腑,是也不是?」

  朱若蘭突感臉上一熱,輕輕一嘆道:「為救他性命,我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嫌了!」

  趙小蝶突然瞪大了兩隻圓亮的星目,臉上神情十分奇異地問道:「姊姊,心裡很喜歡他是嗎?」

  朱若蘭被問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面,暗道:要命!怎麼能這麼問法。她心裡雖感羞澀,但又不得不當面承認,點點頭,道:「嗯!他是個很好的人──」

  她本替自己解說一番,但一時間,卻想不起適當的措詞,只答得一句,就無法再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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