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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柳夢台臉色一變,道:「柳老二在大巴山擅自替你做了主,什麼事都是柳老二要他做的,我大包大攬地擔承了日後麻煩,這件事一點也怪不得肖俊。」

  張慧龍道:「他明知有違門規,竟也身試重律,不殺他,難以慰歷代祖師陰靈。」

  尚乾露道:「如果老要飯和柳老二伸手攔擋,咱們是不是就此翻臉絕交。」

  柳夢台接著尚乾露的話,道:「身掌一派門戶,如果說了話還不算,那還有何顏見人?這件事你早就答應不查究!」

  張慧龍奇道:「不知何時,我答應不追究這件事情,你先說出來聽聽?」

  柳夢台道:「半年前,你還正在習練先天一元掌功力,老要飯的趕到魯東救人,你親口答應過,我們不管說什麼,你無不遵命,現在我們舊事重提,你自己說,說過的話是不是還算?」

  張慧龍沉思一陣,點點頭笑道:「不錯,我是講過,但照兩位吩咐,我遵約照辦不誤。」

  尚乾露臉色稍轉緩和,晃晃大腦袋笑道:「說來說去,柳老二和老要飯的都是為替肖俊說情,不說梅影仙對你牛鼻子有救命之恩,單就她棄暗投明這點心意,已屬難能可貴,出淤泥而不染,是咱們武林最敬愛之人,何況她和肖俊之間,根本就沒有一點罪過可言……」

  張慧龍搖搖頭,苦笑道:「武當派數百年傳下的門規條例,難道要在我手中把它廢除破壞不成,江湖上傳言開去,只說他勾引人家女弟子,背叛師門,至於其中曲折之情,只怕沒有人會去想它!」

  ▼第十七回 琵琶訴幽怨 劍氣縱橫沖刁鬥

  尚乾露怒道:「老要飯的一生行事,從不畏江湖間閑言風語,數十年江湖行蹤,殺人無數,你說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深歎了一口氣,又說:「徒弟是你的,你把他挫骨揚灰,關不著老要飯的屁事,不過,你認為你行得對,不妨放手去做,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越說越氣地道:「數十年交情友誼,就此斷絕,從今後我們兩師徒永不涉足你七星峰三元觀中一步。」說罷,回身一躍已到丹室門口。

  張慧龍心中大急,一按雲床,身子淩空飛去,但見道袍飄飄,搶到丹室門外,回身攔住江南神乞,笑道:「尚兄有話好說,怎麼能一怒而去,咱們相交數十年,情重骨肉,我答應饒恕肖俊就是。」

  尚乾露黯然一歎,道:「不是老要飯的故意給你為難,實在是你做事太過任性,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謂武林道義早已瓦解冰消。你便認定門下弟子欺師滅祖,實在是大悖情理,這次你肯賞老叫化和柳老二這個面子,饒了肖俊,總算給我們兩位保留了餘地,老要飯的謝謝啦!」

  柳夢台笑道:「你饒了肖俊,事情還不能算完,好事做到底,乾脆給他們名正言順訂婚約。」

  張慧龍臉上神色十分嚴肅地答道:「我既擔犯觸派中戒律之責,自然要成全到底,這些事悉請兩位代我主籌,待和雪山派怨盡仇了之後,張慧龍如果還能不死,我當面壁三年,謝罪歷代長老陰靈,也算酬答梅影仙救我一命之惠。」

  鐵書生只聽得兩眼淚若泉湧,撲在師父腳下求道:「弟子身犯派中戒律,怎能讓恩師代我受過,弟子願斷一臂挖一目,謝罪師門。」

  張慧龍道:「武當門中有幾條戒規,是有些過於嚴苛,只是這些戒律,均出於歷代長老之手,當時情景也許和現代有些不同之處。

  我雖掌這代門戶,但也不便擅自修改,我面壁三年不只是為你,你幾位師弟似都非玄門中人。」

  說此一頓,又望著肖俊道:「起來吧,你誠心折磨我嗎?」

  肖俊不敢勉強,叩了一個頭,趕緊起來,他又要給瘋俠行禮,柳夢台搖頭阻止,肖俊知兩人最厭惡俗禮,深深一揖退到師父身側。

  這兩個風塵怪人,此刻都有些歉疚之感,雙雙一聲感歎,黯然退出丹室。

  張慧龍側臉對肖俊道:「去告訴你萬師叔,要他細心地替梅影仙療治臂傷,別讓她落個殘廢。」

  肖俊躬身告退,出丹室仍然星目淚滾,憶師父愛護深恩,不禁心神惶惶不安。

  再說尚乾露和柳夢台離開丹室,江南神乞心中突然一動,拉著柳夢台,一齊溜到華元房中。

  儒俠華元正在倚案看書,尚乾露一個縱躍到華元身側,劈手奪過他手中書本,摔在桌子上,道:「老古董,咱們商量一件事情,可不可以?」

  華元微微地點著頭,道:「你還會有什麼好事?先說出來我聽聽,再商量不遲!」

  尚乾露笑道:「你看梅影仙那個女娃兒怎麼樣?」

  華元笑道:「上乘才貌,是個好孩子!」

  江南神乞道:「你們雲夢雙俠都和老要飯的一樣,孓然一身,飄蹤江猢,一旦得了個急病死了,連個燒紙祭奠的人都沒有,說起來老要飯的還比你們強些,我還有個小要飯的承繼衣缽,你們雲夢雙俠……」

  柳夢台笑道:「你要她認到我們老大膝下?」

  尚乾露大笑道:「這麼做給牛鼻子解決了不少難題,反正你們雲夢雙俠也沒有立門創派,不受什麼約束,替牛鼻子攬下縱容門下勾引別派女弟子的罪名,你們兩個又可以收個如花似玉的乾女兒,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華元沉吟一陣,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你讓我想一夜怎麼樣?」

  尚乾露一聲狂笑,道:「好!老要飯的明天上午來討回信,柳老二,你們老大收不收,可要看你的啦!」說完話,雙肩一晃,人已出了房門。

  再說梅影仙被萬翠蘋帶到了一所靜院後,把她和羅寒瑛、餘棲霞安置在一起。

  余姑娘坎坷身世,紅顏薄命,幼失父母,傷心情場,她雖然只有十七年華,但這十七年,卻歷盡了人間滄桑,憐已惜人,她對梅影仙特別親熱,換藥包傷,照顧得無微不至。

  羅寒瑛溫柔持重,十足的大姊姊派頭,萬翠蘋嬌憨坦誠,無話不說,四女靜室半日清談,互生敬愛,情感大增,這確實給予了梅影仙無限安慰。

  天到申末時分,鐵書生來探望,他們之間的事已無人不知,肖俊乾脆就不再避諱,送藥看傷,備極愛護。

  這一來,反而使梅姑娘有點羞答答地不好意思,低垂粉須,面泛紅暈。

  餘棲霞目睹此情,倍增感傷,她和梅影仙同是改邪歸正的人,遭遇卻有天壤之別,梅影仙心有所寄,肖郎又溫柔多情……

  可是她卻失意雁秋,自見了淩雪紅之後,更使她有點自慚形穢,如今眼看著肖俊對梅影仙的憐惜情態,不禁觸動她一腔愁懷,看一陣,黯然溜走。

  她回到自己房中,輕輕地掩上雙門,只覺悲從中來,忍不住伏枕大哭起來。

  這一哭,哭出她半生來遭遇愁苦,當真是衷哀欲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地沉睡過去,待她醒來時,已經是月華滿窗。

  她經過這一場好睡,再也難以入睡,但覺萬千心事,紛至遝來,腦際間展出諸般經歷,又不禁大動愁懷。

  索性披衣下床,順手取過鐵琵琶,開了房門,一陣清涼夜風拂面而過,頓感精神一爽。

  抬頭看,上弦月高懸碧空,她長長地歎一口氣,暗暗歎道:殘月總有重圓日,可是我餘棲霞今生今世,只怕永遠難有得償心願之時,天啊!同是女兒身,為什麼你要厚彼薄此……

  她含著兩眶淚水,信步出觀,觀中雖有巡夜之人,但大部都認識她,不是故意避讓去路,就是閃隱暗處。

  餘棲霞心事重重,踏月上山,不知不覺地遛到七星峰後壁的風月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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