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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張慧龍回到丹室,立時遣嚴燕兒去找肖俊,鐵書生早已料到這場麻煩,起身向師父丹室走去。

  嚴燕兒還不大懂男女情愛之事,但他卻看出情形不對,略一沉思,立時去找小乞俠商量。

  諸坤正在和黑羅漢三寶和尚聊天,瞥眼見嚴燕兒急奔而來,他就有那麼一點邪門,一見之下,已知嚴燕兒是找他而來,霍然起身,迎到門外,搖著一頭亂髮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嚴燕兒拉著他一隻手,跑到了處僻靜所在,搖著頭,歎著氣,說道:「不得了,我師父把我大師兄找去啦!看樣子有點不對。」

  小乞俠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忖道:「張師伯處事,素來鐵面無私,肖俊又是外和內剛之人,如經師父一頓責駡,只怕要發生事故。」

  他心中打了兩個轉,急對嚴燕兒道:「你快去告訴我師父,我去找瘋師叔去!」說完話,急奔而去。

  嚴燕兒看諸坤緊張神色,心中越發感覺不對,放腿急跑向尚乾露的住處。

  江南神乞正在房中和華元下棋,嚴燕兒心中有急事,三不管一下子奔到尚乾露身側。

  華元一皺眉頭叱道:「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頑皮,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尚乾露放下手中棋子笑道:「老要飯的就是愛這一套,在我的面前最好是少擺道學面孔,人家孩子又不是找你!小娃兒,不要理他,有什麼事,快些說。」

  嚴燕兒急道:「因我心裡有急事,所以忘記給兩位師叔叩頭了!」

  江南神乞怒道:「你有事,倒是說呀,什麼叩頭不叩頭的,惹得我起了火,一腳把你踢出去。」

  嚴燕兒道:「我師父把我大師兄叫到丹室去了!」

  華元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他話未說完,尚乾露已冷笑一聲,一抖手,把桌上棋盤打翻到地上,怒道:「有什麼大驚小怪,我看你讀了一肚子書,算是白白浪費了幾十年時間,還不如跟老要飯的跑跑江湖好些,這牛鼻子當真是可惡,不是人家救他,只怕他早就死在愁雲崖下。」說完話也不再理華元,大踏步出了房,向張慧龍丹室趕去。

  他剛到張慧龍住的靜院,瘋俠柳夢台也跟著趕到。

  尚乾露故意提高嗓音,高聲叫道:「柳老二,人家武當派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大派,門下戒律森嚴,你要是沒有大苗頭,就不要大吹大擂的管人家閑賬,什麼事不好幹?偏偏要給人家作媒,順手又牽著我老要飯的跟你丟臉,老要飯的鬼迷心竅啦!竟被拖下混水。」

  柳夢台放聲一陣大笑,道:「你窮嚷什麼?難道柳老二還不明白你老要飯的用心嗎?分明是想吃人家兩杯喜酒,才不惜毛遂自薦地大包大攬,咱們武林中人,講究一諾千金,你既然承諾了,難道還想賴不成?」

  尚乾露笑道:「老要飯的就是不守信義,但卻懂恩怨二字,何況人家還救過我老要飯的一條命呢?」

  兩個人一彈一唱,聽得丹室中張慧龍大感不安,原來他心中對肖俊和梅影仙之間的事,一直難釋於懷,只是當著那麼多人面前,不好追問而已,故而一直陪忍未發,柳夢台、尚乾露都在留神看松溪真人的一舉一動,看他神態如常,對此事仔像不願再追問,倆人還暗裡談,說張慧龍定是因感梅影仙救命之恩,所以不好發作。

  哪知松溪真人竟然一直隱忍著回到三元觀,才派嚴燕兒把肖俊找入丹室。

  鐵書生進了房門,先長揖拜倒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然後到師父身側,垂手問道:「師父找弟子嗎?」

  張慧龍自肖俊入室跪倒,就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聽完肖俊問話,突然睜開眼睛,兩道冷電般的神光,直逼在肖俊臉上,道:「你是武當門下首座弟子,一切作為大概可以不受派中規律約束。」

  鐵書生噗的一聲跪倒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但望師父能以門規加身弟子,死而無恨。」

  張慧龍答道:「這幾年來,你在江湖之上,聲名大起,心中還會有師父?還會把我們武當派中戒規,放在心上?」

  張慧龍聲音非常溫和,毫無一點怒意,但言詞犀銳,字字句句都比成鋒利的劍,洞穿了肖俊的心。

  張慧龍道:「武林之中,最忌收留別派叛徒,何況勾引人家女弟子,背離師門。」

  肖俊道:「弟子雖然無知,但也不敢犯此江湖大忌……」

  張慧龍冷笑一聲,道:「這麼說起來,是人家引誘你了。」

  鐵書生不敢再和師父爭辯,拜伏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了,願受派中戒規制裁……」

  張慧龍臉色突然一變,變得十分冷漠,緩緩地問道:「你知道你犯的什麼罪?」

  肖俊苦笑一下,答道:「勾引崆峒派中女弟子,背逆師門訓誡,私定情盟,欺師滅祖。」

  張慧龍點點頭道:「不錯,那該怎麼辦呢?」

  肖俊道:「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

  松溪真人笑道:「那很好,不枉我教你一場。」

  鐵書生整衣跪倒,對師父大拜三拜,張慧龍閉目靜坐,長須顫抖,道袍波動,顯見他內心十分激動。

  正好在這當兒,趕來了柳夢台和江南神乞,兩個人未進丹室,就先在外面來個一彈一唱,緊接著雙雙沖入房中。

  尚乾露滿臉怒容,虎目生光,先望了打座在雲床上的張慧龍一眼,又轉臉望望肖俊,才冷冷問張慧龍道:「你找肖俊來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老要飯的?」

  松溪真人還未答話,柳夢台已冷笑一聲,接道:「你可是拿著武林中堂堂門戶的一代宗師,可不能口是心非,信口開河!」

  張慧龍被倆人怒話一擠一扣,只得據實說道:「他勾引人家崆峒中女弟子,有背武林大忌,依我們武當派中戒規,又犯了欺師滅祖條律,因此我找來問他事情經過。」

  尚乾露縱聲狂笑道:「你現在問清楚了嗎?」

  張慧龍道:「已問清楚。」

  柳夢台道:「既已問清楚,那是最好不過,經你一承諾,就算名正言順,我和老要飯的毛遂自薦,願任大媒,打鐵趁熱,乾脆替他們訂下婚約。」

  張慧龍聽得一怔,搖搖頭,道:「依我們武當派中門規來說,他犯的是死罪,應當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明天我就開壇祈禱歷代祖師,清理門戶。」

  尚乾露聽得雙目中神光亂閃,道:「你說什麼?」

  松溪真人一正臉色,滿面寒霜,答道:「我要大開祖師堂,告訴歷代師祖清理門戶。」

  柳夢台冷笑一聲,接道:「你要讓肖俊剖心濺血。」

  張慧龍道:「不錯,這是武當歷代師祖立的規矩,我不能擅自改變!」

  尚乾露仰面望著屋頂,冷冷說道:「別忘了,梅影仙在愁雲崖,救過你一條命。」

  張慧龍淡淡一笑,道:「我盡當力圖報,以酬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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