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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後來兩兄弟遇上武林高手,雙雙受傷,養息經年,始才痊癒,因此棄邪歸正,退出綠林,在濟寧府開了這座雙英樓。

  不過,鐵膽雙英的名頭仍是震盪著山東綠林道上,兄弟倆人的功夫,也沒有擱下,反而因安居苦練,進境更速。

  漸漸的兩兄弟野性復發,又勾結舊日綠林同道,當起坐地分藏的盜首,表面上仍裝出一副偽善面孔,躋身濟寧名紳群中。

  近年中,雪山派野心勃勃,欲橫掃武林各派,到處羅致人才。

  鐵膽雙英宇氏兄弟,亦為雪山派收羅門下,奉派為魯西分堂堂主。

  昨夜尋釁,吳兆麟自負武技,並不讓鐵膽雙英露面幫助,另一方面也是顧及到鐵膽雙英在濟寧的偽善面孔,恐怕一旦揭穿,難免麻煩。

  小乞俠冷眼旁觀,見鐵膽雙英留客留的有點過份,心中總有所感,立時冷笑一聲,說道:「承二位店東盛意,我們心領就是,只要我小要飯的死不了,三年內必再來你們雙英樓叨擾一頓。」

  宇極北聞言變色,忽而仰面一陣大笑,道:「幾位心中既然犯疑,我們自是不便強留了。」說完話,往路邊一讓,放過八人,肖俊等離開雙英樓,縱身上馬,一陣緊趕,走出去七八裡路。

  小乞俠一面走,一面笑道:「鐵膽雙英兩兄弟,留客熱情的有點過份,我猜他們必然有所圖謀,說不定,這兩個傢伙也是雪山派的人物……」

  小乞俠話未說完,驀聞身後馬聲長嘶,回頭看,兩匹快馬卷著一道塵煙疾奔而來。

  馬上面坐著兩個短裝勁服大漢,刹那工夫已趕上肖俊等八人,鐵書生看馬上倆人,竟是鐵膽雙英,不由一怔神,雙英馬快如飛,從肖俊等身側一閃而過,他們好像沒有看到肖俊等幾人一樣,連頭也沒有轉一下。

  鐵書生心中感覺奇怪,突又聞頭上一陣翱翔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振翼急過,小乞俠伏身撿起一塊小石子,大喝一聲,縱身而起,一揚腕小石子疾如飛矢,猛向較後一隻白鴿打去。

  小乞俠發動的夠快,誰知這兩隻鍵鴿飛行更速,諸坤打出小石子勁道十足,但仍是差寸許沒有擊中要害,石如流星,打在白鴿尾上,白鴿子頭一沉,跌落下三四尺高低,兩根白尾毛隨風飄落,白鴿卻在下跌中,一抬頭又破空直上,向前飛去。

  小乞俠腳落地,搖搖頭道:「這兩隻白鴿迥異尋常,必為雪山派所用信鴿,鐵膽雙英急奔如飛,信鴿又劃空疾過,也許前面有什麼特殊事故,肖師兄,我們該趕緊到前面看看去。」說完,他也不等鐵書生答話,一伸手抓住黑羅漢,說道:「走,小和尚,晚了也許要錯過眼福。」

  兩塊活寶手拉手放開了腳步,施展出輕功,大白天恍似兩隻掠波海燕,猛往鐵膽雙英去的路上,急趕直追。

  兩個人放腿一跑,鐵書生等六人,自是不便不追,肖俊放馬當先,口中喊道:「趕上去。」

  一霎時,六匹馬如出柵瘋虎,二十四隻鐵蹄蕩起了滾滾塵埃,馬雖然急行如離弦弩箭,但仍然是追不上小乞俠、黑羅漢倆人的飛行輕功,一陣狂奔趕下去十幾裡路,六匹馬全跑個通身是汗,這一段路雖說不上荒蕪,卻也十幾裡內沒有村落人家。

  肖俊等登上一道土嶺,遙望左面裡許外有一座廟宇,隱聞馬嘶聲從廟宇方向傳來,這時已看不到諸坤和三寶和尚的蹤影,鐵書生縱目前望,一片平原,如果倆人一直向前趕去,總可看出點跡象,肖俊略一沉吟,撥轉馬頭,馬蹄兒踏著亂草,向左面那座廟宇趕去。

  六個人趕到廟外,只見廟門緊閉,寂無異聲,肖俊一皺眉頭,翻身下馬,正想推門入廟,驀的兩扇廟門大開,走出來小乞俠和三寶和尚,倆人身後面跟著一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

  六個人一見那少年,齊聲驚叫,小白猿李福,更是慌的撲跪地上,瞪著眼講不出話,鐵書生怔了下神,搶前兩步,抓著那少年一隻手,搖撼著說道:「秋弟,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羅雁秋拉起李福,閃動著一雙明亮星目,笑道:「我差一點就死在沉鵝潭中,不想,遇到了我的師祖,他老人家伸手助援,小弟才得不死,只是為小弟的事,又勞幾位哥哥們跋涉風塵,我心裡感愧極了……」

  羅雁秋說著話,一轉眼看見肖俊身後的羅寒瑛。只見她兩目蘊淚,滿臉悽楚,一個身子也搖搖欲墜地向下倒去。

  羅雁秋顧不得再與肖俊講話,一個騰步搶到寒瑛身邊,扶住她欲倒嬌軀,急喊道:「姊姊,姊姊……」

  羅姑娘妙目微張,淚若泉湧,反臂抱住雁秋,哭道:「弟弟,我幾乎害得你葬身潭底……姊姊慚愧死了……」

  羅雁秋也不禁悲哭出聲,流淚答道:「姊姊,這不能怪你,都是怨我,沒有把話說清楚,姊姊,現在,我不是仍然好好的活著嗎?你不要再為這點小事淒苦吧!」

  他口裡雖在勸著寒瑛,其實也哭的和淚人一樣,羅姑娘更是哭的哀哀欲絕。

  本來姊弟們七年未見,骨肉情深,一見面難免傷心,何況,父母已濺血慘死,茫茫人世間,只剩他們姊弟兩個親人,姊弟倆越哭越傷心,一時間,誰也收不住悲泣。

  鐵書生等本來想勸,可是,看他們姊弟相抱而泣悽愴神態,誰也沒法子開口。

  正當姊弟倆哭的不可開交,猛聞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兩個沒出息的孩子,怎麼哭起來就沒個完,快點住聲,不准再哭啦!」

  聲若長風震林,恍似古刹晨鐘,兩個人心裡一震,同時住聲,寒瑛瞪著一雙哭紅的大眼睛,循聲看去,只見兩個人,並排站在大殿臺階上,左邊是一個道裝老人,長眉入鬢,鬚髮似銀,看風標如蒼松古月,令人油生敬仰之心,右邊站的是江南神乞尚乾露,他這時面色微黃,倦容隱現,似是大病初愈不久。

  羅雁秋低聲對寒瑛道:「姊姊,那位道裝老人,就是爹爹生前恩師,天南劍客散浮子老祖師,快上前去,叩頭見禮。」

  羅寒瑛慌的用衣袖一抹淚痕,急急跑到老人家面前,盈盈下拜,道:「徒孫羅寒瑛,叩候老祖師金安。」

  老人袍袖微拂,立時有一種極大勁力,捧起寒瑛嬌軀,笑道:「你這丫頭,最沒有出息,動不動就要尋死,我問你!那天你要真的沉潭送命,父母亡靈誰祭?」

  羅姑娘一聽話風,心知那天相救之人,必是此老,哪裡還敢答腔,垂手侍立,不敢再看老人一眼。

  這當兒,肖俊等都趕了過來,依序拜見散浮子和江南神乞。尚乾露老毛病,誰給他叩頭就挨駡,雁秋等幾人見過禮後,把他們引入殿內,在神案前席地而坐,肖俊看殿內神像彩漆剝落,牆壁破損,但卻打掃的異常乾淨,看樣子三人似乎在這裡住了不短時間。

  幾人坐好之後,肖俊再也忍不住了,不由開口問道:「尚師叔,你老人家身體看上去好像有點不很舒服……」

  鐵書生問話未完,江南神乞面色一變,繼而哈哈大笑一陣,說道:「窮師叔這一次兩世為人,如非散浮子老前輩和你們秋弟弟及時援手,老要飯的恐怕要暴死荒野,埋骨嶗山了。」

  幾句話猶如迅雷擊頂,聽得肖俊等幾個人緊張異常。十幾隻眼神齊注著江南神乞,每個人神色中,都帶著點驚愕期待!尚乾露微微一笑,說出他血戰嶗山靈水崖的一段經過。

  原來,尚乾露在萊陽客棧中,說了寒瑛幾句之後,促肖俊等八人,立刻動身西返,自己卻單人提前赴約靈水崖去。

  尚乾露輕功卓絕,翻山越嶺步履如飛,當天下午,已到靈水崖下。白家莊依著靈水崖山勢而建,白石樓閣隱現于蒼松翠柏之間,四周山峰環抱,中間是一塊三四裡方圓的盆地,芳草綠茵,野花處處。

  江南神乞剛到崖下,遙聞幾聲長嘯破空傳來,嘯聲未落,白家莊院中,同時飛出來兩條人影,捷逾巧猿,不大工夫已停在尚乾露前面數丈之處,兩個人都是一身黑的短服勁裝少年,未帶兵刃,看了江南神乞一陣,左面一個年齡較大者,抱拳笑道:「恕晚輩兄弟眼拙,未識老前輩大罵何人?敢請賜示名號,以便通稟家父迎客。」

  尚乾露仰面一陣大笑,道:「怎麼?白元化回來了嗎?那好極啦!我老要飯的正想找他,你就說江南老叫化子登門拜訪,順便來赴嶺南鬼手潘洪的約會。」

  尚乾露幾句話,兩個少年人面色突變,剛才發話的少年,又冷冷接道:「原來是江南神乞尚老前輩,晚輩兄弟失敬的很,潘師叔曾面示過,近日內俠駕光臨,想不到老前輩竟提前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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