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風塵俠隱 | 上頁 下頁
一一


  一萍生聽了師兄一番話後,只好諾諾連聲。大和尚說完話後,霍然起身,對悟玄子道:「余尚有事先行一步,三弟不妨在摩雲峰多留幾日再走。」說完一展寬大僧袖,宛如一道灰煙直射峰下。悟玄子送走師兄慧覺長老之後。即和一萍生、羅雁秋轉回茅舍,一萍生甚喜羅雁秋,故在留住摩雲峰時日,把自己一手銀蓮子暗器傳授給他。

  羅雁秋自得白霜劍後加倍苦學,悟玄子、一萍生,亦悉心教授,時光易逝,轉眼四月,一萍生見羅雁秋不但劍術進境神速,銀蓮子手法亦已純熟,始告別下山他往。

  羅雁秋依依送行峰下,含淚拜別,一萍生撫著羅雁秋頭頂道:「秋兒!回山去吧,餘亦愛爾至深,來日方長,後會正多……」

  到來年正月,悟玄子把羅雁秋到跟前道:「你自上山,已六年矣,雖未盡得為師真傳,但已不是一般武師可望與你項背,本來你天資極高,是一個難得之才,原想再傳你易筋伐毛凝氣運神之法,進而參悟玄門秘奧,但你師伯告我,你非玄門中人,多費心機反誤爾前程,天下之事原在人為,你下山之後,望能多修善功,盡俠義本份,我等三人原無派別,門下弟子也無明文條規之約束,一切望爾珍重,不要負餘之望。你父母在六年前我救你之時已遭人殺害,你報父仇為人子應盡之道,我不阻止,不過不可殺孽過重,而且江湖目前派別之見愈演愈烈,多少山野奇傑、武林名師都被捲入是非之中,你切勿鋒芒過露,免遭人忌。」

  說至此處,遂把羅九峰被害經過一一告知羅雁秋,又道:「周沖可說是你們羅門恩人,目前尚為你父母復仇之事,往返奔走,不過對方勢大人多,無能為力罷了。」

  羅雁秋聽完,早已拜伏於地,放聲大哭,悟玄子也不解勸,羅雁秋哭一陣嗚咽著問道:「殺我父母的元兇,碧眼道人現在何處,弟子記憶所及,姊姊寒瑛亦被碧眼賊道擒去,目前是否尚在人間?還有馬百武等幾個惡黨賊首匿居何地?弟子父母遺骨停在哪裡?望恩師能賜示一二。弟子下山先奠祭父母遺骨,聊盡人子之心,俟報大仇之後,當披髮人山隨恩師清修,不再曆塵世了。」

  悟玄子微笑著說道:「癡兒,癡兒,因有前定,非人力可挽回,你下山自會訪到殺父仇人,不需為師指點,如欲問你父母遺骨,可尋著周沖便知,為師尚有些事,擬赴東海一行,你先下山去吧。」

  羅雁秋知師父不願再泄玄機,只得行三拜九叩別師大禮。收拾應用之物,背上白霜寶劍,回頭一看。師父不知何時已去,留下一包散碎銀子,一張出山道路圖。羅雁秋收了銀兩路圖,滿懷悲憤心情,告別六年學藝之地,下山而去。

  摩雲峰,在峨眉山深處,羅雁秋雖有一身武技,亦費了數日工夫始走出來,遂在樂山縣城尋了個客棧住下,自己算是無家可歸的人了,茫茫天涯,不勝身世飄零之感,心中一想,目前自己反正無事,不如一游成都,聞師談及成都為四川首城,說不定能訪查出一點馬百武的下落來。

  在樂山城內購買兩套衣履,立即起程北上。

  一天中午,雁秋行到一個鎮上,感覺饑餓,遂尋了一家酒店,要了酒飯,剛剛坐下,忽聞門外一陣馬蹄之聲,抬頭一看,門外來了三騎健馬,在店外一停,下馬進店,兩個彪形大漢挾著一個年約十八九歲,形似瘦猴的少年,在羅雁秋對面一張桌子旁坐下。

  兩個大漢清一色勁裝緊紮,各攜兵器,神氣十足,那少年卻滿面愁容,狀甚可憐,一落座位,其中一個大漢連言呼酒要菜,店主一看已知不是好惹的綠林人物,只得小心伺候。不多時酒菜齊上,一個大漢望瞭望羅雁秋後,對那瘦少年道:「李福,你不要再作逃走的打算,到了成都之後,我們盡力在堂主跟前給你說說情就是。」

  那形似瘦猴的少年一語不發,兩個大漢匆匆用了酒飯。那少年卻是滴水未進,被人挾持上馬,一前一後加鞭而去。雁秋俟三人一走,也匆忙行到門外,三騎風馳電掣般向前跑去,雁秋一出鎮外,忙展飛行身法直追前去,晃眼已有四裡遠近,正好前面不遠有一片樹林。

  約一盞茶工夫,三騎已然進林,那個如瘦猴的少年一勒馬韁,翻身跳下馬來,兩個大漢亦從馬上跳下,一左一右把少年挾持在中間,少年滿面愁苦之色對兩個大漢求道:「兩位仁兄,小弟此次出走原非本意,我哥哥已然死在三堂主的刀下,望二位能網開一面,放小弟一條生路,再生大恩沒齒難忘,如兩位執意要把小弟解回成都分堂受五馬分屍之苦,那麼就請兩位賞小弟一刀,割去我的人頭,回分堂請功使了。」

  兩個大漢,一個叫青面狼陳同,一個叫黃毛鼠朱善,原是川西下五門大盜,因作案過多,被官差緝拿甚緊,更有幾家大戶,集資雇請幾個鏢客追捕,二人無處安身,遂投入雪山派成都分堂以求庇護,如此一來,那幾個鏢客因懼雪山派勢力不敢再下手追捕,只得撒手不管離開成都。此時二人聽李福一說,一陣狂笑答道:「好個背叛逆徒,死在眼前,仍敢逞強賣狂。」

  兩個同時拉出兵刃,一個狼牙鑽、一個虎頭雙鉤,把李福向中間一逼。李福一見事已至此,說亦無用,立即向後一退身,陳同狼牙鑽「順水推舟」向李福便刺,李福一個「怪蟒翻身」讓過鑽鋒,朱善一雙「虎頭鉤」已橫掃而至,李福身形一晃,展開一百二十八手猴拳空手和倆人打在一起。轉眼七八個回合,李福志在脫身,看個空隙,右手用個「二龍取珠」把朱善逼得向後一退,自己身子一個「倦鳥投林」向外跳出丈餘遠近,哈哈一笑道:「你李二爺失陪了。」

  忽見林外一匹健馬賓士而來,健馬上坐一紫面長須中年壯漢,馬鞍旁邊橫掛一把金柄開山刀,長臉濃眉,巨目凶光,一近林邊隨手抽刀,兩腳在馬鐙上一點,身若飛鳥躍落兩丈開外,恰巧擋住李福去路,冷笑道:「膽大叛徒,還想逃走嗎?」

  李福一見此人,面色慘變,銳氣一掃而空,雙手一抱拳道:「弟子李福給三堂主行禮,萬望堂主網開一面,放弟子一條生路吧。」

  怪漢嘿嘿兩聲冷笑,道:「我料你必有此著,所以匆匆趕來,果不出我所料,快快就縛,歸分堂請罪,再要遲延,我可要替大堂主執行派規了。」

  李福知求告無益,牙齒一咬,右手疾起一個「穿心拳」向怪漢打去,怪漢一閃躲過,左掌一個「霸王敬酒」,右手刀「風掃落葉」雙招並進,李福身形倒翻退後丈餘,怪漢不容李福喘氣,欺身而至,一腳踢中李福右胯,李福一交仰面倒在地上,怪漢刀鋒一閃,就要砍斷李福右腿。

  猛聞一聲厲喝:「惡賊敢爾!」跟著一道白光從半空飛來,向刀上一絞,一柄開山刀竟被一削兩斷,白光頓處現出一美貌少年,橫劍而立,正是羅雁秋用「銀河斬蚊」的身法,削去開山刀救了李福一命。

  怪漢又驚又怒,暴喝一聲,身子向後一退,一抬手兩支追風鏢,挾著兩縷銳風向羅雁秋打去,羅雁秋白霜劍向上一迎,兩支鏢盡被劍光擊落。陳同、朱善一擺雙鉤單鑽,跟著劍鋒一閃,陳同只覺右臉一涼,一隻血淋淋的右耳被削落,朱善也已飛出七尺開外,連人帶鉤摔到地上。

  羅雁秋收拾倆人不到一個回合,一返身,見那紫面怪漢,從腰中解下一條鐵索軟鞭,迎面打來,隨將白霜劍一吞一吐,一片寒光迎擊過去,不到四個回合,猛聞一聲慘叫,怪漢握鞭右手拇指也被白霜劍削掉,軟鞭拋出兩丈以外,怪漢負創後,立即一個「蒼鷹掠雲」躍起一丈多高,起落之間已出林外,陳同、朱善也掉頭亡命狂奔而去。

  李福見羅雁秋年紀雖輕,出手立傷二寇,連成都分堂三堂主,紫面判官鄧佩,不到五合亦斷指逃走,心中一動,忙跑到林邊,拉來剛才怪漢騎的那匹烏雲蓋雪健馬,走到雁秋跟前撲的一跪,叩頭不起,苦求雁秋,無論如何要收他做個徒弟。

  雁秋還劍,笑道:「我小小年紀哪能收徒,你有話可以起來再說。」李福站起來,把自己的身世說個大概。

  原來李福是安徽懷遠人氏,兄弟二人,幼年父母雙亡,因兄弟二人都好武技,後來流落江湖,飄流到四川,正值雪山派在成都郊外青雲觀密設分堂,大肆收羅弟子,李福兄弟自知武技淺薄,遂入雪山派內想學絕技,入派一年尚未發現什麼,兄弟二人一意苦學,深得大堂主鐵臂道人馬玄清賞識,後來馬玄清派倆人外出作案殺人,倆人尚以為殺的是惡霸貪官,李福不但機智靈巧,且武功亦比他哥哥更好,做事乾淨俐落,不留半點痕跡,更得大堂主喜愛,並博得小白猿美號。

  但漸漸倆人發現雪山派行同江洋大盜,綠林飛賊之類,所做都是傷天害理之事,遂和哥哥李貴相約逃走,不料被人發現,大堂主派三堂主兼程趕上,哥哥被三堂主紫面判官鄧佩用刀劈死,棄屍荒野,自己則要被押返成都,受五馬分屍慘刑。說畢,又苦苦求告羅雁秋,即不能收作弟子,亦願執鞭隨鐙,做個僕從。雁秋無法,只好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拒你於千里之外,不過我亦是無家可歸的人,且身負血海深仇,將來血戰必多,要是你不怕死,方可同行。」

  李福一聽,歡喜異常,當即表示願永隨左右,死而無怨。羅雁秋見其心誠,始點頭應允,李福指著身邊那匹健馬說道:「這匹馬名叫烏雲蓋雪,是一匹千里神駒,鄧佩不知從哪里弄得,已騎用半年,仗著馬腳程快速,不知追殺了多少棄邪逃走的義士,公子武技超絕,應當配以千里駒。」

  羅雁秋見健馬神駿,遍體漆黑,全無雜毛,只有四蹄白如霜雪,心中高興異常,笑道:「此確良馬,神駿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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