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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倆人談談笑笑初更已過,一萍生問道:「初更已過,大師兄怎不見來?」

  悟玄子答道:「想必有要事未了。」

  語尚未住,一聲大笑似來自高空,笑聲頓處,破空落下一個灰袍禿頂、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來,悟玄子、一萍生,雙雙站起向僧人行禮。大和尚將兩隻寬大僧袖一擺道:「罷了罷了,大家坐吧!遲到一步,有勞二位賢弟久候了。」

  悟玄子回頭對羅雁秋道:「你大師伯佛駕已到,還不快快參見!」

  羅雁秋被師父一說,撲的一聲跪在地上,一連叩了三個頭道:「弟子羅雁秋叩候師伯金安。」

  大和尚一把將羅雁秋拉起來,高興地說:「二師弟果然好眼光,收此一個資質優異的好弟子。」

  悟玄子道:「只是雙目透著殺孽,尚望大師兄照顧一二。」

  大和尚搖頭道:「不妨,此子殺孽雖重,但華蓋透紅光,危難之時自有人助他,且其純誠形外,才華尤高,非愚兄昔年所收諸葛膽可與比擬。」

  話道此處,又歎口氣道:「愚兄昔年收他之初,亦覺其野性難馴,有叛師之危,但愛其質美才高,聰穎過人,隨想人定勝天,慢慢化去他的野性,十年考查,見他虛心自勵,野性漸失,才把一身武學傾囊相授,想把他造成一朵武林奇葩,哪知他得我所學十之七八以後,竟又叛師逃走,可見天性使然,非人力可勝,每憶及此不無惋惜之感,此實為愚兄一生憾事,今見秋兒,感慨尤多,同為美質,竟有天壤之別。」

  大和尚言畢,笑容頓失,拿起青石酒杯一飲而盡,悟玄子知大師兄見到羅雁秋,觸動他傷心往事,趕忙笑著道:「大師兄亦不必過份自責,我想他要不是受雪山派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也不至於叛師逃走了。」

  大和尚搖頭說道:「凡事均在自己修為,何必怪人?」

  一萍生忽然插口道:「前年九華山之會,大師兄曾說,江湖隱伏殺劫,十年之內必發生門戶之爭,少不得要把我們捲入漩渦。目前雪山、崆峒兩派,為求光大門戶,攜手合作,大肆收羅弟子,不分良莠,凡稍具資質男女均收羅門下,勢及中原,大有和武當派一爭長短之勢,小弟月前在陝西終南山采藥,遇到武當派掌門松溪真人張慧龍,托請轉告師兄,屆時請助一臂之力,師兄心意如何?」

  大和尚眉頭一豎說道:「張慧龍接掌武當以來,即主與各派和平相處,避免門戶之爭,奈前因已種,回天乏術,勢成水火,一觸即發。我輩雖無派別,但亦應維持武林正義,如力所能及,自當助他一臂一力。」

  一萍生道:「雪山、崆峒兩派,不自量力,妄想獨霸武林,門下弟子又是無惡不作。年前小弟路經渭南,遇到雪山派弟子,竟有採花傷命之事,說起來可恨已極,且又有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大師兄弟子舊恨,以小弟愚見,不如合武林同門之力,一鼓而下,把兩派首腦消滅,以清江湖。」

  悟玄子沉吟著道:「論雪山、崆峒兩派近年所為,確令人髮指,不過據聞,兩派首腦已集數十年之力,羅致人才,頗多能手,否則張慧龍以武當之力,也不會請人助拳了。」

  大和尚點點頭道:「現在雪山、崆峒兩派,確有不少奇才異人,但其任性妄為,必自取滅亡,目前其勢正盛,絕難抑制,數十年來,餘儘量避免捲入漩渦,但現在殺機已伏,武林同道,恐無人能躲過,三弟何必心性過急,難道你還怕沒有機會嗎?」

  東海三俠慧覺長老、悟玄子、一萍生等三人,聚會峨眉山摩雲峰上,對月飲酒,縱論江湖,把個羅雁秋聽得心動神往,俊目圓睜。

  三人娓娓談到二更以後,猛見大和尚驀地站起,向後一指,道:「寶光已起!快走。」說完,兩隻大僧袖一抖,宛如一道飛煙向峰後飛去。悟玄子、一萍生站起身形,仿佛兩隻巨鶴般直追下去,雁秋為好奇心所驅使,亦展飛行之術跟蹤而下。一刻工夫已達一片碧波之邊,見師伯等三人佇立湖邊,目光注視湖心,羅雁秋合神攏目注視,見湖中沖起一縷青光上達霄漢,忽隱忽現捉摸不定,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師伯剛才所說的寶光吧,隨即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看去。

  約候頓飯工夫,湖心青光突然一亮,雁秋只見大師伯身形已起的當兒,猛見對面山峰上一點白影,快若電光石火,亦射入湖心,好像比慧覺長者還要先到一步,接著水面「撲通」一響,白影灰煙盡沉湖心,片刻工夫水面又是一響,白影首先出現,羅雁秋定眼望去,竟是身著白衣白裙的道姑,手捧一物,一出水面,兩足一點,竟然躍起十余丈高,道姑剛好落在鵬背上,青鵬一聲長鳴,雙翅一振,破空而去。緊跟著水面又翻起一個泡沫,羅雁秋見自己大師怕手中亦拿一柄三尺左右的東西浮出水面,一掠便飛上岸來,悟玄子、一萍生忙迎過去,大和尚一擺手,三人同展身法飛回摩雲峰。

  雁秋見狀亦施展輕功返回峰頂,到剛才師父三人對飲的青石上一看,師伯、師父、師叔三人對坐,默默無語,師伯腳邊多了一支三尺長短的綠鞘古劍。

  雁秋正想上前行禮,大和尚擺手把雁秋叫到跟前,說道:「秋兒,剛才湖邊的一幕,你已親眼所見,現在我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你吧。」

  未曾開口,竟先長歎一聲,才道:「這峨眉山摩雲峰後面的那一片湖水,叫做劍湖,在一百五十年前,有一個丹士,道號一塵上人,在這峰頂苦修,道成羽化之日,把自己一生遍及山川大海尋找的一件至寶,和一生行俠除邪的一支利劍,沉在峰後湖內,劍湖因而得名。至寶就是剛才湖濱大家所見的一片淡蒙青光,是一塊鋼鐵精氣凝固而成的鋼母,此物原是北極地殼內蘊藏的鋼鐵精英,經地層中真火千萬年錘煉,由氣凝體孕化成一塊鋼母。一塵上人費了五年苦功,忍地火薰蒸之苦,才把它弄到手內,原想鑄冶成劍,但這種鋼鐵精氣凝成的鋼母,取出不過百年,凝形不固,如入爐火,一個不留神,它又會化成鋼氣遁回地殼,不但前功盡棄,說不定還要傷及人畜。

  一塵上人只好用寒玉製成一個石盒,把這塊稀世珍寶放在盒內,待其凝固而後取用,但未等凝成上人已道成羽化,隨把那塊鋼母和自己用五鋼精英煉成的一支寶劍沉入湖底,屈指算來已是一百五十年。鋼母凝形已固,青氣直沖雲霄,十年前我無意過此,見青光隱現在山峰之中,知有異寶藏在此處,費一月苦功滿山搜查,始發覺這異寶竟沉在湖中。你師父原在這摩雲峰上坐過玄功,遂命你師父到此監視異寶,但此物神奇似已通靈,從此青光隱去捉摸不定,今年三月青光復現,且色澤清晰異常,承你師父走告,知此物出世在即,七月十五稱鬼節,這夜陰氣特盛,那鋼母純鋼精氣,受自然陰氣所制不易傷人,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想別人已先到一步,致十年苦心功敗垂成,此或亦無意使然耳。」說完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羅雁秋迫不及待地問道:「但不知這塊鋼母究竟有何妙用?」大和尚道:「你不要小視這塊鋼母,因它是純鋼精氣凝固成形,如能合之以鋼,鑄成寶劍,無論何物不需沾及,青芒過處,便可立斷,如由內功精純之人,借丹田罡氣運用此物,可斬人於十丈之外。總之其用途之廣,非一語所能道及,愚師亦不過略知一二。但這塊鋼母可稱得稀世珍物,獲此者,如善為運用,則可雄視武林,獨步江湖了。」

  羅雁秋指著青石上古劍問道:「那麼,此劍何名,又有何妙用,尚請師伯賜知。」

  大和尚伸手取劍,一按柄上彈簧「喳」的一聲,寶劍出鞘,一道白光映月生輝,耀眼奪目冷氣逼人,不禁彈劍笑道:「此劍名叫『白霜』,為上人遺物,鋒利異常,能切金斷玉,亦算武林中難得的珍品,不過如遇到折柳作劍內功精純之人,此物卻無大用,如比之鋼母,不啻天壤之別。」

  大和尚還劍入鞘,把白霜劍交給羅雁秋道:「你下山在即,尚無合手兵器,這白霜劍頗合你用,就送你吧!不過不要仗此利器多造殺孽,近年來江湖上能手輩出,一錯失足,悔恨百年,望爾珍重。」

  羅雁秋接過白霜寶劍,心中不知是驚是喜,呆睜俊目一語不發。悟玄子突然喝道:「蠢兒,還不快謝你師伯恩賜嗎?」

  雁秋經此一喝,忙倒身下拜,謝了師伯恩賜。一萍生忽對慧覺長老說道:「可恨淨塵庵主這個道姑,坐享其成,真是欺人大甚,難道我們就不能上昆侖山煙霞洞,找她評評是非嗎?」

  慧覺長老沉吟一陣才說道:「三弟近來火氣太旺,天生萬物,任人自取,珍寶異品有德者居之,怪人何來,而且淨塵庵主武技自成一家,道行深遠,武功劍術均達登峰造極之頂,三弟不可造次前往,以免引起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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