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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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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的父親在淮西府作管河州判,就遭黃河決境所牽連,上判賠銀六幹兩,是以他變賣家產,由京畿風塵僕僕解銀去淮西繳庫。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剛剛上道不久,老家人就患病不能隨行。 安龍媒不由急得團團轉,像煞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幸虧老人家有一位親戚住在離茌平不遠的二十八棵紅柳莊,遂備書請那位親戚代為護送。 安龍媒自小嬌生慣養,從來未曾出過遠門,今見絳衣姑娘眈眈然地守在廊下,怎不教他膽寒,怎不教他心悸? 鳩工搬取石頭,防的就是對方,可是,她反而乘機進屋來了。 「可是為防盜賊?」 「對,對。」 絳衣姑娘微微一笑,說:「貴姓?」 安龍媒猶豫一會,他本擬虛報,但卻想到姓氏乃溯自祖宗,焉能擅改,遂說:「小生姓安。」 「從哪裡來?」 這總可以隨便說了吧?安龍媒接口說:「保定。」 絳衣姑娘的嘴角又牽動了一下,她繼續地說:「要去哪裡呢?」 「要去河南。」 「哦!那又作何生涯?」 「做幕僚。」 「恐怕不是吧?」絳衣姑娘秋水一寒,粉面一沉,說:「你這個人過分迂腐,枉讀聖賢之書了,要知道你我萍水相逢,男女有分。 我無端地管這閒事,自然有個緣故,如今,你和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莫非怕我把你給吃了?」 安龍媒心中的確這麼想,可是口中焉敢這麼講?頓時猛搖雙手說:「喔!不,不……」 「那我就問你。」絳衣姑娘再次地說:「聽你口音,分明是京都人士,你卻說保定。而這條路乃是通江南江北的大道,你偏說去河南。 「還有,你果是讀書之人,斯文一脈,誆作幕僚,或能就,但哪有帶著數千兩紋銀去作幕僚的?更是欺人太甚!」 這一下安龍煤崩潰了,他急,他怕,不由臉色驟變,不由心怯神顫,但是,繼而一想,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個過。」 人家既然全都知道了,自己還有什麼好隱瞞的?頓時把事情根由,原原本本地給說了一遍。 「好狠心的賊子!」絳衣姑娘聽了不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她吐了一口氣說:「你注意聽了,不管那兩個腳夫回來怎麼說,千萬不要單獨上路,我現在必須出去一次,等我回來再作道理,小心珍重!」 她站了起來,雙手一拱,昂然地走了。 麥小雲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數,既然碰巧遇上了,就得弄出一個結果來。 房不退了,人不走了,又踱回客房而上。 下午,兩個腳夫終於蕩回到悅來客棧,雙雙步入安龍媒的房中。 白瘤狼說:「公子,禇大爺已經搬了家了。」 晴天霹靂,安龍媒一聽頓時怔住了,呆住了,久久才轉過了氣,強打精神地說:「你說搬去了哪裡?」 白瘢狼眨了眨眼睛說:「小的也曾問了莊內的鄰居,但卻無人知道。」 「那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安龍媒憂心如焚,皺著雙眉踱起了步子。 就在這個時候,悅來客店掌櫃聽到店小二的敘述,覺得事情有點兀突,幾經斟酌,為防未然,免得客店出以受累,成了魚地,遂走過來參與了。 「這位公子,依老朽看來,那紅衣姑娘身帶兵刃,又力大無窮,她的來意似乎有點蹊蹺,彼此間若無關連,不如早點上路,趨之為吉,避之為上。」 兩個腳夫在經過前廳的時候,也曾聞悉紅衣姑娘提石進屋的事情,如今聽客店掌櫃這麼一說,不正合他們的心意嗎? 有道是打蛇隨棍上,白瘢狼素來奸詐,他焉肯放過這個機會,立即就接上了口。 「對,那個女子背弓帶刀的,一定不是什麼好道路,公子,我們還是快走,快走為妙呀!」 安龍媒心頭正感彷徨,怔忡難安,雖然絳衣姑娘也告訴過他一些話,卻拿不穩主意,現在雙方一人一句,更有道理,隨即作成了決定。 「好吧!那你們就去準備車馬啟程吧!」 車轔轔,馬蕭蕭,白瘢狼他們趕著騾車倒東南大路而行。 走出數裡,騾車忽然來了一個大轉彎,折向北邊的一條岔道上面。 安龍媒縱然甚少出門,但是,東南西北,地區坐落總還分得清楚,他見狀頓時滿心疑惑地說:「呃,你們怎麼舍大路而就小道?」 白瘢狼抬手朝前指了一指說:「公子,你看,前面不是有一座高山擋著嗎?這條乃是近路,繞過山石,就可免去翻山越嶺之苦了。」 「哦!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行了一程,漸漸地,亂石荒草,崎嶇顛簸,幸好是輕車,騾是健騾,雖然走得艱辛,但還不致趔趄。 安龍煤蹙蹙眉,喘喘氣,咬咬牙,抹抹汗,不住的催著牲口。 又是一程,前面就是黑風崗。 白瘢狼立即向傻狗使了一個眼色,說:「但狗,這裡地勢陡峭,你好好的招呼車子,我要照顧公子,免得不小心給摔了下去。」 「噢,是的。」 傻狗會心地應了一聲,他勒住了拉車的那頭騾子,蹣跚而行。 白瘢狼一拉韁繩,隨即與安龍媒上了一個並肩。 安龍媒心中不禁暗暗地想:「這兩個腳夫倒是盡心盡力,到時候難免要多賞他們幾兩銀銀子。」 黑風崗一面斜坡,一面溝壑,山風颯颯,野樹搖搖,說危不危,說險卻險。 一上崗頂,白瘢狼見地頭已到,立即右手使力,倏然象安龍媒的肩頭推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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