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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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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小的孩子希冀的臉上展顏一笑,他毫無猶豫,拔腳也跟進了水田之中。 鄉野的孩子平時都光著腳板,鞋襪只是在喜慶或作客時才穿,還有冬天。至於早晚,他們都穿拖鞋,大人也是。 大孩子十分俐落地走在蟹鰻的前頭,他一手將吊籃蓋插向水中,插人泥土,先阻住鰻魚的去路,騰出的另一隻手則曲起中指,奮力朝對方腦後七寸之處甩去! 七寸乃是鰻、鱔的要害,蛇也是。 鰻魚早就有了警覺,只見它鰻頭一搖,立即打橫走了。 大孩子籃蓋一移,也快捷異常地又擋住了鰻魚的進路,另手方式不變,處所不換,還是朝向時方七寸之處! 鰻魚靈巧得很,它也改變了路數,不再搖頭,尾巴一抖,肚子一縮,竟然倒退而回。 「弟,趕它上來。」 「好。」 折腰弓背,正在嚴陣以待的弟弟應了一聲,雙手立即在水中劃動著,口中還不停地發出「吁吁、呿呿」之聲。 求生乃萬物的木能,動物如此,植物也是如此,你若是把花樹的枝條加以折斷,未幾,它就會在折斷之處茁發出二枝或三枝來,更威猛,更壯大。 蟹鰻被這對兄弟包抄圍剿,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唯有將身子再度打橫,朝空隙之間突圍脫困。 大孩子捉魚蝦是能手,而這條蟹鰻又豈是弱者? 就這樣,「戰」事持續下來了,一個為保性命東竄西溜,一個欲想口腹左封右拿,二人一鰻,遂在稻田之中追逐不已。 水花四濺了,它濺濕了孩子們的衣褲,泥漿渾濁了,它也沾上了孩子們的頭臉,果真是為了收穫?應該不是,他們大部分的原因乃在嬉戲。 「哥,看這條鰻魚那麼滑溜,何不把它趕到路邊去?」 「對!趕到路邊,再把它戽上大路,看它還有什麼花樣好變?」 做哥哥的一擦臉上的水珠,同意著弟弟的說法。 鰻或鱔以及泥鰍,周身佈滿涎汁粘液,捕捉頗為不易,但一經沾上乾燥的沙土,那就是死路一條,從此完蛋。 所以有人宰殺它們,烹食它們,多半先用草灰塗之抹上,然後再作處理。 轉換了方向,改變了陣式,兄弟二人將身子打橫,成了一排,四隻腳,四隻手,再加上一個吊籃蓋,面積是既寬又廣,果然,那條鰻魚游向路邊而去了。 可是,出奇的,意外的,不用戽,它竟然自動的躍上了大路,並且在大路上行動得也十分俐落快捷。 「哥,這恐怕是蛇吧?」 「唔——」大孩子略一猶豫,說:「大概是的,不過,棲息在水中的蛇都無毒,我們追上它,若是水蛇,就打死它!」 「好。」 大小孩子也雙雙的跨上了大路。 「三月農村閒人少,布完秧苗又種麻。」 是以,大路上行人了了,只有兩個,只看見兩個人在孩子們的身後走動著。 這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踏青溜達,那麼必定有事在身了。 前面的一個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他又矮又瘦。 種田的人已經夠黑的了,但這個人生得更黑,黑得又光又亮;種田的人已經夠邋遢的了,但這個人身上更邋遢,邋遢的百味俱全! 後面的一個卻截然不同,他的年紀只在二十出頭,劍眉星目,玉面朱唇。一襲白衫既白又潔,頎長身形瀟灑倜儻,說公子哥兒,卻沒有紈絝之氣,說書生相公,又散發英挺之風! 他們都看見了嬉戲中的孩子,只是年紀大的那一個走在前面,距離較近,因此孩子們的一舉一動,俱皆歷歷在目。 對方在水田中捕捉鰻魚——尚未證實該條東西的真正身份之前,故且仍然稱它為鰻—— 他的臉色徹乎感到不悅,如今見孩子們變本加厲,將鰻魚趕上路面還是緊追不捨,他不慍怒了起來,面容一獰,牙齒一咬,抬起右手,曲起中指,插入口急劇的吹了兩聲。 「嘩嘩——」 音量尖銳,如針似錘,它刺人耳,它悸人心,它寒人膽,最多入費解的,它竟能支使鱗介,在前面遊行的那尾蟹鰻,聞聲突然倒返而回。陡地竄起,射向跟在後面的大孩子而去! 大孩子驟不及防;幸而他手中握有簞籃蓋,見狀就本能的舉籃蓋朝前一擋,「蓬」的一聲,蟹鰻無功而落地了。 但是,它一著不著,又來一著,這次改變目際,轉向較小的孩子面門上射去! 走在最後面的年輕人,在鰻魚爬上路面行進的時候就已經注意著了,繼之又聽到前面那個老年人口吹哨音,他更動之於心。 於是幾個箭步,雖然趕到了對方的身後,但卻援救不了大孩子的危難,也是孩命不該絕,及時地以簞籃蓋擋住了凶物的攻擊,僥倖脫過一次死劫! 在那條凶物第二次轉襲較小孩子的時候,年輕人就不容它得逞了,他立即縱身而起,一個「天馬行空」,一個「玉龍飛龍」,越過了老年人的頭頂,超越在孩子們的身前。 然後,曲指彈出,那條吃人的凶物頓時應指飛出丈外,不住地在地蜷曲翻滾! 老年人一見不禁大驚失色,他狂奔而前,霍然抓起地上那條東西,凝視之下,那條東西已經是頭碎骨斷,回天乏力了。 「啊!小虺……可憐的小虺……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呀……我不該任你遊蕩,但我也料不到竟會有人能制你於死命……嗚……嗚嗚……」 他開始時只是斷斷續續的啜泣,到後來,卻嚎陶起來了,悲傷得如喪了考批;喔!不,像折了兒孫! 孩子們驚魂甫定,兩個人怔怔的覷望著這個老年人怪異的行動,小心靈中感到非常迷惘,不知所以。 「你既然死在此地,我就將你葬在此地,然後……」 老年人緩緩的蹲下身子,繼之伸出五指,就地在路旁挖了一個坑洞,將那條東西的屍體放了下去,再耙上泥土。 年輕人的心中雖然有了底子,但對方的動作過分怪異,他不禁倍加警惕。 頓時轉向兩個孩子說:「看這個老年人的樣子,必然是心有不甘,你們還是快些走吧!免得到時候受到傷害。」 大孩子聽了臉上有怯意,心中有感意,他說:「那你呢?你也快走呀!」 「我不能走。」年輕人搖搖頭說:「我若一走,他必定又會找上你們。」 大孩子有些猶豫,有些遲疑,他已經有十三四歲了,畢竟懂了不少事;禍端是他所惹起來的,怎麼可以叫別人去承擔? 因此壯著膽子說:「我們可以跟他講道理呀!」 「看他這副樣子,會跟你講道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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