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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這是首「行路難」,意味著後院之門難入,雙方身份准憑。

  寂靜了,後院內再也不聞那美好的歌聲了。

  林崇文在感惆悵之際,月洞門口卻出來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她是荷香。

  荷香這次並不旁去,專朝林崇文之處而來,到二人相距五尺之遠的地方,才停下來福了一福說:「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請你進去一談。」

  「哦!是嗎?」林崇文受寵若驚地說:「那大姐先請。」

  不像話!「小姐」乃是千金之禮,而「大姐」呢?恐怕只值十金吧?

  「小婢引路了!」荷香轉身而回,林崇文立即跟上。

  這一談,兩個人竟長談了一二個時辰,什麼詩書,什麼琴畫,他們是無所不談,無所不論。

  「唐伯虎的書美則美矣,但卻戲謔、詼諧,不如文徵明來得莊重、穩健。」

  「不錯,祝柱山為人心狹量淺,也不如周文賓的寬大隨和。」

  突然間,房門外沖進一個人來,他乃是曾建吉。

  曾建吉雙睛暴凸,一瞼怒容,他戳著手指朝林崇文說:「姓林的,你好大的膽子,叫你不要在此地溜達,竟然更進一步,溜到房屋中來了。」

  「不是他溜進來的。」尹冰潔頓時接上口說:「乃是我請進來的。」

  曾建言卻仍然朝林崇文說:「不管你是溜進來或被請進來的,去去去,以後不准你再到這裡來!」

  「誰說的?」尹冰潔凝著花容說:「林公子是我的客人,你焉敢對我的客人無禮,以後還是你自己儘量少來!」

  曾建吉愕然了,他氣短地說:「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來保護你的呀!」

  知府守備,品級相等。

  知府文官,總理一府之事務,守備武將,捍衛闔城之安寧。

  他們職責各異,但編制上守備卻要受知府調度。

  曾建吉雖然沒有這個必要,奈何暗底下對尹冰潔私心仰慕,存有結念。

  因此總是百般奉承,處處討好。

  「不必了!」尹冰潔不屑加以顏色地說:「普濟寺安寧得很,林公子又是斯文一脈。」

  「他是外人,外人總得避些……」

  「避些什麼?避些嫌疑是不是?」

  尹冰潔再次地接過口說:「可是你呢?你也不是我的什麼人呀!」

  曾建吉的臉脹紅了。

  曾建吉的氣上升了。

  但是,對著尹冰潔那喜嗔皆可人的面孔時,紅即退了,氣也消了。

  「至少,我們相處的時間已有好幾年了。」

  尹冰潔卻一本初衷,繼續地說:「時間長短並不代表人之相近,彼此投合;何況,我們只是隨同親尊在應酬上的接觸,禮貌上的往還。」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性,而曾建吉平時又是一個趾高氣揚,眼齊於頂的簪纓子弟。

  對方竟然當著外人,當著可能就是情敵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數落著他,譏消著他。

  他激怒了,爆炸了!

  「尹冰潔,你……」

  「當當當……」

  膳鐘響了。

  曾建吉又透出了一口氣,接著語意較平地說:「我本來是請示同去用膳,誰知……」

  「免了,膳食自有荷香侍候,你省省心吧!」

  「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再見!」

  曾建吉又狠狠地盯了林崇文一眼。

  然後轉身悻悻地走了。

  林崇文感到有些不安,他歉然地說:「是我不好,替小姐你惹了麻煩。」

  「也沒什麼。」尹冰潔嫣然地說:「這是他自找難堪的。」

  林崇文站了起來,說:「用膳時刻已到,小生也該告辭了。」

  尹冰潔也隨之起身,她略一猶豫,說:「明天,明天此時,仍望林公子能夠移玉。」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螓首垂下了。

  她的語聲低沉了。

  林崇文聽了不由喜佈滿面,歡擁心頭,說:「荷蒙寵邀,林某人敢不如命、」

  尹冰潔杏臉含暈,她飛快地瞥了對方一眼。

  然後說:「荷香,替我送送林公子。」

  幾日下來,一方是交談甚歡,臨別還訂下翌日之約。

  一方則焦躁忿憤,鎮日裡坐立不安。

  第三日,曾建吉再也忍受不下去。

  他籠絡了知客增,打聽著林崇文一切的一切。

  然後,一早就遣兩個跟班,增在後院外面,見對方一到,立即擋了駕,並被請進他所住的精舍之中。

  「曾建吉,你們這是幹什麼?綁架呀!強擄呀!」

  「沒有這麼嚴重。」

  曾建吉硬擠出一絲笑意說:「我有話同你談,請坐。」

  這乃是知客增出的主意,不然,他焉會這樣自抑,這樣委屈?

  事已至此,林崇文也只好坐了下去,說:「什麼話?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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