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朱衣驊騮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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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姚康只覺生不如死,那痛苦滋味無法以筆墨形容,卷身榻底,面膚扭曲,四肢顫抖,內腑如油煎火熬,萬蟻噬體,卻又不能出聲,涕泗橫流。 窗外夕陽沉山,流霞驚天,忽聞梯板一陣淩亂步聲,只見劉南祥推門而入,後隨劉麟及一獨目老丐。 劉麟躬身道:「信已送到,還有何吩咐?」 南宮鵬飛道:「有勞跋涉,容後相謝,這兩日尚請多費心力,還有借重之處。」 獨目老丐趨前欠身施禮道:「數月前已獲龍長老急令命屬下來聽命師叔差遣,怎奈迄未發現師叔行蹤,今接奉這位劉兄弟攜來師叔符諭,屬下立率壇下十名得力弟子聽候差遣。」 南宮鵬飛道:「不敢,請問壇主尊姓大名。」 獨目老丐道:「屬下陳藩。」 南宮鵬飛點點頭微笑道:「有勞陳壇主等暗中護衛此村並接應在下,在下意欲易容扮作赤練蛇姚康模樣,隻身前往黃塘湖救出孟昭亮。」 陳藩面色一驚,道:「單天雄與洞庭君山互通聲氣,水寨中網羅黑道凶邪均是身負上乘武功,師叔隻身前往,恐防人識破自蹈羅網。」 南宮鵬飛道:「無妨!」伸手抓出榻下的赤練蛇姚康,可憐姚康已昏厥過去數次,又無法出聲。 一見被抓出,目露乞求之容,只求一死,涕淚模糊。 南宮鵬飛伸掌拍開姚康啞穴,冷笑道:「我現欲去黃塘湖救出孟昭亮,施諸於你是我獨門手法,武林中僅寥寥數人可解,我於明晨若不返回,則你必死無疑。」 姚康已聽出南宮鵬飛言外之音,顫不成聲道:「小人所吐俱是實言,但大俠隻身獨闖黃塘湖,湖內遍處都是伏椿,步步有危,小人難保大俠安然來去。」 南宮鵬飛沉聲道:「如易改你容貌,以你姚康身份諒可通行無阻麽?」 姚康聞聲不禁駭極,忙顫聲道:「小人身旁現有一支三鶴令旗,隻身雖可通行無阻,但帶著孟昭亮恐未必能成。」 南宮鵬飛冷笑道:「這個我自有道理。」說時在姚康懷中取只一支卷束三角旗,舒展開來。 這三角旗為墨黑貢緞所制,只繡三隻盤旋張翅白鶴,織繡甚精,栩栩如生。 南宮鵬飛忽伸指落在姚康昏穴上,目注劉麟道:「請借菱鏡一用!」 劉麟聞言飛奔下樓,須臾抱著一面菱鏡入房遞於南宮鵬飛。 南宮鵬飛謝了一聲,在身旁囊中取出易容之物,對鏡塗抹藥物,半晌已易容妥當,轉身笑道:「在下這付尊容是否還有破綻?」 劉南祥及劉麟兩人只覺與姚康貌像絲毫無異,不禁面上泛出笑容,獨目老丐陳藩,道:「師叔易容之術委實神乎其技。」 一老者突登樓而上,向劉南祥道:「黃塘湖單湖主命人求見姚舵主!」 南宮鵬飛笑道:「大事成矣!」急附在劉麟耳內密語數句。 劉麟點頭不止,急奔下樓,進入廳堂,只見一個面頰無內,鉤鼻薄唇目光陰冷的中年漢子立在堂內,即堆上滿面笑容道:「尊駕請坐,姚舵主現在內室勸慰小姐悲哭,稍候片刻立即出見。」說著在堂中傾出一碗香茗。 那人皮笑肉不笑道:「小姐還在啼哭麽?難道還想不開?嫁給咱們湖主何等榮華富貴,堂上一呼百諾,比嫁於那姓孟的窮小子不啻天淵之別。」 劉麟笑道:「小人也是這麽說,那位姚舵主能說會道,多方譬解,劉小姐已有回心轉意,請問尊駕台甫上下怎麽個稱呼,以免小的失敬。」 那漢子笑笑道:「我姓花,名得標,久在姚舵主手下任職。」 早有隱在廳外丐幫高手聞聽清楚,一抹淡煙般掠入小樓稟知南宮鵬飛。 南宮鵬飛冷冷一笑,拍開姚康穴道,問明花得標身份來歷及應付之策,並換上姚康衣著。 惡人自有惡磨,姚康此刻生不如死,只求早些解脫痛苦,無不實話實說。 南宮鵬飛立命準備一席豐宴,並邀請村上父老,領著劉南祥下樓前往廳堂。 劉麟正陪著花得標瞎聊,花得標一見南宮鵬飛跨入廳來,做夢也不料到其中有詐,慌忙立起,躬身行禮道:「屬下奉湖主之命來此詢問婚事鋪排如何,後日即是大慶之期,需要人手相幫麽?」 姚康右掌一擺,陰陰笑道:「花老二,事雖辦得差不多,但今晚你我尚須回見湖主,咱們等回再說吧,費了半天唇舌,才勸得劉小姐回心轉意,已是唇焦口乾,饑腹如雷。」 語聲竟與姚康一模一樣,姚康川人,一口濃濁成都土腔,劉南祥不禁暗暗稱奇。 片刻間,宴席擺上,水陸紛陳,村中父老紛紛連入,對姚康花得標異常恭敬。 劉南祥敦請姚康花得標上座,自已在主位坐下。 由劉麟執壺斟酒,笑道:「此為六十年陳酒,小人特為開壇,歡宴嘉賓。」 姚康目睹酒液碧澄,宛如醇醪,芳香撲鼻,知劉麟之言非假,舉杯齊眉,笑道:「乾!」 席間劉麟已由南宮鵬飛授計,頻頻向姚康花得標二人殷勤勸酒。 姚康興致甚高,以酒好菜佳為詞,酒到杯乾,酒量豪飲。 花得標頻頻皺眉,忖道:「舵主雖以酒量著稱,似這般飲法,今晚也要爛醉如泥了。」但此酒芳冽可口,他亦是嗜酒若命之徒,勸酒難卻,與姚康無異酒到杯空。 待到席殘,姚康已是醉眼模糊,舌頭也大了。 花得標亦有八分醉,卻心裡明白,苦笑道:「舵主,你我今晚看來無法轉返總舵了,不如明晨向湖主覆命。」 姚康兩目一瞪,大著舌頭道:「這怎麼成,走!你我還須明晨趕回。」立起告辭踉蹌跨出宅門。 劉南祥恭送如儀,鄭重相囑道:「姚舵主,小女所提務必向湖主陳明。」 姚康哈哈大笑道:「員外請放心,姚某定然把事辦成,不然無顏面見員外了!」 花得標摻著姚康快步走出。 約莫十數裡路,已抵黃塘湖口上,月色迷蒙,只見蘆葦侵入,一望無際,難見湖水。 花得標撮嘴打出一聲尖銳哨音,刺破夜深,遙送天際。 蘆葦叢中嚓啦穿出一隻梭形小艇,操舟人是一健壯漢子,道:「原來是姚舵主,請速登舟,大概是趕回向湖主報明古期。」 花得標摻著姚康登舟坐下,低喝道:「別多問了,舵主今晚飲酒大多,已是爛醉如泥。」 姚康大著舌頭,瞪眼喝道:「誰說我醉了,本座是千杯不醉酒量。」 小舟一動,箭射穿入蘆葦叢中,葉拂人首,水聲汨汨。 花得標唉了一聲道:「舵主為何今晚定須趕回,其實明晨也不致大晚,到嘴的鴨子還怕飛上天去。」 姚康瞪眼道:「你知道什麽?劉小姐數次要用利剪自刎,俱為家人搶下守住,要知人到了骨節眼兒,連死都不怕,還懼的什麽殃及滿門,血洗全村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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