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玉轡紅纓 | 上頁 下頁
三三


  嚓的微響,扇開了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升起,燃著了油燭。

  魏韶一面取出酒食,一面笑道:「老朽實不曾料到少俠竟是北斗令閻恩主之傳人。」

  霍文翔猛地一驚,面色大變道:「老英雄據何而知。」

  魏韶微笑道:「秦姑娘親口相告老朽,但老朽尚有懷疑,倘少俠真是閻恩主高足,老朽當竭盡全力,縱使粉身碎骨,也要相助其成。」

  「老英雄胸中有何疑慮?」

  「因為閻恩主曾說過此生無意授徒,一身絕學恐隨入黃土,盲不不勝感慨,似有莫大隱衷,其後老朽才知恩主為了追查紫府書生虞冰全家慘死之因,及覓尋星河三寶無暇將一身絕學悉心調教傳人。」魏韶說著一笑,席地坐下,接道:「少俠,老朽敬你一杯,聊致失敬歉意。」在霍文翔酒杯中滿滿斟了一杯。

  霍文翔沉吟須臾,徐徐啟齒道:「秦姑娘聰穎慧悟,巾幗奇女,在下稍一不慎敗露行跡,立即為她猜出。」說著從身旁取出七星北斗令符。

  魏韶一見肅然起立,抱拳說道:「見此令符如見恩主,少俠,老朽胸中疑慮已釋,便可暢所欲言,少俠請坐,你我一邊吃—邊談吧。」

  霍文翔知道這班老輩人物均是性情中人,一相投契,便毫無抱束,談笑風生,如言坐下。

  他腹中已是饑餓難忍,一面進食,一面傾聽魏韶投身天蕩湖經過……

  兩人正在縱論今後如何行事並分析當前武林局勢之際,假山石上突捷如飛鳥般瀉落兩條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五官清秀,玉面微須的韓夢雲,另一個是虎目海口,長像鷙悍的中年大漢。

  韓夢雲面色森冷,四顧了一眼,道:「張老師,兄弟敢斷言那童駿騏必藏匿在島上,怎麼莊主竟言童駿騏巳逃出天蕩湖,下令停止搜覓。」

  大漢答道:「莊主此舉不無道理,童駿騏既可不由接引,避開巡湖九艘駛來荷葉渚如入無人之境,便可安然離去。」

  韓夢雲道:「童駿騏自進入瀛海山莊,兄弟便嚴命船隻離開島岸,駛往湖心,他如何能逃出荷葉渚。」

  大漢咧嘴笑了一笑,道:「或許童駿騏深明水性,泅水而逃。」突壓低嗓聲道:「來人真是童香主麼?」

  韓夢雲面色一變道:「這等事怎可輕易出口詢問。你我只奉命行事,不能有絲毫猶疑。」

  大漢森寒目光四巡一眼,道:「這個小弟知道,但當前情勢撲朔迷離,動則得咎,令人舉措難定。」

  韓夢雲輕歎了一聲道:「難怪張老師惘惑,兄弟又何嘗不如此,自北斗令再現江湖,本幫就連續遇上甚多棘手難事,以幫主雄才大略,武功曠絕,尚力持穩健,故你我切不可疏忽誤事……」說著目中泛現濃重憂鬱困惑的神光,接道:「此人選去將影響極重,故兄弟猶不死心,原因是流星劍方龍燦覓獲藏寶圖,三次遣人來莊約請秦姑娘往見,卻不敢親身前來……」

  「不知道藏寶圖是真是假?」

  「顯然是真。」

  「既然為真,為何要張揚外泄,自招殺身之禍,更以此圖博取秦姑娘芳心,甚屬不智。」

  「哼!」韓夢雲鼻中發出低沉的冷笑道:「方龍燦機詐無比,他這樣做法,自有他的道理,秦姑娘人間殊色,他糾纏多年難獲青睞,此次卻又不敢輕身涉險,故顯而易知藏寶圖絕非是假,何況本幫草創之先,兄弟即奉命臥底在瀛海山莊,數年來卻一事無成,日夕憂心,耿耿難安。」

  那大漢也是飛鷹幫派來臥底奸細。但他在幫中職司低微,難預聞機密,甚至不知韓夢雲及自己奉命潛跡在天蕩湖有何圖謀。

  此刻,他不敢多問,反落窺探機密之嫌,遂不再言,忽風送一股酒菜香味入鼻,禁不住脫口出聲道:「好香。」

  韓夢雲也有所覺,望了魏韶所居一眼,微笑道:「魏大司務又在獨飲獨酌了,他自釀美酒,烹調手藝堪稱獨步天下……」

  說至此處,忽見一個壯丁疾奔而來,稟道:「方才濮舵主由楊柳青返莊,說童駿騏已在滄州道上現蹤,遼西八鼠老三老五覬覦童駿騏肩上射陽劍,雙雙斃命在童駿騏劍下,為此蟠塚景大俠在議事廳大發雷霆,莊主命小的請韓師爺商議。」

  韓夢雲面目一變,道:「我這就去,濮舵主回來只說了這些麼?」

  莊丁稍一沉吟道:「濮舵主風聞流星劍方龍燦得來藏寶圖確是真物,被毒手摩什萬釗玄衣花女杜素素夫妻搶去的是膺品。這一風聲傳開,武林翕然震動,方龍燦形跡更是隱秘。」

  韓夢雲聞言猛一頓足,咬牙冷哼出聲道:「不幸為我料中。」與張姓大漢雙雙疾掠而去。

  門開一線,伸出魏韶毛葺葺的人頭,目光向兩面一望,疾縮入內,回面向霍文翔笑道:「老朽險些壞事,忘懷地穴與假山相通,酒味濃香透出,倘若韓夢雲動疑前來查視,難免被他瞧出破綻。」說著目中神光一亮,正色道;「少俠,韓夢雲之話你我聽得一清二楚,事實花女杜素素所搶,至今尚難確知真假……」

  霍文翔道:「在下親眼目擊,如何不真?」

  「少俠誤會老朽之意了。」魏韶道:「老朽是指杜素素劫去的藏寶圖。」話聲略頓又道:「方龍燦把此事故意宣揚,用心詭毒不言而知,志在引起扛湖混亂爭端,再從中取利。」說著一笑道:「不論如何,老朽要查明韓夢雲來此臥底真正用意。」身形一閃而出,拉上了門慢步踱出。

  他利用特殊的身份,全莊由下至下均不置疑他是身上蘊上乘武學的武林名宿,酒氣醺醺,醉態可掬,步履微浮走向議事廳而去,廳門前守衛森嚴。其中一人笑道:「魏老,你又吃醉了。」

  魏韶把頭搖得布浪鼓似地,瞪目道:「胡說,我幾曾吃醉過。」走上前去,搭三扯四,卻雙耳凝聽廳內說話。

  只聞孔萬淵宏聲道:「秦兄,看來方龍燦是不來的了,不如你我前去找他,索取藏寶圖。」

  秦錫壽大笑道:「我這天蕩湖美景無邊,秦某夫妻淡泊忘世,已無意再逐鹿武林,各位情誼可感,來年中秋,賤辰七旬初度,奉邀各位兄台持螯賞菊如何?」

  蟠塚一怪景啟鶴道:「說得好聽,倘不幸為景某料中,那毒手摩什萬釗玄衣花女杜素素不出三日,必到你瀛海山莊提親。」

  秦錫壽大笑道:「女兒私事,只要他們自己願意,秦某也難以作主。」

  景啟鶴冷笑道:「恐怕他們表面上是為了求親,其實骨子裡卻是借取『獺皮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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