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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黃衫人道:「白眉老怪豈能無的放矢,顯恐是真的了。」

  徐紅芍搖首冷冷一笑道:「未必見得,也許瑤池宮主以假作真,有意放出風聲,使群雄誤中她的移花接木之計。」

  黃衫人忽長歎一聲道:「主母之言有理,但主母甚難辨別真偽,不知主母此圖放在身旁麼?」

  徐紅芍冷笑道:「我何能帶在身上?」目往庵外一眼,接道:「眼下才過午刻,我在廚房內蒸有食物,我們用飽後再作道理。」

  黃衫人應命入內。

  徐紅芍眸中突泛出迷惘神色,端坐庵內跌入沉思中。

  泰安縣南黃土岡阜,矮樹稀疏,風刮處黃塵漫空,觸目荒涼。

  塵霧彌空隱隱現出數條人影,疾行如飛,突聞風砂中一聲斷喝道:「站住!」

  人影一定,只見來者老少不一,為首者乃一白麵無須,森寒如冰中年人,身著一件團花織錦長衫,手持一柄摺扇,眼神精芒如電,循聲注視了一眼,嘴唇微咧,泛出一絲陰騭笑容,卻一言不發。

  此人之後突跨出一身穿土黃僧衣頭陀,豹目圓眼,大喝道:「何人喝阻?」

  土坡之後緩緩現出一面色臘黃少年,含笑走前,右掌托著一顆威震江湖的神木令。

  頭陀神色一驚,低呼道:「神木令。」

  所來八人除為首面白無須中年人漠然無視外,均莫不露出震驚之色。

  頭陀忽冷笑道:「施主意欲與神木令相脅麼?神木令以現,想必其主人亦在近側,何不請出來相見。」

  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過是神木尊者傳人台前走卒而已,奉命傳訊怎敢相脅。」

  頭陀道:「請道其詳。」

  少年道:「如今神木尊者傳人召集群雄迫使無極門解散,俾使武林呈現澄平,諸位如是無極門邀來助拳之人,望不可助紂為虐……」

  頭陀笑道:「施主請上覆神木傳人,貧僧等並非無極門之友,不過偶經路過,決不參與這場無謂是非。」

  少年略一沉吟,微笑道:「既然如此,諸位可以走了,但願大師口能應心。」身形一閃即杳。

  面白無須中年人冷笑一聲,面上立增一重森森殺氣,欲言又止,昂然邁步走去。

  此八人均是一時之雄,兇悍暴騰,只聽一聲陰惻惻冷笑道:「何物小輩,竟欲一塊木頭嚇阻老夫,他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頭陀宏聲哈哈一笑道:「吳兄說得不錯,我等幾曾怕過誰來,似不至時機成熟之時,切莫妄逞無名,走吧。」

  八人身法迅快,疾行如風,片刻之間已走出五六裡遠,荒山小徑,崎嶇難行,只見前路不遠,道中矗立著一株參天合抱古松,停如華蓋,籠蔭千畝。

  那為首面白無須中年人,轉過古松,突杳失身影。

  頭陀本不注意,及至他身形繞過古松時,發覺前路已無中年人身影,不禁發出一聲驚噫,回首後顧,更是面色大變。

  原來發現後行六同地亦杳失身影,這一驚動非同小可,莽莽黃土丘陵,甚少掩蔽,極目之下可曾見數裡外景物,活生生的人,竟沒了蹤影。

  頭陀乃黑道極著名凶僧快刀飛雨,殺人不眨眼,雙手血腥,從無此刻之事令他心神駭震,目光四顧了一眼,忽狂叫了一聲,穿空騰起,竄出七八丈外雙足甫一沾地,忽聞一聲朗喝道:「回去!」

  身影疾閃現出三個貌像兇惡大漢,面目逼肖,均手執一柄利斧。

  凶僧見人蹤疾現,目中神光一振,驚懼之意倏平,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邪門玩意兒,佛爺險些受愚。」反手按肩,霍地撤出一柄雪亮的戒刀。

  中立大漢嘿嘿冷笑道:「你就是凶僧快刀飛雨麼?」

  飛雨目中凶光逼射,陰陰笑道:「既知佛爺之名,還不從實相告,佛爺刀下難有不死之人!」

  中立大漢哈哈豪笑道:「我遼東三虎並非無名小卒,嚇得誰來,還是棄刀就擒隨我等去見門主。」

  飛雨冷笑道:「你在找死。」一刀平劃而出,寒芒如電,卻不帶一絲破風之聲。

  遼東三虎只見來刀神奇無比,刀勢似指向全身各大重穴,不禁面色一驚,倏地三斧揮攻而出。

  克察連聲,三斧迎著刀芒同時削斷,刀勢猶未遏止,順水推舟般,削向遼東三虎肩背。

  只聽慘嗥騰起,刀光過處,二虎頭顱隨著血光沖起天空,從後倒去。

  突聞傳來一聲朗朗語聲道:「好刀法!」

  凶僧飛雨猛地回顧,只見三丈開外立著一手持長劍短裝少年,不禁獰笑道:「你是何人?」

  少年狀類鄉愚,貌不驚人,聞言笑道:「果然不愧凶僧之名,不問是非,即逞兇焰,看來在下也懶得管了。」說著即欲轉身走去。

  凶僧飛雨身形躍起,疾落在少年身前阻住去路,聲寒如冰道:「施主你走不了。」

  少年雙眉一剔,冷笑道:「此處是陽關大道,誰說在下走不得,你不要認為你那幾手三腳貓刀法便可嚇倒在下,在下願見識一下。」

  飛雨聞言不禁一怔,道:「遼東三虎不是施主同道麼?」

  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隻身獨來獨往,誰也不是在下同道。」

  飛雨陡現獰容,厲聲道:「這話騙得了誰,佛爺不信。」戒刀直指而出,刀勢奇奧,似「穿針引線」卻又似「度厄金針」,但兩者都非是,迅快無比。

  「叮」的一聲,少年長劍亦直指擊出,兩端交擊,迸出連串火星,凶僧只覺虎口發麻,不由震得倒退兩步。

  飛雨面露驚悸之色,他未曾察覺少年是如何出劍的,他以快刀馳名江湖,卻不曾料到對方比他更快,更難的視位奇准,劍刀兩端相擊全然毫釐不爽,須知稍有差失,立罹殺身之禍,怎不令他心駭神搖。

  少年笑道:「快刀之名也不過爾爾。」

  飛雨大喝一聲,戒刀平肩劈出,一絲電芒飛來。

  少年長劍手指疾震,幻出一圈盤大銀虹。

  凶僧刀芒無巧不巧劈向那圈銀虹之上,叮叮叮起了一串金鐵交震之音。

  飛雨似受巨大無朋的震力,跟跪倒退出數步,目露黯然之色,長歎一聲,收刀回鞘,道:「貧僧再也不敢以快刀揚名江湖,請問施主是何來麼?」

  少年微笑道:「恕難奉告。」言畢轉身欲待離去。

  飛雨忙道:「施主可否留步,暫聽貧僧一言。」

  那少年回身微微一笑,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就問我,也不見得我願意回答。」

  飛雨道:「不敢相求,只望以釋胸中之疑。」

  少年道:「你認為我是無極門中之人麼?如是你定死無疑。」

  飛雨雙眉微皺,暗忖:「這人怎麼比我凶僧更難說話,無奈事急求人,不得不低聲下氣。」轉言笑道:「貧僧同行八人,在此古松之下行過,突然失蹤,貧僧雖心疑同道陷身在無極門邪陣內,卻見施主又可安然來去,不由茫然不解。」

  少年注視飛雨凶僧一眼,點點頭道:「你猜得一點不錯,無極門在東嶽之外每一要道均設下惡毒奇門,你那同道諒均陷身奇門中,在下之所以能安然出入不過是諳曉這奇門奧秘耳。」

  飛雨不禁愕然道:「怎麼貧僧獨未陷身奇門,絲毫不覺異樣?」

  那少年莞顏笑道:「你不過僥倖誤入空門而已,但前進後退均有所不能。」說著略略一頓道:「你是否想求在下帶你出去?」

  飛雨臉色一紅,道:「貧僧同行八人,均身負絕學,胸羅博雜,就數貧僧最弱,貧僧不信他們均願束手就縛……」

  少年微微一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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