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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四山雲起,水面升起一重霧轂,夜暝漸合,又是掌燈時分,舟子送上豐盛酒飯。

  舟子低聲道:「稟少俠,江面上頻頻發現可疑船隻,舟中俱是江湖人物,長江水道龍頭總瓢把子似與無極幫沆瀣一氣,志在查尋少俠與姑娘的下落。」

  「好。」嚴曉星笑道:「任他們登舟,不得攔阻。」附耳密囑一陣。

  舟子喏喏稱是退出。

  夜深人靜,江風疾勁,那艘巨舟緊傍著江岸燈火俱無。

  驀地——

  江岸上迅疾如飛掠來數條輕巧黑影,忽聞一聲輕噫道:「這船委實有點蹊蹺,難怪咱們總瓢把子起疑。」

  「俺察不出有何可疑之處?」

  「哼,難怪總瓢把子總是斥責你渾噩糊塗,這條江面上什麼樣兒的船隻來往無有不知之理……」

  「你少嘮叨,先說明此舟有何蹊蹺?」

  「哼,此船溯江而上,泊岸停舟時,竟又扯滿篷帆逆風逆水,哪有是理。」

  賊徒來的著實不下七八人,猛感腿彎處猶若峰螫,痛極魂顫,不禁頓足騰身拔起,心知有異,頓萌逃意,那知身在半空,只覺飛麻襲體,眼前發黑,一股強猛勁力撞上身軀墮向江中。

  巨舟竟無人自動,駛向江心,風勢立起,鼓篷直送,其行似箭。

  五女均睡內艙,聞知晚上必有賊徒暗襲,均都枕劍假寐,不敢交睫熟睡。

  柳無情只覺船身催動,其行甚速,暗暗驚異,忍不住坐起輕輕推開窗門,只見舟已在江心,鼓帆疾行,不禁納罕起來。

  突聞鄰艙擊指輕敲聲,傳來嚴曉星低聲道:「燕姐,事已過去,安心請睡吧!」

  柳無情詫道:「季節有序,此際那有順風?」

  嚴曉星笑道:「天有不測風雲,人豈能預料乎。」

  柳無情嗔道:「我睡不著嘛,星弟可容賤妾這不速之客麼?」

  嚴曉星道:「夜深更靜燕姐還是請安睡吧,有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柳無情不待嚴曉星言畢,即行拉開艙門,探首進入,猛然發現嚴曉星面前置放以盛水木盆,水中有一小舟,與其乘坐的一模一樣,張帆沿著盆緣行駛如箭,不禁星眸張開,目露駭然驚異之色。

  嚴曉星面現無可奈何笑容,低聲道:「燕姐請坐。」

  柳無情一臉困惑迷惘之色,搖首曼歎道:「不可思議,如非親眼目睹難以置信有此異事,莫非星弟你精擅法術麼?」

  嚴曉星道:「小弟僅略諳奇門遁甲之學,此不過是因緣際遇,為一異人指點,習成些微旁門異術而已。」

  柳無情凝眸注視著嚴曉星,面露笑意道:「賤妾明白了,那柴青溪奇書已為星弟參悟玄奧。」

  嚴曉星神色微變,忙道:「燕姐今後不可提及此事,否則恐慘罹非命。」

  柳無情道:「賤妾至今不解那霹靂無常鄯雲鄯雷非但武功絕高,而且渾身刀劍不入,為何輕易喪命星弟劍下,星弟隨身長劍又非幹將莫邪之屬,乃匪夷所思之事,眼前已索得其解。」言罷嫣然一笑,告辭出艙而去。

  天色甫現魚肚白,柳無情醒來察覺已風定船止,喚醒四婢走出艙外,只見船已泊在亂汊港中,蘆葦叢生一望無際,水道縱橫,靜悄悄地無人。

  忽見遠處蘆葦叢中飛騰起數條如鳥身影,起落極快望船身掠來,定睛一望原來是船上舟子。

  這數名喬裝的舟子,分明均有著一身極高的武功,只見一約草三旬短裝魁武漢子向柳無情略一抱拳後,面向艙內高聲道:「嚴少俠!」

  察的一聲,艙門開啟,嚴曉星探身步出,立在船舷上,含笑道:「周兄,辛苦幾位了。」

  那魁武漢子忙道:「不敢,稟少俠,一夜順風船行甚遠,約莫駛出四百餘裡,此處已過池州。

  柳無情不勝驚異。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好,咱們棄舟起旱,斜取祁門入贛。」

  申牌時分一輛雙駒馬車在官道上賓士著,陽光細灑如金,柳絲拂翠,春風撲面如醉,天氣十分晴朗。

  十數騎分護馬車前後,騎上人一式黑衣勁裝,外罩長衫,肩披兵刃,露出醒目絲穗。

  車幕深垂,似為一重要官府,前面兩騎並轡而行,面色陰冷寒肅。

  車後忽隱隱傳來急驟奔蹄聲,只見五人五騎風馳電掣而來,呼嘯掠過車旁,騎上人均狠狠向車騎盯上一眼後奔去。

  只聽嚴曉星語聲道:「燕姐,咱們一路行來,頻頻相遇江湖道上豪雄,小弟猜測無極幫已在含鄱口周圍數百里方圓布下嚴密伏樁,意在偵明我等行蹤。」

  柳無情道:「咱們不妨叫明瞭身分,難道無極幫敢加害不成。」

  嚴曉星道:「咱們還是照原定之計行事,不可稍亂腳步。」依然策馬前行。

  前行六七裡許,道旁忽現出零零落落數十戶人家,疏柳圍繞,其中一處隱約可見四個頭大黑字:「安商客寓」。

  但四字之旁卻炭繪一蓑笠漁翁,垂釣江邊,雖寥寥數筆,卻極神似。

  嚴曉星一眼瞥見,高聲道:「咱們就在此打尖!」

  車旁一騎聞言立即策馬搶出,宏聲如雷喝道:「店家,有清淨的上房麼?」

  這偏僻小村,客棧簡陋異常,哪有上下房之別,但因此人佯裝京中久隨官宦僕隨,順嘴喝出,以防起疑,一切做作得極為自然。

  店內倉皇奔出一個四旬上下村漢,連道:「有……有,客官裡請。」但抬面瞥見車馬人騎,聲勢浩蕩不禁為之懾住。

  騎上人一躍下騎,宏聲道:「店家,這座客店咱們包下啦。速準備茶水酒飯,快去。」說著馬車已緩緩已到達門前。

  嚴曉星回身揭開簾幕,道:「恭請大人下車。」

  只見車內探身跨出一個身著青衣小帽中年人,三綹短須,氣度威嚴。

  村民小戶,幾曾見過浩蕩聲勢,紛紛走出,在店前逡巡探視,但一見抱刀而立,守護店門的勁裝大漢,宛如怒目金剛,均憚懼不前。

  夕陽銜山,暮暝蒼茫之際,那青衣小帽官府踱出店外與店家閒談,並垂詢民情,神態藹和。

  談了片刻,青衣小帽中年人含笑踱回店內,但嚴曉星卻出了店門,向青衣小帽中年人微微一抱拳後,兩道冷峻目光四巡了一眼,只見一禿頂清瘦,白須乾瘦老漢坐在一株老柳根盤上,吸著旱煙,噴出白芒煙霧,隨風四散,一副悠然自得模樣。

  嚴曉星走近,含笑道:「老丈高夀幾何?」

  老翁咧嘴笑道:「老漢虛渡七十有三。」

  嚴曉星道:「去歲收成如何?」說著也坐了下來,竟與老翁娓娓相談莊稼家常。

  其實,兩人互以蟻語傳聲,老翁道:「嚴少俠麼?」

  「不錯,正是在下,馮府上下安否?」

  老甕答道:「馮府中雖平靜如水,但數月來宅外頻頻發現江湖人物頻頻窺探,卻未受侵擾,最近可疑江湖豪雄大為激增,其中更有卓著凶名黑道巨擘。」

  嚴曉星暗道:「這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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