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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艾陽苦笑道:「不但沒有尋到,陶氏姐妹竟無故失蹤,不言而知已陷身虎穴,兄弟等無可奈何,只得趕返羅刹穀稟明經過,奉穀主之命趕來尋求少俠,聞知少俠已至金陵,又不敢公然持帖拜謁,以防落入無極幫耳目中。」

  嚴曉星劍眉愁皺,沉思片刻,才太息一聲道:「此事異常棘手,須從長計議。」便命船娘引他們去「蘭香院」。

  船行須臾傍岸,由船娘領路入得蘭香院內,只見曲欄回廊,花廳水池,佈設得極為雅致不俗。

  嚴曉星一行入花廳落座,取出一錠黃金,吩咐準備酒菜。

  艾陽面現歉愧之色,笑道:「怎好令少俠破費。」

  嚴曉星朗笑道:「彼此同道,怎說破費二字。」

  昨晚相陪嚴曉星的麗人,雙眸惺忪,笑靨嫵媚,盈盈走出。

  嚴曉星道:「姑娘一宵未睡,諒身已困乏,在下尚未有離去之意,姑娘還是稍請歇息片刻吧。」

  麗人嫵媚一笑,道:「如此賤妾暫失陪了。」

  嚴曉星待麗人身影離去後,才道:「二女失蹤之事,只要二女堅不吐露自身來歷,必可安然無恙。」

  艾陽道:「凶邪逼供用刑手法辣毒,二女終必受刑不住。」

  嚴曉星不禁長歎一聲。

  只見嚴曉星又接著說道:「遠水難救近火,即使在下偕同三位趕去東嶽,也難找出鷹愁穀。」

  孫劍平聽出嚴曉星之意不允同往泰山,不禁大失所望,道:「少俠不允隨往相救,叫我等如何向穀主覆命,穀主還有親筆手書相呈少俠。」說著取出一封密函。

  嚴曉星接過拆閱,沉思須臾,微笑道:「在下倒想出一可行之策,逼使無極幫自動放出二女。」

  艾陽三人聞言大喜,忙道:「有何妙策?」

  嚴曉星道:「三位趕往東嶽,揚言奉了大內之命採集藥草,二女無故失蹤,必是凶邪所為,若不放出,天怒不惻,必罹非常之禍。」

  艾陽三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目露難色,道:「若此風聲傳入大內,我等恐身首異處……」

  嚴曉星搖首笑道:「無妨。」說著從身旁取出一塊金牌。

  三人一見此牌,頓時肅立躬身,艾陽道:「少俠此牌得自何處?」

  嚴曉星便將得牌經過敘出,接道:「在下請知府修書一封馳驛去京,面呈李相照計行事,諒二女必可釋出。」

  艾陽三人不禁大喜過望,立即告辭。

  嚴曉星笑道:「三位不要操之過切,千里長途,飛身難至,再說三位須換易商賈裝束,以免起疑。」

  蘭香院酒宴擺齊,臚列山珍海味。

  艾陽三人命人去布莊買了三襲商賈成衣換上,晌午後才告辭離去。

  嚴曉星佯裝放逐聲色,與眾麗人猜拳行枚,並命院中龜奴通知鏢局。

  片刻,只聽廳外傳來乾坤八掌伏建龍宏亮大笑道:「賢侄雅興不淺,到處留情。」

  只見伏建龍餘化鵬相率邁入廳中。

  嚴曉星朗笑道:「人生戲耳,何必認真。」即肅客入座。

  酒過三巡,伏建龍向嚴曉星附耳低聲道:「杜姑娘有下落麼?」

  嚴曉星答道:「小侄四更時分,相遇杜姑娘手下一名弟兄,謂杜姑娘趁柳無情遭遇強敵時得以逃出,既然無事,小侄一時之興,動了冶游秦淮之念。」

  伏建龍不禁捋須呵呵大笑道:「賢侄文采風流,稍涉風月,自古英雄才子皆然,有何不可。」

  三人在「蘭香院」逗留了約兩個時辰,餘化鵬和伏建龍雙雙告辭。

  伏建龍笑道:「賢侄在金陵尚須稍作勾留麼?」

  嚴曉星道:「漕督主人宿疾未愈,甚難即行告辭,更須探聽陸道玄行蹤再作去留。」

  伏建龍呵呵笑道:「正該如此,老朽憶及一副聯語,正與眼前應情:

  小住為佳,得小住,便小住。

  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

  請賢侄記住溫柔鄉里最是消磨壯志,莫沉溺就是。」

  言罷,複又宏亮大笑拉著餘化鵬離去。

  嚴曉星俊面緋紅,道:「這位老前輩最愛說笑。」

  俗雲哪個姐見不愛俏,嚴曉星俊逸翩翩,貌比宋玉,蘭香院諸女爭相獻媚,旖旎風光,可想而知。

  但嚴曉星是有所為而來,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怎能認真,那陪侍他的麗人名喚雅蘋,嫵媚有柔,楚楚動人,對嚴曉星婉婢溫順,不似風塵中人,一見嚴曉星即生要身為婢用心。

  花廳內全樽酒綠,燭影搖紅,嚴曉星與雅蘋娓娓清談,驀地,龜奴匆匆奔入,稟道:「嚴公子,院外有一黑醜女堅稱要面見公子。」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請她進來。」

  雅蘋柔聲道:「是否賤妾須避開?」

  嚴曉星搖首笑道:「無須。」

  只見龜奴領著一黑衣少女進入花廳。

  那黑衣少女面色蠟黃,不類生人,森冷如冰,穿著一身黑絨短襖勁裝,外罩一襲黑絨披風,肩背一柄長劍。

  嚴曉星立起微笑道:「姑娘請坐。」

  黑衣少女目注了雅蘋一眼,作勢要取文房四寶。

  雅蘋會意,命婢女取過筆墨紙硯。

  嚴曉星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黑衣少女在紙上草書:

  「你知道我是誰?」

  嚴曉星道:「知道!」

  黑衣少女不禁一怔,又疾書如飛:

  「你真知麼?」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無情最是台城柳。」

  黑衣少女正是柳無情,立即擲筆怒道:「我真個人如其名麼?其實你最是無情。」

  這時雅蘋與院中婢嫗俱退了出去,靜悄悄花廳內僅剩下嚴曉星及柳無情兩人。

  嚴曉星怔得一怔,微微嘆息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與姑娘萍水相逢,毫無恩怨,無情二字在下愧難領受。」

  柳無情蓮足一跺,銀牙猛咬,冷笑道:「你還說咧,女兒家清白為先,你當眾與我……,怎可一走了之?」忍不住眼圈一紅。

  嚴曉星劍眉一皺,赧然一笑道:「嫂溺援之以手,此乃不得已從權之舉,何況昨晚之事在下也會秘而不宣。」

  柳無情喝道:「至少你已瞧見,你如不應允,我與你誓不干休。」

  嚴曉星愕然詫道:「姑娘須在下應允什麼?」

  柳無情氣得嬌軀亂顫,咬牙嗔道:「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裝什麼糊塗嘛!」

  嚴曉星倏地神色一正,太息道:「人非太上,何能無情,但在下身負血海大仇,不願涉及兒女之私,這個尚請姑娘見諒。」

  柳無情鼻中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許飛瓊杜翠雲二女是否是你心目中情侶,此刻身在蘭香院內,追逐聲色之樂……」

  嚴曉星俊面一紅,忙道:「逢場作戲,豈能認真。」

  柳無情道:「那二位如知道你在此處,哼,真有你罪受的。」

  「她們並非撚酸吃醋之輩。」

  柳無情雙眸注視嚴曉星,也不知是愛是根。

  嚴曉星又道:「杜翠雲與在下不過是武林同道,拯危扶難理應如此,姑娘何必強人入罪。」

  柳無情冷哼一聲道:「你說得如此輕鬆,杜翠雲未必就放過了你。」

  嚴曉星咳了一聲道:「此乃題外之言,姑娘此來隱秘面目,必有人暗躡姑娘之後,看來這蘭香院片刻之後將掀起一場殺劫。」

  柳無情暗暗一驚道:「不錯,白眉老怪仍窮追不捨,被姑娘李代桃僵之計甩開,喬裝改扮隻身前來,老怪黨羽雖心有所疑,尾躡身後,卻未能證明是我。」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姑娘最好不要這般裝束,依在下之見,請去換裝如何?」

  柳無情不禁一怔,嗔道:「你要我扮歌妓麼?」

  嚴曉星微笑道:「此乃權宜之舉,與姑娘並無所傷。」

  柳無情回眸一笑,道:「好,我聽你的。」柔情萬斛盡在此寥寥數字中。

  嚴曉星由不住心神一震,目送柳無情娉婷走出花廳,直皺眉頭。

  忽地,院外傳來高聲喧嚷,龜奴神色恐懼領著三個油頭粉臉漢子怒衝衝奔入。

  一敷粉面色醜惡少年遠遠望見嚴曉星坐花廳內,冷笑道:「吾道今晚蘭香院拒不見客,原來有貴公子在,喚他們打手來,把那兔崽子攆了出去。」

  語聲方落,院外湧入一群橫肩怒目短裝漢子沖進花廳,那知竟起了一片慘呼聲,一群打手踉蹌跌出廳,面流鮮血。

  原來瞬息之間,這群打手一個個被割耳切鼻,痛極慘呼狼狽逃出。

  敷粉少年面色大變,獲笑道:「小輩,竟敢在此行兇傷人,哼,你等著,大爺與你沒了沒休!」轉身三步變兩步率鼠逃出。

  嚴曉星渾如沒事人樣,端坐一張太師椅上面含微笑。

  龜奴顫巍巍走入,面有憂容,躬身稟道:「公子,那廝名喚張興泰,系金陵寶源錢莊少老闆,結交官府,恃勢為惡,他想雅蘋姑娘不是一天了,但雅蘋結交的恩客亦有不少財勢的巨紳,故雅蘋姑娘得以守身如玉,但今晚得罪了他,恐蘭香院將永無寧日了。」

  嚴曉星微笑道:「你無須害怕,自有我作主。」

  兩條嬌俏身影翩然走入花廳,只見雅蘋與柳無情雙雙走入,柳無情換了一襲絨鑲有花邊裙襖,婀娜動人,但面上仍戴著一副人皮面具,顯得冷漠如水。

  柳無情道:「這群無知惡奴,稍加懲戒也就算了,何必割鼻削耳,鬧得無人不知。」

  嚴曉星微笑道:「姑娘怎會動了慈悲之念,那張興泰乃有所為而來。」

  柳無情不禁一怔,道:「你是說白眉老怪?」

  「正是。」

  「他怎會知我來到蘭香院找你?」

  嚴曉星突神色微變,右掌一揚,數縷寒芒逾電閃射出,只聽一聲慘嗥,接著重傷倒地。

  忽聞嚴曉星低聲道:「兩位姑娘速隱身廳後。」

  柳無情伸手一抱雅蘋,疾閃隱去。

  只聽一聲陰沉冷哼,廳門外現出一長臉黑袍人,面目冷峻,雙目開闔之間精芒逼射,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我那屬下是尊駕所傷麼?」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不錯,朋友是何來歷?」

  黑袍人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乃大內頭等侍衛顏奇峰,追蹤一女匪,尊駕必是女匪同道,本大人豈能容你猖妄無忌,速招認女匪藏身何處,不然無法倖免一死。」

  嚴曉星沉聲道:「顏奇峰,你自稱系大內頭等侍衛,在下無法想信,蘭香院內怎有女匪潛臨?」

  「住口。」顏奇峰大喝道:「尊駕無須狡言舌辯,顏某在蘭香院外布伏高手如雲,一聲令下,玉石皆焚。」

  嚴曉星面色一寒,道:「顏奇峰,你知道在下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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