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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這話何解?」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且待擒住了柳無情再作計議。」

  冷面秀士暗暗罵道:「這老怪物委實陰狡如狐,還會賣關子。」遂微微一笑,假咳一聲道:「閣下此次是勝算在握,一無差錯了。」

  白眉叟嘿嘿冷笑道:「老朽已改弦易轍,惟以智勝,無萬全把握老朽決不伸手。」

  驀地——

  三女棄劍倒地不起。

  六蒙面人倏地飄身而退,一人向白眉叟道:「她們俱已被制,點住穴道。」

  柳無情瞥見三女倒地,殺機陡萌,劍勢一變,身隨劍起,劍化九天風雷,勢如巨瀑奔瀉,寒虹電奔。

  一雙蒙面人大驚,劍掌疾揚,仰面倒竄,大喝道:「走。」

  雖仗著身法奇快,卻也被劍芒掃及,冷哼出聲,身形落下,一點而起。

  白眉叟見狀忙與六蒙面人穿空拔起翻出牆外。

  冷面秀士與錢百涵等人最是狡猾,已先白眉叟等紛紛掠出逸去。

  柳無情疾收劍招,面色蒼白如紙,胸脯起伏不停,顯然這一劍已耗盡真力。

  忽聞一聲朗笑道:「姑娘此招用得及時,稍遲必難倖免。」

  柳無情不禁大驚失色,循聲望去,冷月清輝下,只見牆下立看一身著青衫,豐神俊逸少年,認出是豁蒙樓上所見之嚴曉星,冷笑道:「你來此何為?」

  嚴曉星露齒微笑道:「姑娘無須疾言厲色,在下並無乘人之危之意,但在下來意姑娘明知故問。」

  柳無情道:「你可是為了相救杜翠雲?看來你們兩人情誼不淺。」

  嚴曉星輕笑一聲道:「姑娘言之差矣,在下與杜翠雲本是武林同道,豈可見危不救。」

  柳無情冷笑道:「可惜杜翠雲末在此處。」

  嚴曉星面現耐人尋味笑容,道:「姑娘暫別提此事,那一雙蒙面人實乃武林絕頂高手,臨去之時發出歹毒暗器,姑娘定為所傷……」

  柳無情叱道:「微末暗器焉能傷得了我。」

  嚴曉星忽輕歎一聲道:「再過片刻便已無救,姑娘既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在下何必自討無趣,杜翠雲在下已救出,但願能與姑娘再見,恕在下告辭。」說著雙拳一抱。

  柳無情面色一變,喝道:「且慢!」

  嚴曉星詫道:「姑娘還有何話說?」

  柳無情道:「杜翠雲被救出是真的麼?」

  嚴曉星道:「在下從姑娘所設的奇門禁制中救出怎麼不真。」

  「那麼蕭婆婆呢?」

  「點了穴道!」嚴曉星道:「天明前必可醒轉。」

  柳無情身形忽微晃了晃,卻強行定住。

  嚴曉星太息一聲道:「姑娘傷勢便要發作,倘能捐棄片刻敵視之心,在下當願一治。」

  柳無情秀眉一皺,目蘊怒光,右手揮了揮道:「你走吧,我不願受人涓滴之恩。」

  說時,嚴曉星忽身法奇快如電落在柳無情身前,右臂疾伸,圈指如風向柳無情胸前點去。

  柳無情喝道:「你敢!」五指疾弧,一式「怒龍翻江」抓向嚴曉星腕脈穴。

  她快,嚴曉星更快,圈指疾彈,一縷指風颯然射出。

  柳無情胸前一麻,不禁打了個寒顫,渾身真力鬆散,軟慵無力,花容失色,眸中含著兩顆晶瑩淚珠,咬牙狠聲罵道:「你敢污辱姑娘,我身化厲鬼也不饒你。」

  嚴曉星不出一聲,與柳無情解開短襖褪下,露出褻衣。

  柳無情只覺眼前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珠淚斷線般順頰淌下。

  嚴曉星宛如鐵石心腸,寒著一張臉,從肩部撕落褻衣,只見雙肩紫腫墳起,毒傷部份約莫兩塊手掌大小,餘外一片羊脂白玉般,令人心笙猛搖,血脈賁張。

  但嚴曉星心無旁騖,目注傷處須臾,伸手入懷在囊中取出一塊吸鐵石般貼熨傷處,不停地移動著。

  約莫盞茶時分過去,嚴曉星取開吸鐵石,只見石上黏附著二十餘根,細如髮絲靛藍色燕尾追魂針,針端尚附有青黑血絲。

  嚴曉星取出一張白紙,將燕尾追魂針平鋪在紙上包起,收存吸鐵石後,拿出一柄犀利小刀割破傷處微許,卻不見一絲毒血流出,太息道:「不料燕尾追魂針毒性如此厲害,再遲片刻姑娘便無可救治了。」

  柳無情漸感嚴曉星是個守禮君子,並無心存絲毫邪念,一種從未曾有的感覺從心底油然滋生。

  嚴曉星右掌緊抵著姑娘命門穴,一股奇熱如焚純陽真力循穴攻入。

  柳無情不禁嚶嚀出聲,酥癢舒透已極。

  只見傷處沁出兩絲紫黑毒血,嚴曉星以一方絹帕不停地拭除毒血,良久傷處平復,長籲一聲。

  柳無情只覺嚴曉星手指撫摸傷處,似是塗敷藥膏,清涼舒適。

  移時,受曉星與柳無情穿好短襖,並救治其餘三女。

  三女一躍而起,眸中露驚訝之色。

  只見嚴曉星解開柳無情穴道,將一紙包遞在柳無情纖纖玉手中,一鶴沖天拔起,身如流星杳射,穿屋如電,轉眼杳失無蹤。

  柳無情如夢方醒,玉顏酡紅,慢慢解開那紙包,只見顯露眼前僅是廿余根燕尾追魂針,柔聲道:「蓮花!」

  一紅衣俏麗少女道:「姑娘有何吩咐。」

  柳無情道:「你去瞧瞧蕭婆婆。」

  紅衣少女一躍入得奇門禁制內,抱出那髮鬢斑白老嫗,道:「姑娘,蕭婆婆被嚴少俠制住穴道。」

  柳無情皺了皺眉道:「一著之錯,滿盤皆輸,咱們走吧。」

  天色已交四鼓,秦淮河尚是弦歌不輟,畫舫來往如梭,嚴曉星獨自一人招來一艘畫舫,登舟入艙,只見一貌美歌妓盈盈含笑襝衽一福,鶯聲輕吐道:「公子請坐!」

  嚴曉星目中有色,心中無聲,喚來九樣下酒精緻小菜,與這貌美歌妓淺酌傾談。

  朦鹿曙色,秦淮河像是寂靜的許多,嚴曉星推說疲倦不堪,命歌妓獨自去睡後,又吩咐將畫舫在河中來回駛行,曲肱側睡榻上。

  他欲獲片刻之寧靜,回憶往昔也思索未來,權衡全盤局勢籌定方針,他認定柳無情性清強傲,必不吐露為自己所救,如此才可穩操勝券。

  嚴曉星想了很久,將全盤局勢細心研思後,才朦朧睡去。

  秦淮河只剩下一艘畫舫緩緩飄浮著,一切均悄然沉寂,這現象僅不過是短暫的寧靜,但此刻卻極為可貴。

  河岸上蹲著五個遊手好閒的壯漢,地面上攤著醬雞、醬牛肉、大碗酒,低聲談論著。

  一個獨目獐頭鼠目漢子忽望了河內飄浮前行的畫舫一眼,冷笑道:「我看這船有點邪門,天到了這般時分,還有什麼心情在水上蕩魂。」

  另一人道:「老四,瞧不順眼的事多著咧,這兩日金陵城來了甚多三頭六臂人物,取我等性命不費吹灰之力,耐住點吧,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閒事。」

  獨目漢子道:「得人錢財,與人消災,說不定老大方才交我等辦的事,就與這艘畫舫大有關係。」忽高聲喚道:「船上有人麼?」

  搖船的是一個半老徐娘,坐在船舷上假寐任舟飄行,聞聲驀然一驚,道:「嚴公子睡著啦!請別高聲。」

  五個壯漢聞言面色大變,匆匆奔離河岸。

  片刻後,只見三錦衣人疾如閃電奔來,倏地騰起,身法極為美妙落在船艙外。

  艙內忽響起嚴曉星朗笑道:「三位光降,請問來意?」

  其中一錦衣人道:「少俠好耳力,可容我等一見麼?」

  「三位請!」

  三錦衣人魚貫入艙。

  嚴曉星催命船娘向下游駛去。

  三錦衣人入艙躬身行禮。

  嚴曉星含笑道:「請吧!」詢問三人姓名來歷。

  一面色白淨三綹長須,約莫四旬中年漢子道:「兄弟名叫艾陽。」並道出其他二人名喚孫劍平、陳克廉,說著又是一笑道:「兄弟三人詭秘行蹤,奉羅刹夫人之命,一路尋覓少俠而來。」

  嚴曉星暗暗一驚道:「原來是羅刹夫人門下,在下失敬。」

  艾陽道:「陶小燕陶珊珊兩位姑娘身陷危境,請少俠援手相救。」

  嚴曉星不禁大驚,只聽艾陽敘出情由。

  原來陶氏姐妹一聞知其雙親尚活在人世,並陷身在泰山鷹愁谷中,心急如焚,兼程趕回羅刹穀,哭求羅刹夫人相助。

  但羅刹谷外頻現敵蹤,雖未遭受侵襲,卻一日數變,草木皆兵,無法輕離,更不知東嶽有鷹愁谷地名,思慮再三,力主慎重,不可操之過急,卻經不起二女哀哭相求,便二女易容扮作村姑模樣,由秘道出谷尋求艾陽三人助其探出鷹愁穀確地……

  嚴曉星道:「三位為何並不在羅刹谷内?」

  艾陽笑道:「少俠有所不知,羅刹谷内不容男人留住,兄弟等現供職大內二等待衛。」

  嚴曉星哦了一聲,道:「在下更失敬了。」

  艾陽道:「少俠如此謙藹多禮,更令兄弟等惶悚難安。」話聲略略一頓,接道:「兄弟等偕同二女離京,趕往東嶽,只說探尋一本藥草,暗中搜覓鷹愁谷藏處。」

  嚴曉星道:「不知找到了鷹愁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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