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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第十六章 狼窺虎視

  徐州,古兵家必爭之地,屢經兵焚,雖為通都大邑,但比起其他蘇揚諸鎮,顯得荒涼失色,昔人有詠:

  「頻年戰鬥逋逃盡

  落日山川痛哭多」

  將這古戰場刻劃無遺。

  由於徐州四境串山,東有子房山,南有雲龍山,西有臥龍山,北有九裡山,東南有產部山,西南有駱駝山,西北有平頂山,東北有獅子,形勢極險.然其古跡名勝皆令人撫今思昔,不勝曦噓之感。

  天勝鏢局一行在萬家燈火,炊煙四起之際,進入徐州西關,到得一家和合客棧前停下。

  客棧內立即奔出兩個店夥,一個照料車馬,另一個向馬鐵翎恭身笑道:「這兩日住店的人多,只空著一間跨院,四明兩暗,如無女眷,可將就擠著住,請您老包涵。」

  馬鐵翎眉頭微微一皺,宏聲大笑道:「咱們明兒個就走,只要有地方歇足打個盹也就好啦,店家你無須張羅,只準備茶水酒飯就是。」

  店夥唯唯而退。

  忽聞一個極輕微的冷峭語聲道:「還不知明兒個走得成走不成咧!」

  馬鐵翎炯炯神光一掃,並未發現可疑之人,面色一寒,沉聲道:「老朽一生走南闖北,不知經歷多少風浪,鏢局生涯,本系刀舐血勾當,今日難知明日之事,朋友,你的好意老朽心感。」

  「這樣就好!」

  語音極微,說至最後一字已不可聞。

  馬鐵翎知道此店內已住有甚多江湖人物,恐今晚便要出事,不禁暗暗耽憂,忙命將鏢車放在跨院中堆成垛子,輪流看護。

  天方二更,三個鏢師及一支趟子手坐在鏢車旁正在說話,忽見一條身影翩然走入院內,如水月華映著來人的面目,只見是個身栽瘦長,面目森冷,無須中年人,身著一襲綠色長衫,那身衣衫似並非普通絲紗織成,泛出閃閃磷光,微風拂動衣袂,映得眉目皆綠,更顯得陰森悸人。

  三鏢師不禁一震,霍地立地,道:「朋友找人麼?」

  那人面色漠然如冰,手指著鏢車冷冷地說道:「我就是為此而來,暫借一車金珠應用,三月之後原物壁還。」

  一個赤面虯髯鏢師大喝道:「朋友未免太狂了,天勝鏢局之物意圖指染,徒貽殺身之禍,朋友何不留下姓名來,缺少盤纏兄弟倒可奉送,交個朋友。」

  那人道:「我向來手到必取,馬鐵翎尚不在我眼中,何況是你。」說著身形一動,逕向鏢車行去。

  赤面虯髯鏢師大喝一聲,一招「推宮望月」直擊過去,橫身踏步,左手兩指穿出點向那人脅下,掌力雄厚,身形奇快,認穴更是奇准迅快。

  他知來人身手必然高強,是以一出手即辛辣霸道,使來人還手閃避都不能。

  豈知來人視若無睹,掌指全然擊實,只見赤面虯髯鏢師一聲厲叫出口,身形立時倒撞出去,一支右掌鮮血淋漓,手指皆折,左手兩指紫漲粗腫,痛得面色大變,冷汗滿面如雨。

  來人冷笑一聲,右掌虛空擊向一輛鏢車。

  只聽啪地一聲,鏢車竟四分五裂,車內金珠溢散了滿地,眩目耀眼。

  鏢師均為來人高絕身手震懾住,愣在那兒驚惶不知所措。

  那人出手擊碎鏢車,兩道神光竟瞪著金珠上,似出意料之外。

  忽聞背後響起乾坤手馬鐵翎語聲道:「尊駕何不攜去一車金珠?」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奇珍異寶,原來是俗不可耐之物。」

  馬鐵翎道:「什麼,尊駕竟意不在此,那麼尊駕事前也不打聽清楚,恃強出手,天勝鏢局仍須行走江湖,尊駕如不說出一個道理來,這個臉老朽丟不起。」

  那人冷笑道:「馬老鏢頭,在下心辣手黑,別逼在下施展毒手。」

  馬鐵翎勃然大怒,道:「就算尊駕是武林第一高手,老朽也要伸量一下尊駕過人武功。」抖腕進身揮掌迫攻,展開成名絕技「乾坤大九手」。

  老鏢頭一身浸淫武功,這套「乾坤大九手」確有驚人造詣,掌勢雷嘯電奔,狂飆怒卷,如急湍波濤,滔滔不絕。

  那人被逼得連閃兩步,眉宇間殺機逼吐,斜身揮指猛截鐵翎腕脈要穴。

  馬鐵翎瞧出那人指式乃少林絕技金剛指法衍化,卻比金剛指詭異絕倫,竟如附骨之蛆般緊隨腕脈而至,不禁大感駭震,暗道:「莫非此人是少林俗家高手,倘少林參與此事,恐前途愈更黯淡。」心神略略一分之際,險被那人掃中腕脈,只覺勁風如割,真氣立感浮逆,身不由主斜竄出一步。

  那人毫不放鬆,銳嘯指風電奔襲至。

  馬鐵翎一失先機,頓現敗象,連連閃避。

  這時天勝鏢局其餘鏢頭聞聲趕出觀戰,見老鏢頭危殆,紛欲出手相助。

  「夏世平老師,你受愚了,尚執迷不悟,一定要落得灰頭土臉才甘心情願麼?」

  語音未落,三條人影如魅影隨風飄落院中,現出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甯泰、羅喉惡煞藍景德三大煞神。

  馬鐵翎聞得夏世平之名,暗中大驚道道:「原來是他!」

  夏世平乃關外小興安嶺無常老人嫡傳弟子,十年前夏世平一出江湖,連斃關外名手二十七人,聲名大震,博得鬼手金剛之名,近數年突告銷聲匿跡,武林中已漸忘其人,不料竟在此遇上。

  這時,夏世平一見三煞,雙肩微微一挑,道:「三位別來無恙?在下不知三位謂在下受愚,是何所指!」

  藍景德大笑道:「夏老師,尋常金珠你那小興嶺中何啻車載斗量,那在你的眼中,受愚的不僅夏老師,連我等三人亦被愚弄,這曲兆奎端的心機險詐無比。」

  鬼手金剛夏世平不禁面色微紅,道:「在下不信曲兆奎有此膽量愚弄我等,是以尋思再三,才震破鏢車一視究竟。」

  藍景德道:「曲兆奎言車內裝的盡磚石。」

  「正是。」夏世平點點頭道:「但曲兆奎只是推測,並無肯定之言,在下也覺不無可疑,三位均知在下習性,決不冒失出手。」

  藍景德冷笑道:「這就是曲兆奎的厲害處,他移禍於天勝鏢局,混淆我等視聽,消除阻力,趁機追蹤陸曼玲而去。」

  夏世平道:「藍老師之言雖不無道理,但我料曲兆奎絕不敢無中生有。」

  藍景德道:「敢情是夏老師瞧出蹊蹺麼?」

  夏世平突目注馬鐵翎道:「鏢主現在房內麼?」

  馬鐵翎冷冷答道:「鏢主現在房內,但與你姓夏的何干?」

  夏世平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道:「這不關你的事。」說著身形一閃,迅疾無比掠入房中而去。

  三煞緊隨夏世平進入,忽聽馬鐵翎笑道:「自找苦吃,可怪不得老朽。」不禁心中一怔,但身已入內,不好返身詢問。

  夏世平一踏入房內,抬目望去,不禁神色微變,只見兩個老叟正在對奕,攻車跨馬,一個少年側坐上首旁觀,似聚精會神,無視自己而來。

  方才夏世平、馬鐵翎激烈拚搏,換在常人,必駭然惶驚,舉措不安,分明這三人是異常辣手人物。

  夏世平一陣凜然之感泛襲心頭,躊躇不前,回面望了三煞一眼。

  三煞也感覺屋內為一種肅殺氣氛所籠罩,均凜然一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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