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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奚鳳嘯舟行似箭,轉眼逼近,兩足一點,拔身而起,「蒼鷹攫兔」猛向一舟撲去,雙槳一式「風捲殘雲」劈出。

  只聽數聲慘嚎,舟槳上兩盜已被雙槳擊中,劈斷腿折,紛紛墜水。

  奚鳳嘯迅疾無倫又撲向另一舟,漿式雷霆萬鈞卷出,目光卻落在漁舟上,僅趕車大漢一人,吳紹康父女則不知所蹤,心中一震。

  轉眼之間六支小舟盜黨在猝不及防下,均被奚鳳嘯擊墜水中,但他臂上卻中了三支弩箭,鮮血涔涔溢出。

  趕車大漢不禁露出感激之色,低聲道:「匪黨旗花已發出,轉眼即有援兵趕至,敝東及姑娘已由兩邊淺灘奔入,少俠急去救治敝東,此處由兄弟應付。」說罷連聲催促奚鳳嘯趕去。

  奚鳳嘯知他已存必死之心,遠遠已現盜舟,忙道:「兄台忠義嘉行,足可名垂竹帛,望兄台珍重。」說著長身一躍,飛掠刺入西邊淺灘荻草叢中不見。

  名雖淺灘,實為泥沼,奚鳳嘯藉淩波虛渡絕乘輕功心法忽起忽落。

  荻草濃密蔽空,不見天日,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無法發現他們父女足印去跡,心內這一份焦急滋味可想像而知。

  奚鳳嘯既不敢出聲呼喚,防四海幫眾聞知迫來,又不辯東南西北,只胡亂追蹤。

  約莫奔出七八裡外,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那淺灘似茫無邊際,不禁浮起灰心失望之感,傍身草根上,傍徨失據,頓萌不再追蹤之念。

  忽聽一陣荻草悉悉微音傳送入耳,不禁心中一動,低聲呼喚出口:「吳姑娘……吳姑娘……」

  有頃,只聽吳澄碧回聲道:「奚少俠?快來……快……」

  語聲悲愴,令人心酸不忍卒聞。

  奚鳳嘯聞聲撲去,掠出廿餘丈外,突然眼見一亮。

  原來吳澄碧已割下十數丈方圓荻草平鋪於泥沼之上,將吳紹康平睡其中。

  吳紹康已雙目閉緊,口角溢出絲絲黑血。

  吳澄碧雙目紅腫,悽楚不勝道:「我父女不明舟揖,駛行遲緩,被盜舟追擊,苦苦力拚之際,我爹不幸又挨了一掌……」

  說時淚珠如斷線般淌下,接道:「黎保操舟趕來援救,將舟上盜黨悉數殲斃,四面水叉中盜舟紛紛現出,我背著我爹棄舟躍入沼澤中,藉著水草掩蔽逃來此處,只是我爹……」說此,竟哽咽失聲,手指吳紹康,忽放聲痛哭。

  奚鳳嘯急趨在吳紹康之前,抓起腕脈一扶,只覺脈息已止,吳紹康忽睜開雙眼,向奚鳳嘯淒然一笑,複又雙眼緩緩合上,已是撒手人寰了,不禁嘆息出聲道:「老英雄九泉之下有知,當默佑令嬡習成絕藝報此血海大仇。」

  吳澄碧聞言,知其父已死,更是捶胸大哭,直似巫峽猿啼,杜鵑泣血。

  奚鳳嘯也不禁流下兩點英雄淚,半晌,才出聲道:「姑娘,人死不能複生,望節哀為重,目前要安葬令尊,你我不如離開此處。」

  吳澄碧漸收淚聲,默然點首。

  白水湖邊一座形似獸爪矮山之陽,堆砌一丘新墳,墓端豎有一方石碑,碑上的指力鐫著一行大字:「先考吳公之墓。」

  吳澄碧跪伏墓前嚶嚶啜泣,奚鳳嘯只默默無言立在吳澄碧之側。

  天色距黎明不遠,夜空中半輪新月西斜樹梢,星斗漫天,四外景物迷蒙淒暗。

  半晌,奚鳳嘯出聲勸慰道:「姑娘,望節哀順變,在下有一物相贈,於他日復仇不無助益。」

  吳澄碧身形立起,淒然說道:「少俠賜贈之物,諒是武林奇珍。」

  奚風嘯微笑道:「就是令尊賜贈之書,在下匆匆翻閱,發現均是曠絕武功心法口訣,令尊既為此書喪生,在下何能據有,不如璧還姑娘習成絕藝,在下也可心安。」

  吳澄碧道:「與其說我爹喪在日月五行輪金旭的三陰絕戶掌下,毋寧說是誤在少林達摩院三老及昆侖掌門師弟秋葉道人攔劫奪,武林名門正派,也一樣卑鄙無行,我日後若有成就,偽貌良善,心地鬼蜮之輩必手刃之。」

  奚鳳嘯心中有事,也不細心推索吳澄碧之言,在懷中囊內取出本「三元秘笈」遞與吳澄碧。

  吳澄碧按過,似有深意望了奚鳳嘯一眼,道:「你我擇一幽靜之處,一同參研,彼此切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奚鳳嘯搖首微笑道:「姑娘情意可感,怎奈在下為事羈絆,一時之間無法抽身,俟在下事了,定趕去看望姑娘。」

  吳澄碧見奚鳳嘯神情語意真摯不似作偽,微含螓首道:「我住在昆明監官巷姑父羅湘家中,少俠一言如山,諒不致食言。」

  說罷望了墳墓一眼,一躍而出,頭也不回,轉瞬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奚鳳嘯徐徐長歎一聲,四顧茫然,下意識摸向囊中,只覺有異,不禁呆得一呆。

  原來三元秘笈因裝線脫落,尚留有數頁仍在囊中,有心追上吳澄碧,只一想到天色將即放曙,驪山鬼母之約不能不去,只得暗暗嘆息,身形一展,飄然走去。

  他此行又是撲空,閣上驪山鬼母及二女已無蹤影,顯然離去甚久,也未見留下片言支字,知怨已結下,魔障又深一重,江湖險惡之感油然興起,只覺帳觸無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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