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絳闕虹飛 | 上頁 下頁
一〇


  黑衣大漢冷冷一笑道:「你是明知故問!」說時一掌「橫斷雲山」劈出一股如山勁風,掌勢未至,潛功已自逼入。

  周錦濤冷笑一聲,右掌一弧嚴胸推出,掌力立接,轟然巨震,兩人一分疾合,掄掌互相進攻,兔起鶴落,激鬥狂烈。

  奚鳳嘯知周錦濤為錦山逸叟與姜兆南入室弟子,武功極高,制勝大漢綽綽有餘,立即往鄰室走去

  進入鄰室,只見一個少女坐在床沿哭泣,榻上仰睡著一老叟用白布裹劄頭面,只露出雙睛,白布上溢出鮮紅血跡。

  那少女哭得雙眼如桃子般,紅腫異常,一見奚風嘯入內,不禁目露驚駭之色,躍身而起,橫劍以待。

  奚鳳嘯忙道:「姑娘別怕,在下並非歹人,只問姑娘何事哭泣,需否在下相助?」

  榻上老叟黯弱嘆息道:「老朽途中因多管閒事,殺巫山綠林盜魁董弼手下三人,但擋不住他們人多勢眾,老朽護著弱女沖出重圍,落荒而逃,老朽亦身受重傷,逃來此處,不料竟遭上本地惡霸孔虎他乃董弼爪牙,欲脅迫弱女為妾,立即報與董弼,弱女為此痛哭。」

  奚風嘯怒道:「在下之友正與孔虎拚鬥,諒孔虎不難授首。」

  老者搖首苦笑道:「未必如老弟說得那麼容易,孔虎已通知董弼,轉眼即將趕到,常言強龍不壓地下蛇,何況董弼與老龍神上官相互通聲氣,聲勢浩大,老弟德意可感……」

  忽聞門外喝叱聲大作,強風嘯耳,知匪徒援尹趕至。

  奚鳳嘯忙道:「姑娘請栓上房門,在下驅敵後即來。」一躍而出,即見四個黑衣大漢與孔虎合擊周錦濤一人。

  周錦濤一口鐵劍縱橫如飛,寒光電奔,力拒五匪僅可自保。

  奚風嘯未與人動手過,心內不免有凜栗之感,從肩上撤出長劍一式「分水刺犀」揮去,刺向一名匪徒胸後。

  劍在中途,店外忽閃進一人,身法逾電,冷笑一聲,右掌劈出一股強風。

  那人手法迅快奇奧,一掌劈出立即翻腕變式「金豹露爪」,五指向奚鳳嘯胸前攫去,指風銳嘯,勢如雷奔。

  奚鳳嘯臨敵經驗奇乏,本應斃在那人掌下,幸他腦中所記武學博雜奇詭,忙身形一躺,橫身左臂迅如電光石火探出,五指—曲一彈揮向那人右腳「期門」大穴。

  此為武當鎮山絕招「手揮飛鴻」,玄奧莫測,竟被奚鳳嘯危慌之際施展露出。

  那人驚噫一聲,撤招飄後五尺,沉聲道「你是武當門人!」

  奚風嘯悶聲不答,踏步欺身,左掌以少林達摩掌法攻出一式「五嶽朝元」,右掌鐵劍揮出一式昆侖鎮山劍法「三環套月」。

  一掌一劍均是震驚武林絕學,但在奚鳳嘯手中使出竟走了樣,滿不是那一回事。

  那人嘿嘿出聲冷笑道:「原來你這小輩不知在何處偷學了幾手招式,非驢非馬,在董某面前混充字型大小,罪無可恕,還不束手待縛。」說著雙掌掄,掌影如山攻出。

  勢若雷霆掣擊,強風如潮。

  奚風嘯緊凝心神,將記憶自己偷學各門各派奇招絕學,右劍左掌綿綿攻出,先還有點走樣,可是愈來愈精練老到,竟是摩擬神似。

  那人正是巫峽劇盜董弼,見奚鳳嘯武功愈來愈辛辣精奧,所出招式包括各大門派絕招,竟是愈戰愈驚,不禁大喝道:「住手!」

  奚鳳嘯撤招退出三步,道:「你有何話說?」

  董弼厲聲道:「你是何人入室弟子?」

  忽聞店門外起了一陣清朗大笑,笑聲裂石穿雲,入耳震鳴。

  其餘諸匪亦即上手不攻,

  董弼神色大變。

  只聽一個蒼老語聲道:「你這巫山綠林瓢把子今晚陰溝翻船,連一個武林後輩都不是敵手,還厚顏無恥問他身後大人則甚?」

  話聲中一條人影緩緩走入門來,只見是一貌像儒雅,年在五旬開外老者。

  董弼一見此人,不禁心神大凜,退了—步,目露駭容問道:「閣下莫非就是名震武林,太極雙環劉大俠麼?」

  老者淡淡一笑道:「難得你還認得老朽,老朽正是劉文傑。」

  董弼聞聽此人與自己所料無異,神色大變,忙抱拳一拱,笑道:「今晚之事,沖著劉大俠面上就算揭過。」立即群匪奪門而出,鼠遁而去。

  奚鳳嘯一聽來人是劉文傑,不禁一怔,憶起何湘君囑咐自己之言:「……江湖險惡,人心澆薄,很多外號貌良善,內藏奸詐之徒,不宜謬托知巳推心置腹,稍一不慎,如陷泥淖,不可自拔,肇致身敗名裂,太極雙環劉文傑,口蜜腹劍,日後道上必須留神一下……」

  太極雙環劉文傑目注周錦濤微笑道:「老朽在外旁觀已久,老弟武功身法極似綿山舊友姜兆南,莫非老弟就是他的衣缽高徒麼?」

  周錦濤赧然答道:「家師正是姜兆南,晚輩資質魯鈍,所得者不過十一。」

  劉文傑呵呵撫須笑道:「青出於藍勝於藍,他日創途無量,令師尚在綿山否?」

  周錦濤躬身答道:「家師與芮寶麟師叔于日前下山結伴同作大江南北之遊。」

  劉文傑聞言雙眉微皺,神色故作安詳,微笑道:「令師也靜極思動了。」

  他神色微異卻被奚風嘯瞧在眼中,暗道:「何姑娘說他是武林梟雄,草莽譎才,看來似一點不錯。」

  只見劉文傑目光轉落在自己臉上,道:「老弟的確是武林奇才,五師自通之學折湊得天衣無縫,老巧自愧不如。」

  奚鳳嘯惶恐答道:「老前輩謬獎。」

  劉文傑深深打量了奚鳳嘯一眼,微笑道:「老朽不明老弟從何處習來甚多絕招,幾乎包括武林各大門派不傳之秘?」

  奚風嘯答道:「晚輩家貧每日深山打柴,三月前偶遇一老人重傷奄奄一息,是晚輩背他返回家中,老人感晚輩之德,傳晚輩武功入門心法及以竹筷比劃掃,命晚輩緊記,五日後終因重傷不治,撒手西歸。」

  劉文傑見奚鳳嘯答話真摯,不似有假,此老人必是武林名宿,遲疑了一下,道:「老弟問了他姓名來歷麼?」

  奚鳳嘯淒然答道:「他老人家說,黃土葬身,與草木同腐,此身已化為烏有,姓名又有何用。」

  劉文傑長長嘆息一聲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奇此身,江湖生涯,終無是處,老弟如今何往。」

  奚鳳嘯答道:「晚輩前往燕京,投靠一位經營藥材叔輩。」

  「令叔藥行在何處?」

  「彰儀門,牛街北口外緊鄰大森茶葉鋪就是。」

  劉文傑欲言又止,露出躊躇之色,隨即微笑道:「遇見兩位老弟,人中麟鳳,誠為生平一快,奈老朽前途還有要事待辦,無暇把晤暢敘,前途有緣定再相見。」話落身形一晃頓杳。

  周錦濤搖首慨歎一聲道:「奚賢弟,你未瞧出劉老前輩對你大有垂青之意,後來不知為何心意改變,常聽家師說起太極雙環武學神奇,才華卓絕,堪為當代宗師,有幸能得他指點兩手,終生受用不盡。」言下不勝惋惜。

  奚鳳嘯淡淡一笑道:「小弟一生孤耿,緣至則來,無緣則去,希冀苛求,總無是處,何況武功一道,循序漸進為止。」

  周錦濤不禁心底油然泛起一股崇敬之意,道:「賢弟雖然臨敵經驗不豐,但武功深得真傳,他日成就當不在太極雙環之下。」

  奚鳳嘯道:「周兄誇獎,」略略一頓又道:「鄰室老武師頭面重傷,不知周兄身旁有否治傷靈藥?」

  周錦濤立即轉身邁至鄰室門首,曲指敲門。

  只聽門栓一落,呀然開啟,周錦濤邁步進入房中。

  奚鳳嘯卻緩緩踱出店外而去。

  涼月疏星,遠處不時傳來一聲狗吠,在此夜靜似水之際,不勝淒涼。

  一條狹窄的青石短街靜蕩蕩略無人跡,居民早就入眠,奚鳳嘯衣袂瑟瑟躑躅在青石板上。

  他感觸甚多,思緒萬千,一幕幕往事映入眼簾,只覺有生以來僅遇上兩個好人,首為龍老爺子,但惡疾纏身,呻吟在榻,與其子人品心性截然相反,老境彌哀,令人憫側。

  其次為何湘君,她那絕世風華,天香國色,一顰一嗔,無不引人神迷魂馳。

  但奚鳳嘯並無半點邪念,總覺何湘君為他平生知已,人生得一知已,雖死何憾,感恩載德,誓當圖報。

  他腦海中困擾著幾個問題,無法得到解答。

  赤手屠龍何昆侖為當代卓負盛譽之大俠,死因不明,連其女何湘君亦諱莫如深,似有顧忌畏於吐露,不言而知遭仇家毒手所害,其仇家更系勢焰炙手可熱,當代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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