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地獄紅顏 | 上頁 下頁
二三


  「昨晚俺托廚下王方去金陵買辦之便,帶來一些下酒佳餚。」

  說著就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從肋囊內取出一個荷葉包打開,油香四溢,顯露出油雞、板鴨、糟魚、肉骨頭。

  另一錦衣武士饞欲大動,笑道:「這些日子來風吹草動,草木皆驚,誰也沒吃喝心情,難得你居然有『今日有酒今日醉』心情,我也捨命奉陪。」

  「你也說得未免嚴重了點!」

  「哼,陸姑娘已然離開,無名居士受劉文傑輕不展露之乾天掌力震傷內腑逃去,本山大難已除,這並非像征武林從此澄平無事,反而山雨欲來風滿樓,局勢演變將愈形複雜。」

  「你我無名小卒,何必杞人憂天。」

  「話不是這麼說的,盟主說無名居士死去還好,如未死去,逃歸鐵翅蝙蝠老賊處將掀起一場驚心怵目的腥風血雨,因無名居士所知白陽圖解蘊秘獨多。」

  「真的麼?」

  「盟主親口說出怎會不真,其中詳情只有盟主一人知道,無名居士去蹤似杳往燕雲,江湖上必然偵騎四出捕捉無名居士。」

  那錦衣武士從同伴手中接過一支酒葫蘆仰飲了一口酒後,塞入一塊板鴨,口齒含糊道:「無名居士真有如此重要?我看來未免傳言失實。」

  盟主英明天縱,豈有妄言之理,他說唯有無名居士一人知道白陽圖解寶鑰的下落。」

  那錦衣武士神色一怔,繼又笑道:「說此徒亂人意,咱哥兒倆還是暢懷痛飲,一醉解千愁。」

  不遠處,一株密枝繁葉的樹上正有四道銳利如電的目光,從葉隙中注視著一雙錦衣武士。

  這樹上隱藏著兩個蒙面黑衣人,互示了一個眼色,立時一條身影離枝沖霄而起,振臂斜飛,去勢如電,眨眼無蹤。

  留下的一個蒙面人沉穩不動,靜靜的注視著那一個錦衣武士。

  突聞耳後一聲輕笑道:「尊駕閒情逸致不淺,何不下去共飲一杯?」

  蒙面人不禁大駭,迅疾踹足即欲騰身而起,只覺肋下微微一麻,真氣立時松泄,被五指掌指挾頸抓起如飛而去,在山岩旁一幢小小石屋停身,帶入石屋中。

  那蒙面人發現制住自己的是竟是來歷似謎的的摘星手,面上亦為一重紗巾蒙住,不禁大駭,強自鎮靜道:「你我無仇無怨,閣下為何猝襲暗算。」

  奚鳳嘯微微一笑道:「我乃一方之主,尊駕此來顯然不利於我,怎能說是無仇無怨,我知尊駕乃鐵翅蝙蝠主者親信心腹,你能道出他在武林中陰謀佈置,我可饒你不死。」

  「食人之祿,忠人所事。」蒙面人冷笑道:「在下死而無怨,如想從在下口中道出真言,除非日從西出。」

  奚鳳嘯微微一笑道:「好,尊駕不說自難勉強。」

  說時兩指疾向蒙面人點下。

  他這手法委實高絕,一指點下神智立即不受控制,有問必答,令其所知吐露無遺。

  通州,地當水陸要衝,市廛輻輳,人煙稠密,相距燕京不過數十裡之遙,一夕數發,驛道上車水馬龍,煙塵不斷。

  運河岸旁舟楫連雲,桅檣接天,人語喧嘩不絕,這日岸上武林人物來往頻頻,表面從容,低聲談笑,兩道銳利的眼神卻不時注意著靠岸船支內走出之人。

  緊靠著城牆腳下,搭著三間茅篷,伸出一支白布長簾大書一個酒字,迎風招展著篷內擺了一十余張白木頭桌兒,買賣鼎盛,已上了九成座,酒保穿梭來往添酒送菜,忙碌不已。

  迎門一張座上坐著三人,一人約莫五旬年歲,瘦削臉膛,頷下留著一綹山羊鬍子,穿一襲灰舊土布長衫,右手邊放著一支銅煙杆,擦得閃閃晶亮。

  其他二人都是精壯短裝漢子,背上露出一截三寸長刀把兒,絲穗飄拂肩頭,其中一個額上凸出一個肉瘤,壓著雙睛,形成三角蛇眼。

  桌上擺著四碟鹵牛肉、花生米、醬雞、豆干,那蓄著山羊鬍子土老頭兒滿滿喝了一口酒,骨碌碌雙睛瞄向運河來往舟楫,皺眉喃喃自語道:「奇怪,風聲竟傳播得這麼快,究竟為何人外泄的,為此局主大發雷霆。」

  額上長有一瘤漢子壓低著聲音道:「究竟是什麼事呀?聽說是與無名居士有關。」

  土老頭兒點點頭道:「你既然知道就好了,何必多口。」

  那漢子立時噤若寒蟬。

  忽的走入一個中年儒生,朝店內張望了一眼,竟朝土老頭兒這張座上欠身坐下。

  土老頭兒愕然瞪目,狠狠望著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嘻嘻一笑道:「對不起,在下要等一人,坐在門首比較瞧得仔細,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在下千里趁舟而來.人地生疏,唉!叫我如何找起。」

  說著便高聲叫道:「酒保,打一角酒菜,牛肉切上三斤。」

  土老頭兒心中一動,捋須打了一個哈哈道:「老弟好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常言道得好,同船過渡九世緣,今兒個咱們共座也算是前緣不淺,來,老弟,咱們痛飲一杯,老朽作東如何。」

  說著推過一支酒碗,擎著酒壺在碗中滿滿斟上。

  中年儒生連連搖手道:「這如何敢當。」

  土老頭兒面色微沉道:「老弟你可是覺得老朽瞧得不順眼麼?」

  中年儒生面色一紅,連道:「兄台不可誤會,在下豈有此意。」

  忙拿起酒碗道:「請!」

  呼嚕嚕一口飲盡,兩道目光卻凝向店外來往頻頻林人物身上。

  土老頭兒更是心中一動,道:「老弟,老朽世居通州,人頭極熟,你尋何人,只要有個名姓諒不難找出。」

  中年儒生長長哦了一聲道:「在下還忘懷了請教兄台尊姓。」

  土老頭兒道:「老朽姓左,老弟你呢?」

  中年儒生似乎一怔,忙道:「在下姓沈,草字秋明。」

  語聲略頓,面現遲疑之色道:「在下是受了一位姓苟的重托,找一位姓郭的江湖英雄,說他每日未辰之交必在運河岸現蹤,此刻天色已不早,在下迄未發現。」

  左姓老頭兒聞言面色徽微一變,假笑道:「沈老弟熟知姓郭的長像麼?」

  中年儒生略一沉思道:「身高六尺,穿著胸前繡著一道金線的短裝,古銅面色,右耳輪上長著一顆鮮明豆大黑痣。」

  左姓老者與一個精壯漢子不禁面色又是一變,假裝淡淡一笑道:「老弟古道熱誠,千金一諾不辭迢迢而來,有友若此,足慰平生,但……」

  語音稍頓,目注中年儒生接道:「倘或姓郭的有事遠離,老弟豈非徒勞跋涉。」

  「這人……」中年儒生面現遲疑之色道:「萬一不能晤見郭英雄,苟朋友說去通州西大街安通鏢局尋訪一位姓左的西席。」

  一說到姓左,中年儒生目光一楞,凝注著土老頭兒。

  土老頭兒微微一笑道:「可是老朽與安通鏢局左西席長得一模一樣,令老弟不勝驚詫?」

  中年儒生搖首道:「苟朋友並未道及左西席形象,只是竟這麼湊巧,兄台也姓左。」

  土老兒呵呵一笑道:「這就是所謂緣份。」

  於是頻頻勸飲,並道:「老弟稍安勿燥,老朽敬你一杯。」

  三碗落肚,中年儒生似力不勝酒,面色像一塊染了色的紅布似地,眼內充滿紅絲,似更焦燥不安。

  土老兒咳了一聲,壓低嗓子道:「老弟,你要尋的那人是否名叫郭盛。」

  中年儒生驚得幾乎跳了起來,張口結舌,囁嚅道:「兄台為何知道,莫非兄台認識郭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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