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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兩人都是一身上乘輕功,疾行如飛,薄暮時分,已自到了小商河之南,距偃城縣只三十裡。

  夕陽流霞,清風習習,晡琳突出聲道:「姊姊,你看那是甚麼?」手指著路左一片亂林空中。

  浦瓊抬目一望,只見十數隻兀鷹,盤旋林梢,欲落又起,鷥猛展翅沖霄而上,不由怔得一怔!

  浦琳道:「大概林中有待斃之人,兀鷹欲待噬屍,才如此盤旋不舍,我們且去瞧瞧如何?」

  不待浦瓊同意,一步竄入林中而去。

  浦瓊凜於法慧上人之言,途中下想多生事故,正欲勸阻,下料浦琳話未落音,已迅疾無倫地竄去,只好跟著飛掠入林。

  林內光線黝暗,姊弟二人未發現林中有何異處,只鼻中嗅入淡淡血腥之味·。

  他們在林中四處搜索,林地並無一具屍體,心中不由驚疑,浦琳暗道:「難道我判斷有錯誤麼?這些兀鷹在林空盤旋叉為的是甚麼?」

  忽見浦瓊猛然停住,目中露出驚恐之色,尖叫得一聲,道:「弟弟,你瞧!」纖指指向兩株比鄰合抱參天大樹樹幹上。

  浦琳凝目望去,只見兩條人影緊貼在樹幹上,卻是一動不動。

  只以夜幕低垂,林外已是一片蒼茫,林中更是一片沉黑,浦氏姊弟二人雖是目力過人,仍然瞧不清楚兩身形面相是何等人物,為何一動不動?自然更是疑雲滿腹。

  此刻,浦琳伸手入懷摸出火熠子,正待煽開,怱聽一極熟悉的語聲入耳道:「兩位請快離開!此非善地!」語音低啞。

  聲才入耳,浦琳不由驚得一呆!低喝道:「你莫非是崔廣?」「唰啦」一聲,火熠子已然亮開,閃起一道熊熊火焰。

  赫然呈入眼簾中是兩具滿身血污之人,一為猿形怪人,兩眼怒睜,顯已僵斃已久,一人是瘦小老者。

  兩人軀體各為五支長釘將四肢腹臍釘入,緩緩滲出黑色血液順著釘端滴下。

  瘦小老者呆滯雙睛略動一得,強掙出一絲笑容,有氣無力道:「原來是少山主姊弟!屬下崔廣苟延至今能不即死去,未始不是皇天默佑。」·浦瓊目睹二人慘狀,不忍率睹,道:「崔老師,是甚麼人對你們下的毒手?」走前一步,手抬處,欲拔起釘入崔廣軀體中五支長釘。

  崔廣急暍道:「不可拔出!」他已是垂死之人,強提內力之下「哇」地噴出一口黑血來。

  姊弟二人不禁面目變色,崔廣緩緩調息一下,慘笑道:「釘身蘊有奇毒,拔出更加速屬下之死,屬下想在未死之前,將致死之始末稟明。」

  浦琳知隆廣與猿形怪人均為其父貼身死黨,武功在七星門中屬一流好手自「聖手白猿」項士堃為其父發現有叛離之嫌,暗中命他二人就近監視,其父為「內功拳譜」離開昆明後,自己就從未見過崔廣他們。

  如今在此遭人毒手,除了項土堃別無他人,目中突露憤容道:「是項士堃向你們下的辣手麼?」

  崔廣點點頭,怱面部肌肉一陣痙攣扭曲,變得異常獰惡,似不勝苦痛,半晌才緩緩平復,吐出更微弱語聲道:「屬下是無法詳細說明其中原委了……項士堃對令主懷惡成仇遠在數十年前,為著爭奪一女引起……」

  浦瓊、浦琳不禁對望了一眼,他們根本就未聞有此事。

  崔廣接著說下去:「令主與項土堃終身未娶就是為此!但項士堃武功稍遜,佯裝畏服,其實他無日下在勤習數種絕學,思有以反制令主……一說此,崔廣怱大喘出聲,努目急顫聲道:「屬下……制死……因,是……偷取……頃士堃...一卷..『天罡三十六手』秘笈....屬下將它分成三...:份....即被他搜去二份……一份存在……屬下……綁腿中……此……非……善地……怕……項士……堃……發覺……不全……又……」

  浦琳知道崔廣氣絕,不禁歎了一聲,望著浦瓊道:「崔廣語焉未詳,要是早來一步多好?」

  浦瓊只覺其中大下簡單,項土陸貌相恂恂若儒,沉默寡言,隨和謙仲,七星門下泰半都與之交好,但對他們姊弟從不苟言色,外貌尊敬,實有避若尹邢之意,心內詫異,屢與其父說起,浦六逸則淡淡一笑避而不答,此刻聞崔廣死前之語,恍然大悟出項上堃對其父是面和心違,而其父亦心知。

  浦六逸素有嚴酷之名,令出如山,手下若有陽奉陰違,立予誅戮,怎麼會對項土堃如此寬容?項土堃廣結心腹,陰謀內叛,難道其父有甚麼愧對麼?她一面傾聽崔廣之語,面垂目沉思,及至崔廣之話突然中斷,螓首略抬,黛眉深鎖道:「弟弟,你快將崔廣綁腿中之天罡秘學取出,其餘的事慢慢再說吧。」

  浦琳聞言,在囊中取出一柄解腕小刀,長可七寸,迅疾無比地將隆廣兩腿綁帶挑斷,拆開之下,只見數頁薄薄皮紙緊貼腿腹。

  他才一取在手中,突聞浦瓊一聲嬌叱:「甚麼人鬼鬼祟祟?」一道奪目寒光在黑暗中亮起。

  浦琳急將幾頁紙張揣入懷中,旋面回顧,只見浦瓊長劍挽著劍訣,眼中冷電逼射身前黑漆漆林中,知其姊必覺察有異,即撤出肩後七星旗槍,暗暗戒備。

  只聽林中不遠處緩緩咳了一聲道:「琳侄懷中數頁紙笈本殘缺不全之物,到手無用,不如棄擲林中,老朽自會撿回,你們離去吧!」

  不見其人,只聞其聲,但浦家姊弟聞聲面色陡然一變!浦琳道:「是項叔父麼?怎不容侄兒侄女們面見說話?」

  林中項士堃又咳了一聲,道:「琳侄是明知故問!老朽素知你倔強剛毅,凡事任性,必不甘心獻上,難免干戈動武,試想老朽怎能傷你們?才避不見面!」

  浦琳道:「項叔父既然念及故舊之情,為何又背叛家父?」

  林中忽生起項士堃大暍道:「胡說!老朽不忍傷你們是另有原因!」繼又出聲長歎,道:「你趕緊將懷中紙笈留下,免得老朽激起殺心。」

  浦琳忙對浦瓊使一快逃眼色,兩人身形倏地一併,雙雙點足而起,斜飛掠出。

  這片森林愈來愈密,浦家姊弟疾掠如飛,不禁深入林中,只覺茫茫無際,耳中不時聽見四周生起此起彼落的鬱悶而又尖銳的長嘯聲。

  浦琳悄聲與浦瓊道:「不好,項士堃率來的黨羽不少,看來這幾張無用的紙張擲還與他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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