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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陳鴻遠與洪錦達雙雙立起,陳鴻遠道:「我等尚需尋覓兩人行蹤,容再相見。」雙雙一鶴沖天而起,掠過樹梢轉瞬即杏。

  宋其恐李仲華心緒不快,即笑道:「老弟,江湖中事猶如煙雲過眼,幻離莫測,不值得費心捕捉,眼前急務還是趕程要緊!」

  李仲華點首微笑,轉眼望著林銀屏道:「林姑娘一再相助在下,懷德良深,日後必有相報,只是在下……」

  林銀屏不待他說完,已目露幽怨之色,接道:「李公子不用再說,請容賤妾一死以明心志!」白腕向懷中迅快掣出一柄雪亮匕首,即向頸間抹去。

  李仲華大驚,慌得右手五指飛攫而出,一把捉住刀尖,猛力一震,林銀屏虎口欲裂,把持不住,鬆開五指被奪出手外。

  只見林銀屏星眸中淚珠如線串淌下,哀怨不勝,倏地以手掩面,哽咽啜泣。

  李仲華此刻方寸已亂,六神無主,不知說甚麼是好?只楞在那裡發怔!

  宋其不禁暗笑,心說:「可見人不要長得太俊了?情孽牽纏也是苦事!」見狀跨步過來,道:「老弟不可拒人千里之外,如愚兄猜得不錯,你也有不對處,你如不用情在先,林姑娘豈能苦苦跟隨,癡心不舍?」

  李仲華聞言兩目一翻,宋其「哈哈」一笑,迅捷走在林銀屏身前,低語道:「姑娘不必啼哭,萬事自有老朽做主,姑娘請登騾車護住木箱,我等也好動身。」

  姑娘聞言芳心竊喜,但羞於舉步,但宋其連聲催促婉請之下,才隨著宋其姍姍走去。

  林銀屏登入騾車中放下簾幕後,宋其又走回李仲華身前,只見李仲華仍是翻目滿面怒容道:「宋兄委實胡言亂語,怎能武斷小弟用情在先?只怕小弟將來見上……」

  宋其笑道:「老弟怕日後見上幾位弟妹時,引起誤會,無言答辯是麼?不過愚兄所說也不太離譜,雖不中亦不遠矣!愚兄從未見過有少女向不相識男子誓死追求不舍的,無論你用心為何,事先總有不擇手段之處!」

  李仲華想起在和碩親王府中,口涉微詞,伸手佯向姑娘羅帶除去,以汙人清白為要脅……

  雖說有口無心,但此情此景,人何以堪?尤其對方是一冰清玉潔的少女,當然死心塌地的委身相隨,不然她清白聲譽蕩然無存。

  一想及此,不禁漲得一張俊臉通紅,深深追悔不該行事猛浪,未曾顧慮及此用錯手段。

  王一飛在旁冷眼旁觀,已料知李仲華有難言之隱,當下微微一笑道:「少俠如有難言之苦,只問心無愧,不妨直言無隱,王某看看有無兩全之策?」

  李仲華紅著一張臉,低聲將和碩親王府中那晚行事經過絲毫不漏說出。

  「太行綿掌」微笑了笑道:「和碩親王突罹怪疾之事已傳遍燕雲,王某也有耳聞,料知必是少俠所為,換了旁人也無此功力!只是心疑少俠怎地途徑竟了若指掌,如入無人之境?卻不料竟是林姑娘相助;依王某看來,少俠只有順其自然,激則生變,有雲:船到橋頭自然直!」

  李仲華乃聰明已極之人,聽出王一飛話意,與宋其一模一樣,竟是同情林姑娘,這卻是自己一時糊塗任性不擇手段所致。

  清澈月色映照之下,他臉色更顯得紅漲異常。

  王一飛微笑道:「目前少俠與宋堡主等已無須倉皇奔閩,京中和碩親王因病失勢,多格親王與鐵衛士首領龍飛玉大權獨擅,即是和碩親王黨羽明知是少俠所為,天大的膽也不敢輕捋虎鬚……」

  說此一頓,輕咳了聲,又道:「不過據王某判斷,和碩親王死黨已先頭趕往蘇閩邊境相候,冀魯境內必安然無事,但一出王某所料的地段,難免重重受到狙擊,少俠雖然武功卓絕,卻鬼蜮難防,或有失事,少俠當如何處置?」

  李仲華不禁一怔!他實在不想在途中多生事故,受人之托應忠人所事,又急於趕往金陵棲霞,遂搓了搓手道:「王老師有何高見?在下當謹遵受教!」

  正一飛沉忖了一下,慨然道:「依王某之見,倒不如舍近就遠,繞道而行,逕朝山區秘徑,避過他們耳目,或可安然抵達!」

  李仲華含笑道:「在下但求途中無事,一切均如王先生所命。」

  王一飛便請取騾棄車,將牟承彥屍體從箱中取出系在騾背上,又將套車推入洛河水中。

  健騾只得三匹,卻有九人無法分配,林齦屏嫣然望著李仲華一笑,驚鴻急閃入林而去。

  李仲華不由愕然!道:「此女端的心意莫測,何故突然離去?難道她是對方人物麼?」

  古信「哈哈」一笑道:「我料林姑娘將座騎騎來,若是對方人物,急今自敗形跡,少俠未免多疑了。」

  李仲華臉上一熱,暗道:「究竟自己江湖經驗太淺!」耳際已聽出「得得」蹄聲傳來,轉眼林姑娘,人騎現出,馳在眾人身前勒住。

  只見林銀屏一掠雲鬢,嬌笑道:「現有四騎,九人勉強可以分配共乘,宋堡主,你最年長,就由你來分配。」

  宋其怪眼一轉「哈哈」大笑聲中向王一飛、五魔丟個眼色,七人飛向三匹健騾掠去。

  大魔、二魔共乘一騎,尚帶有一具軟綿綿牟承彥屍體,三、四、五個子瘦小擠上一匹健騾,宋其、王一飛共乘一騎。

  七人坐定,十四道神光齊齊往李仲華注視。

  李仲華知他們有意促成自已與林銀屏,不禁又氣又怒,發覺林銀屏一雙水汪汪晶眸也在注視自己,滿含柔情愛意,想起前事未免內愧,不禁向林銀屏說道:「姑娘此舉,委實使在下極感為難。」

  林銀屏一躍下騎,面色變得冰霜,道:「那麼請少俠乘坐,我施展輕功身法追隨,這總該成了吧?」

  李仲華知林銀屏使起小性,暗歎了一口氣,飛掠上騎,手向林銀屏一抬手道:「姑娘你也上騎吧!不要為了你、我,耽誤了正事。」

  林銀屏本是裝做的,白了李仲華一眼,蓮步輕踹,人似飛燕般落在李仲華的身後,鼻中輕「哼」了聲道:「這是甚麼正事?還有更大的正事,你蒙鼓中咧!」

  李仲華大為驚愕連聲追問,林銀屏只是不聲不語,李仲華無可奈何,一動繮繩,座騎四蹄散勁。

  王一飛等人亦一揉騾首,望右邊林中率先奔去……

  露浸草潤,嶺綠連空。

  兩日兩夜,李仲華等一行,已在鄂省邊境大別山脈中奔掠如飛,三騾一馬已棄置在無人荒谷中,任其自生自滅。

  途中林銀屏屢與王一飛聚在一處,悄聲低語商談,面色異常莊重,有時亦與宋其等密語,只撇開李仲華一人。

  李仲華不知林銀屏胡蘆中賣甚麼藥?想起林銀屏之話,還有更大的正事自己還蒙在鼓中,不禁愈想愈疑,遂找著王一飛套問。

  王一飛只微笑道:「林姑娘的私事,王某不便說出,少俠要問,請向林姑娘逕問不是省便得多?」

  李仲華搖了搖頭,苦笑道:「連王老師居然也作弄在下了!」

  王一飛笑道:「聞宋堡主說起少俠為人夙性通達,怎以少俠此時心情看來,有點乖離常譜?」

  李仲華面色一紅,遂不再言語,悶著氣竄奔疾行。

  王一飛久走江湖,山川形勝途徑無不瞭若指掌,入夜時分抵達松子關後,趕到羅田縣一家簡陋客棧投宿。

  眾人喚來飲食,匆匆用罷後已是三更將近,王一飛道:「離此不遠,王某有一好友隱居在此,意欲前去探望,諸位請早安睡,天未亮時,即須動身登舟駛向長江,在武穴上岸,入得幕阜山派。」

  說完,兩肩一振「嗖」地穿出窗外,疾沉而杳。

  宋其目送王一飛身影消失後,道:「『太行綿掌』王一飛才智非凡,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無不通曉,只因武功方面限於天賦,無法臻於上乘,又不甘為人所用,於是寄情山水,武林中素有落落寡合之稱,現極力攀交老弟之故,合相助老弟做番驚天動地事業,發揮驚人才華,一展胸中抱負。」

  李仲華搖首苦笑道:「小弟已厭倦江湖,武林事業小弟概不做非分之想。」

  林銀屏冷笑道:「恐怕由不得你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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