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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兩老者目光凝視著李仲華右腕,面色微露緊張,深明大敵當前,不容稍懈。

  劍柄卡簧「喀啦」一聲掀開?李仲華慢慢地將劍一寸一寸地掣出。

  劍光才一離得鞘緣,李仲華大喝一聲:「看劍!」

  喝聲未出,劍勢已出,芸雲迅疾無倫刺向黃袍老者「章門」大穴。

  二老者亦是一聲大喝,雙劍交又揮出,招出「一元太極」玄奧無比。

  「噹啷」一聲,金鐵相撞大鳴,劍光全斂,只見三劍劍身搭在一起,生像黏住一般。

  林中一片死寂,陽光映在三劍之上,反射出奪目寒光,三人靜立不動,面色沉凝。

  林風嗖嗖,樹影晃動,盞茶時分過去,三劍仍是搭住不曾移動半分。

  郝雲娘俏立在十丈外,柳眉微蹙,微微躭心著李仲華力有不敵。

  「鐵扇飛星」申公泰及浦琳亦現身洞屏之外,凝眼旁觀。

  又是一盞熱茶時分過去,依自僵持著,但比搏數千百回合還要吃力。

  漸漸李仲華嘴角噙出微笑……

  這笑容在他面上益趨開朗了,反之,兩老者面色愈見沉凝,頭角青筋微微凸起。

  李仲華手中雄劍競向外滑動,把雙劍吸得望外隨著而去,兩老者身形亦隨著牽動。

  突地李仲華喉中發出一聲大喝,劍身滑開,身形「嗖」地沖霄而起,驀然下撲,劍光抖出兩條寒星。

  兩老者劍身一輕,對方身形已沖霄而上,心知對方必然淩空下撲,急將身一歪,兩劍同時揮出奇招——「挑雲破月」。

  一分之差,李仲華劍芒竟先及身。

  兩老者只料必死,但覺對方劍光一沾身,即迅疾如電收去。

  抬目一望,只見李仲華飄然落在丈外,含笑望著自己兩人。

  及至垂目一望,發現「期門」穴衣襟上竟洞穿一豆大小孔,兩人部位一樣,毫釐不差。

  兩人對望了一眼,藍衫老者長歎一聲道:「閣下雖以巧勝,但老朽等輸得心服,有生之年,當再請決一高下!」

  李仲華淡淡一笑道:「二位竟認為在下以巧取勝麼?恕在下不能同意!」

  黃袍老者怒道:「總之我們已認輸了,還有甚麼不對?」一臉悲憤之色,激動難已。

  李仲華同情地望了他們一眼,道:「只怕二位有生之年恐難勝得在下!浮名誇世,彈指煙雲,身外之名又有何用?二位不如寄情山水,笑傲煙霧,可與天地同壽。」

  藍衫老者道:「閣下相勸之言語重心長,自當感銘於胸,倘言今生未能勝得閣下,只怕有點欺人之談。」

  李仲華正色道:「如不見信,在下只出一招『鴻雁回翔』。兩位倘能化解,在下甘願收回此言!」

  兩老者同時心中默默忖思道:「『鴻雁回翔』雖是青城劍法中三大奇招之一,但自己兩人數十年潛修,專從鎮伏各派絕招著手,換在別人而言,自必定然斥他誇誕,卻拿他方取勝自己一招,委實玄奧絕倫,占了巧先,足見此人劍學精湛無比,莫非『鴻雁回翔』這招上另有玄妙之處麼?」

  他們均是同一心意,不妨試試,兩人同聲道:「請賜招見教!」

  李仲華頷首道:「既然如此,在下有僭了!」

  手中雄劍當胸一舉,極輕巧地平胸微微一弧,手腕輕振,劍光立時飛散飄來,神似千百隻鴻雁上下翔飛開去,一片柔密潛力隨著而去。

  兩老者大為驚異,對方這一手劍招與自己所知的大為異趣,雙劍起處,薺形銀浪分向迫去,潛勁山湧。

  兩股潛力一接,李仲華倏然劍勢回撤,一雙紅面老者雙劍被對方劍勢回撤之力一帶,竟然脫手飛起半空,手腕震得酸麻欲軟。

  一雙劍光先後墜落「篤篤」兩聲,插在斷木之上,搖晃不止。

  原來李仲華悟出「移花接木」掌力可栘在劍招之上,將他們劍力借為己用,再展「卸引」二訣,震出手外。

  兩紅面老者駭然變色,呆得一呆,目光顯得黯然神傷,黃袍老者嘆息一聲道:「老朽等永不再論劍了!謹領閣下之言,今後當縱情山水,以度餘年。」

  兩人微一抱拳,劍也不要,轉身走去。

  突然,天邊傳出一聲清嘯,疾劃長空而來,嘯聲未定,只見一條身形從空疾瀉而下。

  身顯處,正是那杜長驥,他在林中飛撲回巡,好不容易騰身樹梢,踏葉而行,才發現此處現出一片空隙,心有所悟,振吭發出一聲清嘯,電閃撲來。

  杜長驥一眼瞥見二紅老叟緩緩向林中走去,耳聞自己嘯聲他們身形毫未停頓,連轉向回望都不曾,不禁出聲喚道:「二友竟不辭而別麼?」

  二老叟不由怔得一怔,轉過面來,說道:「老朽連遭挫折,無顏再留,山主保重,老朽二人就此拜別!」

  杜長驥目光閃動,隱泛殺機,淒然一笑道:「我等患難之交,今小弟子死,門下又悉數斃命,只孑然一身,二友能忍心如此麼?」說時,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藍衫紅面老叟面現苦笑道:「山主,江湖之內能人輩出,你我徒費心機,不如急流湧退,還可善終!老朽兄弟心灰如死,不能相助山主以成未竟之志,歉疚良深,山主一番厚待情誼,只有待諸來生答報。」

  杜長驥知二人去志已決,殺機猛生,故做淒然之容,嘆息一聲道:「二友心意已定,小弟不能強人所難!桃花潭水,故人情深,小弟相送二位一程。」說著緩緩走去。

  突聞林中一聲大喝道:「杜長驥,你已成籠中之鳥,尚敢包藏禍心殺友?」

  杜長驥已一手劈向二紅面老者,排空巨飈中夾著一片電芒流射飛星,聞聲不禁大震,只見迎面一條龐大身形飛瀉而下,袍袖展處,電芒飛星立被卷落。

  二紅面老者呆得一呆,不發一語,競自轉面如飛杳入林中。

  杜長驥凝目一瞧,不禁怒形於色,大喝道:「姓姬的,我子是死在你手中麼?」

  天外飛來之人卻是「天游叟」姬遜,頭頂仍是牛山濯濯,鬚眉盡禿,但紅光滿面,目中炯炯有神,聞言「呵呵」大笑道:「如今遭報,還不知收斂禍心?你說得一點不錯,你真是孑然一身,無家可歸。」

  杜長驥聞言心中一寒,憤激大喝道:「寒舍婦孺與你何仇?狠心辣手!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天遊叟」微笑道:「你殺人多矣,理該遭報!不過老夫未參與其事,老夫問你,我弟現在何處?」

  杜長驥冷笑道:「骨已成灰,問他則甚?」

  「天遊叟」發出震天狂笑道:「死得好,死得好。」

  驀然,由林中又掠出兩人,一是羽衣星冠,雙目點漆,面如冠玉,胸前五繒黑須飄忽,身長修立的道人。

  另一是猿臂鳶肩,豐神俊逸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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