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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玄鶴道長」與武當眾門下同時呼喝出口,以及「玄鶴道長」眼中瞥見一條獨臂身形,眨眼消失在對面崖頂上。

  只見「玄鶴道長」當先淩空而起,身後群豪紛紛跟著追去。

  群豪此刻的心理,俱存著隔岸觀火的態度,但又不能不瞧一個究竟,武當盛意相邀,總不能落個虎頭蛇尾惡名,是以跟著追去。

  「惡子房」聶豐一見「玄鶴道長」縱身而去,他亦向後一揮,紛紛拔上崖頂,快速絕倫,灰砂彌空中隱隱只見黑影掠空,瞬息不見。

  官道上僅餘下少林高僧法慧上人眼內透出一片悲天憫人之色,喃喃說道:「武林又將是多事之秋了!」大袖一拂,虛空騰起,竟是群豪追去的相反方向,疾如鷹隼,射向官道側高約十丈懸崖上。

  天地蒼茫,風砂蔽空,沉雲掩日,黔西山谷中此時的情景顯得無比的淒涼。

  山谷中灰砂影現出一條獨臂身形,面色上稍帶疲倦、蒼白,嘴角不時泛起得意的微笑。

  只見他疾奔的身形放緩下來,向山霪內一座荒頹的小廟走去。

  這座小廟隱蔽得很巧妙,處在崗巒起伏之中,不到近前,任誰均不易發現。

  「獨臂靈官」崔傑鑫趁著「惡子房」聶豐與「玄鶴道長」對話之際,群豪已不注意時,漫步移在官道之側,掌心往下一沉,倏然一鶴沖天而起,拔起七、八丈高下,猛然一個側翻,飛靈馳電般踏上崖上。

  就在此時,被群豪發現,呼喊出口,他冷笑一聲,身形疾晃,躍下兩山之間溝谷中,蜿蜒迂回飛奔。

  他所采的方向,正如法慧上人所料,與「玄鶴道長」追趕的方向,恰恰相反。

  「獨臂靈官」崔傑鑫形影消失於土廟後,忽地山坡之上電瀉而下一條龐大身形,疾如流星向廟側一落,現出一個慈眉詳目的的老年僧人,胸前銀須瑟瑟飛舞。

  正是那少林高僧法慧上人,他所以趕來,是為得消弭一場武林即將燃起的殺劫,並非覬覦漢白玉鐲,對「內功拳譜」有所圖謀。

  法慧上人並未走進小廟,只在外面凝立靜聽。

  忽聞一人朗聲說道:「崔老師果然不負羅老師之托,在下瞧出崔老師面上神色,就知事必有成。」

  接著崔傑鑫長籲了一聲道:「雖然僥倖有成,但也險到萬分,假如『惡子房』聶豐不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那支假漢白玉鐲居然將『惡子房』聶豐引來……」

  朗朗語聲又起:「貴山羅老師委實是個非常人物,他與『惡子房』聶豐交手之中,匆忙取出那支假漢白玉鐲交付崔老師,示意逃奔,一面纏住聶豐,神態做作得異常逼真,之後在下將羅老師換下,佯裝由另一方向逸去,其實繞向崔老師,替你點上九處陰穴,他那手法竟與聶豐一模一樣,瞞過當今武林名宿,這一點,人所難能,在下由衷地佩服。」

  法慧上人聽得霜眉濃皺。

  只聽崔傑鑫說道:「羅堂主雖以神機知名,但摹仿別人手法堪稱江湖一絕,然他卻深藏不露,敝山僅山主與崔某知得……照崔某所遇推測,孫綸庭亦必然瞞過大內侍衛首領龍飛玉,看來我們可以平安入滇了。」

  廟內沉寂片刻,清朗的語聲忽做無比感慨道:「在下本是局外人,實不應涉足其間,亦不過問,只是羅老師為何堅持不允武當懇商,武當究竟是名門大派,並不算辱沒了你們少山主,總比托身在綠林巨寇浦六逸門下好得多,使在下疑惑難解。」

  崔傑鑫冷笑一聲道:「不是崔某托大,少俠你哪知道江湖詭譎?變生不測,稍一不慎,即遭喪生之禍,浦六逸根骨稟賦得天獨厚,年少成名,號稱『北畢南浦』震懾江湖,未免養成目空一切,飛揚浮躁之習性,加之為人陰騖機深,睚貲之仇必報,殺人於千里之外而不自知,漢白玉鐲既是浦六逸相贈老山主之物,由少山主面交相求,他懷念舊恩,定然收留少山主傳授『內功拳譜』中所載玄奧武學,復仇自是有望……」

  說著略略一頓之後,沉咳了兩聲,又道:「那些自視名門正派的人,夜郎自大,無論漢白玉鐲落在正、邪任何一方手中,一入滇境,必遭不測,縱或能見到浦六逸,說不定還有甚麼難題,演變下來,必致引出一場武林軒然大波,羅令鐸堂主向來行事以謹慎著名,老山主慘罹奇禍,他已是悔恨欲死,再要是在少山主身上有失,少俠,你想想他會怎樣?」

  廟內默然無聲,法慧上人聽得暗暗點頭,心說:「這點老衲還未慮及,只是不甚贊同武當『玄鶴道長』師出無名罷了,看來老衲終久要捲入這場是非中了。」

  上人正要舉步跨進廟內,忽見崗陵盡頭處塵土漫漫中現出兩個黑點,迅如流星射來。

  他已瞧出這兩個黑點是誰,不禁吐出洪亮的語聲道:「哦,武當雙星觀主怎麽來了?」

  這無異是說給廟內兩人聽,命他們及早驚覺。

  掠來兩人好迅疾的步法,眨眼,就來到近前,身形現處,竟是那方才幾乎與「惡子房」聶豐相搏的背劍雙道。

  兩襲道袍沾滿了黃塵,眉須變成灰白色,似是從土堆裡爬出來的模樣。

  二道見得法慧上人在此,面色一愣!其中一道上前稽首道:「怎麼上人竟然在此?貧道遠處瞥見此地依稀立著一條人影,只說是『獨臂靈官』避在此處,原來是上人……」

  說到此處,心頭一絲疑念泛出,為何上人凝立此處?想必是崔傑鑫隱藏廟內,轉問道:「請問上人有何發現麽?」

  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料不到玄修、玄真兩位道友,功力精進倍於往昔,就是老衲相距這遠也難於看清,真是可喜可賀之事!兩位道友還是追趕那崔傑鑫麽?唉!玄鶴道友竟會做出這捨本逐末的傻事,縱然能將崔傑鑫擄獲也於事無補,玄修道友,你以為老衲之見如何?」

  「玄修道長」面色不禁一紅,忙道:「上人有所不知,片刻之前聶豐放言漢白玉金鐲就在崔傑鑫身上,曾親眼目睹,故而分批搜索崔傑鑫下落,貧道等本不贊同師兄行事所為,怎奈玄鶴師兄身膺掌門之命,若不遵從,視同叛門大逆,貧道等不敢不遵。」

  法慧上人微微頷首道:「老衲方才與一忘年之交不期而遇,在廟中晤談片刻,正欲離去時,適見兩位道長飛馳而來,故在此佇候。」

  「玄真道長」忽然邁前一步,道:「想必那位上人的忘年之交,定然是年輕俊彥,不然,不敢當上人慧眼,何不請出與貧道們瞻仰瞻仰。」

  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這位小友性情有點怪僻,見與不見,端視他的心情喜憂而定,依老衲看來,兩位道長還有要事,還是不必見了。」說後眼中略現驚容,又道:「玄鶴道友來了。」

  玄修、玄真兩道別而回視,果然見得「玄鶴道長」迅疾無比馳來,雙雙迎上前去,耳語了一陣後「玄鶴道長」當先邁步走來。

  法慧上人不禁霜眉微皺,知他為人習性剛愎自用,一場誤會必避免不了。

  只見「玄鶴道長」大踏步走來,一面發出清澈的笑聲道:「貧道只當上人不辭而別,原來在此處,兩位師弟方才言說上人相遇一位忘年之交,這位小友定是人中仙品,超塵脫俗,何吝請出一見?」

  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不能強人所難。」

  「玄鶴道長」早就懷疑法慧上人與自己同床異夢,語裡話中,卻隱隱含有不直自己所為,聞言更是心疑廟內就是「獨臂靈官」崔傑鑫,當下詭秘地一笑道:「既然上人有所罣礙,那麼還是由貧道進入求見吧!」做勢舉步欲出。

  法慧上人雖微微含笑不語,但面帶凝肅之色,兩眼神光不怒而威。

  「玄鶴道長」看得心中一凜,心說:「這禿驢不知在搞些甚麽?如果他使出這捱延之策,暗助崔傑鑫遠逸無蹤,貧道豈非墮他術中?」不由將提起的右腿又放了下來。

  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這位小友性情乖張,而且老衲功力遠遜於這位小友,為避免彼此鬧得不痛快,最好道長還是不要進去的為妙。」

  「玄鶴道長」聞言,不由怒氣上湧,心說:「哪有這種事情?他功力再高也不能勝過你?這無異是命貧道不要輕舉妄動,哼哼,這樣說來,貧道非見上一面,尚要試試他的功力如何!」想定,佯做朗聲大笑道:「勸將不如激將,說甚麽貧道也得進去見見。」

  夜幕逐漸低沉,景物遠近蒼茫,只有勁疾的山風卷起無盡的塵砂囂潮之聲。

  「玄鶴道長」沉咳一聲,正待沖進廟內時,忽見廟門之內突現出一蒙面青衣人,道:「是你要見我麽?」

  語調驚冷陰寒之極,尤其在此夜色蒼茫之際,蒙面人一件青衫在風中翻飛飄舞,宛如一具魅影,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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