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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此時崔傑鑫腹中怔忡不安,思忖不出一個脫身之策,面色陰晴數易。

  這一切俱落在法慧上人眼中,上人神目如電,就知崔傑鑫話中必有不盡不實之處,當下微微笑道:「崔檀樾不可欺騙老衲,方才所說沒有半點虛假麽?」

  「獨臂靈宮」崔傑鑫心中一凜,暗道:「這老和尚好銳利的眼力。」面色一正道:「在下說話句句是實,並無半點不實。」

  法慧上人淡淡一笑,也不再說。

  「玄鶴道長」聞言,不由疑雲頓生?法慧上人一代高僧,絕不能無由而指,兩目神光逼視在崔傑鑫的臉上,卻瞧不出他有半點可疑,一臉正氣,略一沉吟,緩緩說道:「崔施主,風聞施主是個忠心衛主,義薄雲天的漢子,貧道絕無不敬之處;但正邪之分,君子涉身宜加辨明,浦六逸在綠林中雖較一些窮凶極惡之輩略好,行事也頗有分寸,然而無非是籠絡人心的手段,蓋棺論定,是好是歹目前尚屬言之過早,何必病急亂投醫?貧道奉命之初,再三思維,念及貴山新遭變故,君子不能乘人之危,故少山主間關萬里途中,貧道曾邀約羅令鐸面晤,允稱代報此仇,並應承收貴少山主為俗家弟子,只要以漢白玉鐲憑取『內功拳譜』該書中一切秘奧武學悉數相授貴少山主,但羅令鐸老師執意不從,貧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過貧道絕不由貴少山主手中劫取,一定要從匪徒身上奪下,這點崔施主總該明白,萬一『內功拳譜』落在鬼頭手中,武林遺毒無窮,望崔施主善體貧道苦心,指明貴少山主所走途徑,使貧道等也好措手。」

  崔傑鑫聞言,腦中已思索了無數百遍,「玄鶴道長」的話雖是正理,但又有難言之苦,含笑莊色道:「道長字字金言,在下敢不恭聆教誨?但道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玄鶴面色一愕,道:「為甚麽?」

  崔傑鑫緩緩接道:「道長前說固是正理,但崔傑鑫忝居人下,只有唯命是從,甚難更改少山主本意,少山主誠孝拘謹,老山主遺命不敢不從,羅堂主受命托孤重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道長雖面面顧到,說是由匪徒手中奪取漢白玉鐲,避免趁人於危謗言,道長你不想這漢白玉鐲是老山主傳襲之物,豈可平白失去?縱然道長得手,難保少山主不向貴派生事,至於少山主由何途徑而去,方才已然說明,不容另贅。」

  「玄鶴道長」不禁面上變色,冷笑道:「崔施主,貧道前說本著一番善意,難道貧道此事做得不應該麼?」

  崔傑鑫不覺朗聲笑道:「『內功拳譜』現在浦六逸手中,道長不親自前往黑龍潭登門索取,反向敝山用盡心機,捨本逐末,只怕武當落得個欺善怕惡之名。」

  「玄鶴道長」勃然大怒,喝道:「施主說話這等無禮,貧道說不得要出手冒犯了。」

  一旁的法慧上人道:「善哉,道長豈可輕動無名火?當前急務還是玉鐲,千萬不要落在匪徒手中,及早為計尚不太遲。」

  「玄鶴道長」究竟是武當名宿,聞言一腔暴怒逐漸平靜,微笑道:「那麼上人與貧道們趕奔打幫河去吧!」接著又道:「崔老師,相煩引路,免得貧道們苦苦摸索,事若有成,敝派定感恩如山。」

  「獨臂靈官」崔傑鑫大感為難,遲疑不決,正在這當兒,忽聞道旁不遠處怪石之後揚起一聲懾人心魄的長笑。

  聲起人出「嗖嗖」竄出十數條輕捷的身形,只見為首竄出一人,身如離弩之矢般,雙臂暴伸向「獨臂靈宮」崔傑鑫當胸抓去,帶起破空疾嘯之聲。

  崔傑鑫及時驚覺,單臂一旋「神龍出穀」劈出一招,人也藉勢飄開丈外。

  那人淩空飛攫的身形,為崔傑鑫一掌劈空掌力只飛攫之勢緩得一緩,仍自流星飛電般攫去。

  法慧上人喝得一聲:「好孽障!」大袖一拂,只見那人暗哼聲中,翻了去,身形一旋,雙臂猛沉,輕飄飄與同黨同時落地。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瞬間事。

  法慧上人袖拂氣勁已運出六成功力,見來人毫無損傷,身法立詭輕奇,不禁微「噫」

  了聲,只見來人是個大身少,禿頂無須老者,身後環列著俱是些綠林巨擎,黑道高手,白眉皺得一皺,沉聲道:「阿彌陀佛,來人可是聶施主?」

  禿頂無須老者兩目泛出凶光,哈哈笑道:「不錯,大師慧眼不差,『惡子房』聶豐就是在下!想不到少林高僧竟插手這段無由的是非中,為著保全少林清譽起見,依在下奉勸,大師還是不要管吧!」

  法慧上人本就不盡贊同武當此舉,師出無名,貽人口實,但礙於武當掌門情面,不得不隨來,聞言怔得一怔。

  「玄鶴道長」大怒道:「好一個利嘴的匹夫,顛倒是非,混淆黑白,貧道只問你為何而來?」

  聶豐忽然仰天哈哈長笑道:「『惡子房』聶豐本是綠林巨寇,愛取厭棄,眾所周知,不過……」說此略頓,面色一寒接道:「武當一脈既自居正派之列,又是三清座下,自應清淨無欲,日誦黃庭,為何竟生心奪取兒之物,乘人於危,更唆動天下武林同道為你做幫兇,這一手遮天的勾當,聶某雖居黑道,亦不屑為之,何況聶某亦非沖著你們而來,在諸位老師面前有目共睹,請問『玄鶴道長』誰將是非顛倒?誰是黑白不分?」說到最後兩句,音調拉得又長叉沉。

  「玄鶴道長」聽得面泛青白,他幾曾受過如此奚落?氣得鬚眉飛動,只是說不出話來,回顧了身後兩背劍道人一眼。

  兩背劍道人面色遲疑了一下,拔劍出鞘,挺身躍出。

  「惡子房」聶豐在說時,已把群豪面色看得一清二楚,知群豪對「玄鶴道長」此舉不盡贊同,面和心違,他乃狡計深沉的人,已揣摸出當前的形勢,交手拚搏,眾寡懸殊,實為不智,何況心不在此,反不如用口舌攻心取勝,他見兩道挺劍躍出,即冷笑道:「聶某就不信兩位道長敢冒不韙,輕率起釁!聶某動手容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武當數百年來清譽,可惜由兩位道長手中葬送。」

  兩道面色微變,不禁撤後一步。

  聶豐這一記斧頭砍得真准,他表面上是說武當,但話中含意卻無異說給天下群豪聽,誰要是冒率出手,便無疑自喪本門清譽。

  「玄鶴道長」氣得兩目發赤,面色青中冷紫,既不便喝令兩道不得推卻,又不好自找臺階返身,免得天下武林同道輕視武當,心中懊惱氣憤。

  法慧上人面色凝重,低眉垂目,宛如入定,寬大僧袍在山風中飄拂起舞。

  那中年文士一手捋須,一手負在背後,仰眸凝望雲天,一副安詳神閑姿態。

  這種尷尬僵局,無法打開,突然群豪中一人嚷出:「怎麼『獨臂靈宮』崔傑鑫悄悄溜走了?」

  「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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